我在國子監開組會 第41節
等他聽蕭安匯報完莊良玉送過去的彩頭, 正在解佩劍的動作都頓住, 忍不住對蕭吟松有所同情。 晚飯的時候,莊良玉看到蕭欽竹復雜而無奈的眼神,仿佛視而不見, 繼續姿態端莊地吃飯。 吃過飯后,兩個人坐在屋里看書, 蕭欽竹才坐到莊良玉跟前來, 說道:“明日需得進宮?!?/br> 莊良玉微笑, “郎君,母親今日已經說過了。你在擔心什么?” 蕭欽竹衣袖下的手微微蜷起,目光自莊良玉臉上一寸一寸掃過,眼前笑容溫婉的女子似乎與前世如同一汪死水的皇貴妃重疊在一起,卻又分明地變成兩個截然不同的影子。 他在擔心什么? 蕭欽竹垂下眼眸,掩去復雜的情緒,“是我多慮了?!?/br> 如果現在蕭欽竹面前有一面鏡子,如果莊良玉從手上的書中抬頭,就會發現蕭欽竹臉上的復雜其實只需要簡單的一個詞概括。 吃醋。 可兩個人在感情上俱是一無所知的空白,自然也根本不會想到這一層。 蕭欽竹努力忽略心中紛亂的思緒,手中的書卻愈發看不下去,莊良玉卻看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 蕭欽竹猛地站起身來,起身幅度很大,惹了莊良玉的注意。 “郎君要出門?” 只是想站起來讓自己冷靜一點的蕭欽竹,“……” 于是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道:“是,需要到書房中處理些事?!?/br> 莊良玉點頭,隨口道:“郎君別忙太晚,注意休息?!?/br> 說完又開始看書。曾經莊良玉最喜歡看各類話本子打發時間,但隨著蕭夫人的寧記步入正軌,生意蒸蒸日上,莊良玉現在看的書以工具書居多。 現在手中就拿著一本關于農作物種植和經營的書。 一邊看,一邊用她自制的炭筆隨手做下標記。 她自己手抄的筆記已經寫了厚厚一摞,從士農工商的經營之策到各類雜家手記,但凡覺得能有些用處,通通來者不拒。 就在這看書的過程里,莊良玉也發現了許多問題。 這些書目因著于學子科考用處不高,故而書籍存世數量少,且大多都殘破不完整,連找到都要費上好一番功夫。除此之外,這些書的撰寫也很不規范,更像是隨手寫下的日記隨筆,內容不夠完整連貫,讀起來也頗為費勁。 莊良玉下意識開始思考,金玉書齋和國子監能為這些書做點什么,至少不要讓這些書成為滄海遺珠。 等蕭欽竹終于在書房里冷靜之后,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公務中,等回過神來已經月上中天,夜色深沉了。 蕭欽竹折回主屋,卻發現臥房的燈火還亮著。 進屋便看到莊良玉還在昏暗的燭火下專心致志地看著什么,時不時寫寫畫畫,完全沉浸其中,連他進屋都沒有發現。 “夫人何不休息?” 莊良玉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先睡,等我算完這段就去睡?!?/br> 蕭欽竹俯身,看到莊良玉在紙上密密麻麻寫下的東西,很亂,也看不分明。書上寫的東西看著與礦石有關,也不知他能不能幫上些忙。 “明日還要進宮,必然多有勞累,今日不妨早些休息。若是有什么問題或可與我說說,興許能幫上些忙?!?/br> 莊良玉抬手按了按自己僵硬的脖頸,面上露出一絲痛苦,嘶了一聲才說道:“郎君可能再找些書來?” 蕭欽竹俯身,看過莊良玉扔在案上的書,順手便按在了莊良玉的脖頸上,放緩力道揉捏。 “這類書在工部的藏庫里應當會有。工部的許多工程都需要記錄在冊,并定期整理清查,許會有用?!?/br> 莊良玉喜上眉梢,猛地扭頭回看,結果扭到了脖子,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蕭欽竹讓瀲冬拿來藥油,帶著莊良玉走到臥房榻上,這才開始按摩起來。 舒服得莊良玉頭皮發麻,連眼睛都享受得閉了起來。 蕭欽竹的力道恰到好處,微微刺痛的感覺順著脊柱一路上竄,莊良玉忍不住徹底放松下來靠在蕭欽竹手中,由著他動作。 蕭欽竹的手很熱,按摩過程中藥油揮發出來的香氣將莊良玉包裹,方才還全神貫注看書甚至還能通個宵的莊良玉瞬間變得昏昏欲睡起來。 ……不妙。 莊良玉懶洋洋地想,這蕭欽竹實在是個太好的生活搭檔,再這樣下去,她都怕自己要舍不得了。 莊良玉在這里閉著眼胡思亂想,蕭欽竹心里卻詭異地放松下來。 他的夫人現在整日里想的都是些掙錢的生意經,沒工夫思考什么情情愛愛,也不會摻和進什么是非紛亂,想來無論再來多少干擾,莊良玉應當也能保持如今這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這樣就很好。 莊良玉就這樣懶洋洋地在蕭欽竹的按摩里洗漱完畢,然后一轱轆鉆進了被窩。 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已經同床共枕百余天的莊良玉躺進被窩便自發靠向蕭欽竹。 不消片刻便傳來了冗長而安穩的呼吸。 蕭欽竹抬手將帷幔拉好,確保不會有一點冷風鉆進來,這才躺下安心睡覺。 蕭欽竹自幼習武,本是個火力壯的,冬日里也不甚畏寒,可如今—— 蕭欽竹感受到屋里地龍蒸騰的熱氣,感受到塞在被子里的湯婆子,還有特意加厚過的棉被,倒覺得熱一些也無妨。 *** 因著要進宮,蕭府上上下下也算忙碌。 在這種場合里,著裝行頭要格外注意,故而莊良玉又一次感受到了近乎成婚那日一般復雜的梳洗流程。 這次進宮,蕭府的六個人就要去四個,只有蕭老夫人因著年事已高,所以留在府中。 蕭吟松早早就興高采烈地鉆去蕭老夫人的院里,就等著幾個人一走就開始興風作浪。 莊良玉也覺得這小蘿卜頭的想法很有意思,明明忠國公府的人都縱著他的性子,除了課業方面也不多加約束,但偏偏蕭吟松拿著大人不在家當期待。 總要尋求刺激,偷偷摸摸做些蕭夫人蕭老爺都不會過多管束的事情。 搞得他好像真就是個頑劣且不服管教的嬌貴小孩兒。 乘上去雍和宮城的馬車,蕭吟松站在國公府門前興高采烈地揮手,轉頭就撒歡兒一樣地跑了回去。 莊良玉放下簾子,笑吟吟地看著蕭欽竹,“你小時候也像吟松這般貪玩?” 蕭欽竹沉默著搖搖頭。 莊良玉有些好奇,“你小時候是什么樣子?” “五歲時入得宮中做皇子伴讀,在宮中不便家中自在,多有約束?!?/br> 莊良玉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發現蕭欽竹五歲的時候她爹正是在宮中做太師,事業風生水起的時候。 莊良玉沒正經上過莊太師在尚書房時的課,那時講的都是帝王學,她半點不感興趣,聽過就忘。 蕭欽竹知道莊良玉好奇,黑沉的眼中似乎亮起,隱隱好像在期待什么,他主動說道:“我在宮中做了十二年伴讀。曾得莊先生指點頗多?!?/br> 雖然二人已經成婚,但蕭欽竹還是愿意稱莊太師為莊先生。 “幼時父親在宮中任職,我常伴父親左右,小時候我興許見過你?!?/br> 蕭欽竹眼中的光又悄悄暗了下去,眉頭微蹙,嘴唇抿起,繃成一條僵直的線,竟然有一絲違和的委屈。 良久,蕭欽竹像是不甘心似的說道:“兄長曾與我一同在宮中做伴讀?!?/br> 言下之意便是他們曾經真的見過。 可莊良玉現在脾性被人說混不吝,小時候自然也不會是個省油的燈,三五歲時破壞力有限,還能跟著去尚書房晃一晃。 等后來年歲見長,莊太師逐漸發現自家女兒是個想法上離經叛道的怪才,可又舍不得莊良玉聰慧,便將人帶到尚書房旁聽,然后又將人悄悄安置在教室隔壁聽墻角。 免得她將一些驚世駭俗的言論隨口說出,再惹了皇城里那些心眼子一個比一個多的皇子皇女們。 所以,在莊良玉的記憶里,蕭欽竹大約只是她幼時記憶中一個模糊的影子。 但說到自家兄長,莊良玉來了興趣,向蕭欽竹的位置靠了靠,說道:“我哥上學堂時是不是經常被罰?” “良玘兄長在功課上頗為得心應手?!?/br> 莊良玉猜蕭欽竹這是給她哥留了面子,于是又問道:“你被我爹罰過嗎?” 蕭欽竹思索片刻,“甚少?!?/br> 莊良玉頓時樂了,“那還是有的??偛荒苤挥形乙粋€總是被罰?!?/br> “莊先生會罰你什么?” “抄書是家常便飯,偶爾還會讓我手腕端雞蛋練字,要不然就是去整理打掃他的藏書……”說起這些,莊良玉簡直覺得莊太師罪惡深重,可說著說著,聲音卻漸漸停了。 她抬頭看著蕭欽竹,眨眨眼睛,不確定地問道:“我是不是之前就見過你?” 蕭欽竹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說,最后卻歸于沉寂,將所有過往繞成兩個字,輕飄飄地說道:“……見過?!?/br> 第41章 沒心沒肺 莊良玉是個沒心沒肺的, 她甚至碰了碰蕭欽竹的胳膊說道:“雖然記不清了,但還是有點印象,看來你我二人之間也算有些緣分?!?/br> “嗯?!?/br> 莊良玉又坐回了原位, 完全沒聽出蕭欽竹語氣里的低沉和失落。 莊良玉一直是個不大為難自己的人,很多對她不重要的東西都會被她刻意忘掉。用她自己的話來說, 就是人生在世這么難,好不容易重活一遭, 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擾自己的快樂生活。 于是當年還不重要的蕭欽竹就這樣被莊良玉打進了記憶的壓縮包。 現在蕭欽竹就只能獨自生悶氣。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莊良玉坐在車里,看似端莊,實則已經卸了力道半靠在蕭欽竹身上。 蕭欽竹似乎早就習慣如此, 甚至也配合著放低自己挺直的腰板來遷就莊良玉偷懶。 莊良玉今日穿得頗為隆重,因著是宮宴, 所以衣服風格穿得喜慶, 暗綠的底上有各色花草的抽象圖紋,襦裙上的針腳刺繡也精美漂亮, 讓她有種自己是移動圣誕樹的錯覺,像是個花紋精美的景泰藍花瓶。 頭上釵金佩玉壓得她脖子又開始發酸,可又不敢亂動, 只好輕輕轉動用以緩解。 “不舒服?” 莊良玉老老實實點頭。 蕭欽竹抬手, 繞到后面,開始慢條斯理地幫莊良玉按揉脖頸后面壓力過大的肌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