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楊一張臉都扭曲。

    “嗯？”許顧沫問。

    “他……”董楊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自從他被帶到白訴泠面前開始，白訴泠就一直是一副清心寡欲到沒有任何欲望的模樣，他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給什么吃什么，不給后來倒是會記仇，但他本身卻并無特別的喜好。

    哪怕他不知道該給白訴泠穿什么，所以十年如一日的給他準備襯衣，他也從未多說過一句。

    那樣的白訴泠，卻在遇到夏書逸之后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情緒，他開始想要活下去，開始學會在乎，現在甚至都學會一聲不吭就跟人偷跑了。

    那樣的白訴泠，開始像個人。

    董楊紅了眼眶。

    董楊深呼吸，收斂幾分，他按耐下心中的不安問道：“你那邊怎么樣了？”

    通訊框中畫面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各種文件，許顧沫兩只腳都已經被淹沒。

    許顧沫雙眼充血，身上衣服皺巴巴，明顯已經幾天沒睡。

    “還在研究?！痹S顧沫頓了頓，眼中多了幾分光彩，同時也多出幾分復雜，“我弄到了點有用的資料，那蝴蝶兩百多年前就已經被研究過……”

    “什么？”董楊愣了下，下一刻，他忍不住破口大罵，“聯盟那群混蛋！”

    聯盟如果早就有那些蝴蝶的資料，為什么不給他們？

    他們就是想要看著白訴泠去死。

    “不是……”許顧沫張嘴就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又咽回，聯盟挨點罵確實不冤，而且第五軍區的事不能對外說。

    雖然夏書逸并沒有具體解釋過，但一堆資料看下來，他也從那些資料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到第五軍區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讓他覺得震驚覺得不可思議，也讓他覺得不安，不安夏書逸。

    第五軍區隱藏了幾百年都未曾對外泄露絲毫，那樣一個存在不可能輕易暴露自己，更加不可能隨便拿出這么多資料，夏書逸肯定和他們做了什么交易。

    許顧沫靠在椅背上仰頭朝天，閉上干澀的雙眼。

    夏書逸的成長是可怕的，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就從最開始的毛頭小子到現在第二軍區的帶隊人。

    對夏書逸，他的態度也一再改變，從一開始的旁觀打量以及并不信任到現在的心懷愧疚。

    治好白訴泠本應該是他的份內事，是他沒本事，到頭來卻讓夏書逸來承擔。

    許顧沫用力揉了一把臉，看向通訊框，“我先去忙了。他愛去就讓他去吧，有夏書逸在，他出不了事，呆在夏書逸身邊他情緒說不定還能更穩定?！?/br>
    頓了頓，他補充，“他要是想做點什么就讓他去做吧……”

    董楊垂眸，有點委屈，“嗯?！?/br>
    白訴泠要是真想去可以直接和他說，他又打不過他。

    通訊掛斷。

    許顧沫端起早已經冷了的咖啡一口全灌進去，繼續埋首在面前的資料上。

    第五軍區的人兩百年前就已經從異界中發現了那些蝴蝶，他們當時就提出了那些蝴蝶是在控制靈魂的猜測，也還研究出了些他未曾發現的東西。

    那些蝴蝶應該確實就如同夏書逸猜測的那樣，是受了楊云那異界的影響才變異出控制人的能力，且越到后面控制人的能力就越強。

    兩百年前第五軍區的研究報告中，并未提及他們能反向讀取蝴蝶思緒的事。

    那些蝴蝶應該是在兩百年間無數次的更新換代中逐漸進化出了所謂的“靈魂”，正是那所謂的“靈魂”，才讓它們逐漸有了思緒有了性格。

    夜幕下，異界中。

    下書一推開車門，從車上下去。

    聽見動靜，正坐在空地中吃著晚餐的一群人都回頭看來。

    看見夏書逸身后跟著下車的白訴泠，除了之前跟他同一輛車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愣。

    夏書逸看了一眼之前跟白訴泠同一輛車的那幾人，那幾人已經快哭出來。

    他都已經想象到幾人上車后發現車上坐著個白訴泠，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白訴泠用眼神冷冷威脅的畫面。

    夏書逸找了一處相對空蕩的地方，向著那邊走去。

    白訴泠跟上。

    兩人在空地中，一左一右坐下。

    這個異界并不是沒有月亮，但月亮的光并不是很亮，給人一種被蒙上了一層黑紗的感覺，稍遠些地方就霧蒙蒙看不清。

    夏書逸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背包中拿了干糧。

    白訴泠見狀，打開自己的背包，也從里面翻出干糧。

    夏書逸撕開。

    白訴泠也去撕袋子，撕了一下，卻沒撕開。

    夏書逸看見，把自己手里已經剝出一半的壓縮餅干遞了過去，從他手中換走沒開的。

    末了，不忘從旁邊拿出他的水壺替他擰開。

    做完這些，夏書逸看向白訴泠。

    白訴泠看看夏書逸再看看自己手里剝好的壓縮餅干，咬了一口，他吃東西時總是小口小口，那讓他看著像只貓兒。

    夏書逸問：“好吃嗎？”

    白訴泠看看手里的壓縮餅干，眼神茫然，似乎不知道什么叫作好吃。

    夏書逸啞然。

    白訴泠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吃這些東西，早已經沒有喜惡。

    白訴泠不是沒有喜惡，是他根本沒有條件去擁有喜惡，異界里他們的選擇除了壓縮餅干就是罐頭。

    夏書逸甚至懷疑白訴泠沒他高就是因為營養不良。

    夏書逸看看白訴泠，心疼道：“等出去了，我請你吃大餐?！?/br>
    他要把白訴泠養胖一點。

    “嗯?！卑自V泠不解，但并未說什么。

    “元帥，我怎么就沒早點遇到你？”夏書逸輕聲道。

    要是早點遇到，他肯定把白訴泠好好保護起來。

    白訴泠看看他，兩只手捧著壓縮餅干小口小口吃得認真。

    白訴泠的出現讓營地中不少人都頻頻偷看，看見他們舉止親昵，不少人神情都復雜。

    夏書逸并未掩飾什么，他并不覺得這需要掩飾。

    吃完晚飯，夏書逸起身安排守夜。

    出于安全考慮，他安排了三班人，每一班五個人。

    那些骸骨明顯異常，夜里必須小心。

    安排好，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翻出睡袋，各自找了地方躺下。

    黑暗很快安靜。

    夏書逸和白訴泠沒挪窩，就在他們吃飯的地方睡覺。

    躺下，夏書逸卻有些睡不著，他在黑暗中隔著睡袋上的網布看向白訴泠。

    白訴泠就連睡覺都安靜，他躺下之后幾乎不動。

    夏書逸看了會后，偷偷往他那邊挪了些，靠他更近。

    察覺動靜，白訴泠面向他側躺。

    夏書逸大著膽子把腳靠在白訴泠的腳上，白訴泠沒躲開，讓他挨著。

    隔著兩層睡袋感覺到白訴泠身上的溫度，夏書逸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閉上眼，這一次很快睡著。

    夜色微涼。

    營地中傳來動靜的瞬間，夏書逸和白訴泠同時睜開眼。

    夏書逸不等來人觸碰到自己，就拉開睡袋起身。

    見他突然坐起來，急匆匆過來叫人的那人嚇了一跳，到了嘴邊的話都嚇回去。

    “怎么了？”夏書逸問。

    那人回神，趕緊道：“隊長，守夜的幾個人死了?！?/br>
    夏書逸愣了下，“什么？”

    “剛剛有人起床上廁所，回來時想和那幾個守夜的人打聲招呼，幾人都不理他，他以為是他們沒聽見就上去看了看，結果那幾個人都已經變成白骨?！?/br>
    夏書逸環顧四周，不少人都已經被驚醒。

    守夜的人一班五個，為了方便看守，他們坐在了附近一處稍高的山坡上。

    好些人圍著山頂而站，從夏書逸的角度看去，其中一個人放在腿上的手已經只剩下雪白的骸骨，不見絲毫血rou。

    夏書逸快速把睡袋收進背包，起身過去。

    來到山頂，穿過人群，夏書逸看向中間的幾人。

    幾人把背包放在了中間堆成一座小山，然后各自面朝一方靠在背包上，他們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神態，變成這樣之前應該正在聊天。

    夏書逸眉頭皺起。

    夏書逸拿了手套帶上，打開手電筒，在幾人身旁蹲下，他解開其中一人的衣服。

    那人身上的衣服一點損壞都無，衣服上也并沒看見任何血跡液體，他們并不是被什么東西吃掉了rou，他們的rou是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董楊選出來的這批人就算不是第二軍區的精英，也是相當有經驗的老兵，不可能犯那種危險就在身邊還愜意聊天的低級錯誤。

    遭遇襲擊之前他們根本沒發現危險。

    又或者發現危險之后，他們連調節下姿勢發出聲音都來不及，一切就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