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園惡意萌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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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長吁了一口氣,向前拉長雙手伸展變得僵硬的身體,一次說這么多話真是有些疲憊。 「后來慕言并沒有讓他們停手,甚至盯上其他同學。因為他是在那件事之后開始有欺凌的行為,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把他帶回正途,加上他對我有恩,所以我沒有真的想報告給老師的意思?!?/br> 姚致然只是點點頭,沉默不語。完整聽了事件始末,心情沉重得像是被承受了千斤之力,他不能說初晴做錯了,卻也不能說她沒錯。 這個世界不存在她理想中的絕對正義,瀰漫的惡意總是比善良多上許多。 而他也終于明白為何初晴那時說不會主動接近別人,她從未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正確有問題,卻又害怕傷害別人,甚至使于曉雯的事件重演,所以她關上了心里的庭園,讓自己的世界只剩下寂寞。 「我以為他是清楚我在想什么,所以才會用愈來愈夸張的行為向我示威,沒想到……」 初晴的目光拉遠,彷彿沒有聚焦之處。從姚致然那兒聽來的,以及過去慕言親口對她說的話似是在耳畔響起,反覆告訴她,她早該把腐朽陳舊的正直拋棄。 只是她已經這樣子走過很多年,她從警察父親那兒學到的早就成了信念扎根于心底,豈能輕易說放就放? 「我只是想要做正確的事,這樣錯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虛,話里的重量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突然,姚致然離開桌緣去拿文具,然后坐到初晴對面,在紙上畫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方形,同時問道:「初晴,你聽過箱庭嗎?」 初晴轉過頭,緩緩地抬起眼皮,偏頭思考了一會兒后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一種心理治療,也有人把它稱作沙游療法。說是治療,其實就像玩沙子一樣,只是從玩的過程中得到自我釋放的作用?!?/br> 他解釋道,接著又再長方形里畫了幾個小圓圈后,用筆尖指著長方形,說明圖案的意思。 「長方形是沙箱,就是一個盒子,內部一般是藍色的,代表江河或是海洋。水是萬物之源,孕育了無數生命,所以藍色象徵了生命和能量?!?/br> 姚致然沒有太仔細說明每一項道具的意義,只選了最具代表性的解釋,但因為箱庭在國內還不常見,這一點資訊就已經足夠引起初晴的興趣。 微弱的光芒重新在眼底綻放,她像是個見到新鮮事物的孩子,挪動身子向桌面靠近,指著長方形里的圓圈,一副準備開口提問的樣子。姚致然看著她的小動作,忍不住微笑,但是笑容卻被她接下來的問題給凍結在唇畔。 「那這里面的圓圈是什么?是石頭嗎?」 「……那是沙子?!?/br> 「咦?」 女孩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單音令他嘴角抽了抽,低頭審視自己畫的東西,挑眉回問:「真的那么不像嗎?」 他問得十分認真,讓初晴愣了一下,視線在他臉上晃了一圈后又去看桌上的圖案,像是在描繪似地頗為仔細看了幾遍,而后移動圓潤澄凈的眼珠,盯著他偏了偏頭。姚致然輕壓胸口,一瞬間感覺到了不太正常的頻率,卻不確定是因為被質疑畫技糟糕,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算了,那不是重點??傊褪呛凶永飼湃肷匙?,沙子是經過水流沖刷而成,也含有水的能量。最后是……」 他抬手,即將落筆畫出下一個圖案時頓了頓,選擇以文字替代。 「最后是玩具。并沒有侷限是什么樣的玩具,它的用意是將無形的心理,以實體的東西表現出來。如果你覺得難受可以試試?!?/br> 放下筆,他看向對面的女孩,微笑里除了往常的溫柔,還有一點不甚清晰的悲傷,緩而沉的聲音像是在訴說一段遙遠的故事。 「在箱庭里,我們可以任意擺放『自己』,不會受到外在人事物的束縛或影響,沒有煩惱、沒有憎惡,只存在善良與溫柔?!?/br> 初晴拿起紙張端詳,耳邊是姚致然沉靜的聲音,忽然一個疑問浮上心頭,「你怎么知道這個方法的?」 「我就猜到你會問?!挂χ氯豢嘈?。 雖然不是什么說不得的事,甚至可以說微不足道,但他心底還是有些抗拒去回想存在幼時記憶里的印痕,只是見初晴與曾經的自己一樣陷入迷惘,他就希望可以將這個方式分享給她,便賭一個她不會深究的可能。 然而事實証明,他賭輸了。偏頭思考了一會兒該如何開口,他道:「這是一個心理醫生教我的?!?/br> 「心理醫生?」 星火在瞳眸深處閃動,姚致然微頓,而后嘆息似地說出最重要的原因。 「我以前,是她的病患?!?/br> …… 關上教室的門,姚致然邁步走到等在不遠處的初晴身邊,輕輕說了一句「走吧」。 頭頂上的白燈閃爍著亮起,在兩人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光暈,不急不緩的步伐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顯得無比清晰,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并肩走著的男女孩。 醞釀好情緒后,姚致然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將自己與箱庭的相遇給初晴說了個遍。 因為父母工作繁忙,姚致然在上小學之前都與外地的外公住在一塊兒,后來外公過世,父母發現本就不常開口的他更加沉默,便在各方介紹下至精神相關院所就診。 姚致然便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負責他的女醫生邱依依。 「邱醫生教我的就是箱庭,并且從我創造出的庭園中看出了當時的我可能有的煩惱?!?/br> 「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嗎?」 「嗯,小時候不懂的東西太多了,只能藉著箱庭讓醫生替我猜猜哪些可能真的對我造成影響?!挂χ氯毁康赝O履_步,仰頭望著色彩濃重的天空,「她說,我可能是被父母經常說的一句話給束縛了?!?/br> 初晴眉頭輕蹙,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姚致然早已預料到她會是這副表情,因為就連他自己,曾經也對這個答案感到困惑,直到懂事了點才慢慢理解,甚至時至今日,他仍無法擺脫這幾個文字。 雙唇翕張,他將那有如藤蔓纏繞在心上的話說了出來。 「『當個好孩子』?!?/br> 早在他被送到外公家前,父母就時常對他這么說。因為他們的工作性質特殊,一整年里有大半時間都見不著一個人影,所以姚致然幾乎是與保姆、家政等外人度過。 每回離家,母親都會蹲在他面前輕撫他的面頰,說一句「然然要當個好孩子喔,我們很快就回來」,然后與父親一同走向歸期未知的旅途。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變得愈來愈沉默,因為只要不哭鬧、不給家政們添麻煩,父母就能放心去工作,他也就能成為他們口中的好孩子。 「邱醫生在分析我的箱庭時,說我的庭園里有各式動物植物、建筑汽車,卻總是只有一個人偶,或是放了沒多久又拿掉?!?/br> 年紀尚幼,他自然渴望能與父母多相處,只是一想到自己多一點的任性可能會換來更長時間的分離,他就選擇了閉口不言。在為數不多與父母共度的記憶里,小學時期的一小段作業指導的日子,是他珍貴,卻也說不得的秘密。 當時邱醫生對他說的話,隨著年紀增長愈能深刻體會。 姚致然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作祟的情緒。 「她說,我是個善良卻寂寞的人?!?/br> 話音落下的同時,衣擺倏地被一股微弱的力量往下拉,姚致然側首去看,初晴正抬著頭用堅定而明亮的眼眸看著他,像是匯聚了宇宙里的星光,耀眼奪目。 「沒關係?!?/br> 如果姚致然是為了成為一個好孩子而寂寞,那么初晴就是因為追求正確而孤獨。相似的兩人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產生共鳴,姚致然才會有意靠近初晴,她亦不排斥與他相處。 初晴指了指男孩,又轉動手腕指向自己,「現在,庭院里有你、有我,就不會再寂寞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