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終于說出口(3)
顧言這兩天幾乎沒有休息,能撐得上是蠟燭兩頭燒。 在他把手機簡訊提供給警方之后,他配合調查,和經紀公司、電視臺接洽,身體疲累不堪,心里擔心著黎向暖,也不知道她現在醒了沒有,看了他寫的卡片了沒有。 還有??怪罪他了沒有。 顧言在看到那封未顯示號碼的訊息后,腦袋中有些他存疑許久的謎團串連在一塊,不難猜測到傳這些訊息來的人和使宴會廳爆炸的人是同伙,可是他們為什么這么做? 他想破頭都沒有想到,直到公司和警方通知他縱火嫌疑人的身份,他才恍然大悟,一切都說得通了。 理所當然會和他十分親近的人,因為私慾,傷害了無辜的人,甚至還傷害了他想要一輩子和她保持親近的人。 媒體說的那兩個,身著飯店制服受了最嚴重的傷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和繼父。 公司那邊替他擋下了原本會被渲染到極致,甚至會讓他一輩子無法繼續做他深愛工作的新聞。惡意縱火變成了飯店電線走火,他沒心思去想公司是怎么做到的,他也不想承認那喪心病狂的人和他有著血緣關係。 他沒有去看他那因血緣而割捨不掉的母親和欠債使得他們落到這般田地的繼父,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警方隨之調查了幫助顧言的母親和繼父的人,果然是地下錢莊指使。主謀也已經被逮補到案,都被起訴。 可是被起訴又怎么樣,傷害已經造成,他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面對黎向暖,還有替她擔心的父母。 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她進入自己復雜的世界里。 他的腦子亂得像是一坨糨糊,胸口悶得不行,他吃了比平常多劑量的安眠藥,昏沉的立刻失去了意識,以至于他沒注意到床頭柜上的手機螢幕亮起,就立刻睡去。 黎向暖在父母的陪同下出了院,她打了好幾通電話給顧言,響了很久,都是進入語音信箱。 忙完了所有事情,現在理應是她的最后一個寒假,她應該要隨著父母回家鄉的。 但她實在放心不下顧言,如果一切像是她猜測的那樣的話,他一定會痛苦到沒有辦法一個人待著的。 于是她請父母先回去,她過兩天再自己搭車回家,還有點事情沒有處理完。父母早已習慣她總是過度忙碌的生活,沒有多疑,就兩個人手牽手去車站搭車了。 黎向暖則是招了一輛計程車前往顧言的住處,她先打了通電話給秦淮,問他有沒有聯系到顧言。 「顧言哥?他怎么了嗎?」秦淮的聲音聽起來剛睡醒不久。 「我聯系不到他,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黎向暖越說越急,「我、我現在正趕過去,你能讓我上去嗎?」 秦淮是不可能不幫這個忙的,他甚至直接到了警衛室旁邊等她,親自帶她上樓。 電梯里,秦淮先主動釋出自己問來的情報:「剛問過謝哥了,謝哥說他今天都在家里,沒有出門?!?/br> 她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她到了他家門前,連續按著門鈴,直到手都痠了,顧言依舊沒有出來應門。 就連秦淮整個人都被擔憂給淹沒,顫抖著手又播了通電話給謝哥:「謝哥??我們在他家門口,直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應門??你有沒有備用鑰匙???」 謝哥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抵達顧言家門口,見到焦急杵在門前的兩人,急忙遞上鑰匙。 黎向暖顫抖著手開了門,小王子蹭了蹭她的腿,喵了一聲,她沒有理牠,到處尋找顧言的人影,后來是在臥室中看到他的,他睡得很熟,呼吸平穩。床頭柜上有藥盒和水杯,果然是吃藥了。 顧言看起來才剛睡著不久,吃了安眠藥以后也沒這么快清醒。而謝哥看起來似乎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她,她便在客廳和他談了一陣。 「之前有見過面,對吧?」謝哥忽地笑了,「很有禮貌的小姑娘。女朋友?」 黎向暖其實不太敢直視謝哥那能一眼看穿人心所思的眼睛,可他其實并無惡意,她也不知道自己顧忌的是什么。 「是?!估柘蚺c了點頭,她壓根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和他的經紀人坦承,而且他還正昏睡著。 「用不著這么拘謹,我一直都知道他有女朋友,有女朋友以后,他的狀態好了很多?!怪x哥感到很欣慰,「謝謝你沒有在知道他的情況后就離開他?!?/br> 黎向暖張口欲言,就見謝哥起了身,拽著秦淮要走出門,謝哥離去前回頭對她笑著,發自內心的,「他應該有些話想對你說,等他清醒吧,他應該也睡不久?!?/br> 他還真如謝哥所說的,睡不久。 黎向暖只等了兩個多小時,原以為要等到隔天的。 但其實也稱不上等,她忙著和小王子玩,玩到一半,臥室傳來了聲音,接著就看到顧言走了出來,目光沒有焦距。 他看見她,也不驚訝,就逕自坐到沙發上,沒和她說任何一句話。 黎向暖知道他是因為藥效關係,因此沒有半分責怪,只有心疼。 他明明也是受害者,可是他卻被迫要像個加害者一樣活著。 明明他一件事也沒有做錯。 「我可以抱抱你嗎?」黎向暖的話音遏止不住地顫抖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顧言睜著有些迷濛的雙眼,點了點頭。 她緊緊抱著顧言,心臟傳來的是錐心刺骨的疼,是心疼顧言,還有對于自己的無力感到痛苦。 顧言感受到懷中女孩的呼吸聲不太正常,他幾乎可以確定,她哭了。 她為自己哭了。 他輕輕拍著黎向暖的背,替她順氣,「??別哭?!?/br> 黎向暖的眼淚流得更加猖狂,「你還安慰我,你不要安慰我!」 「我不安慰你要安慰誰?」他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講話的,溫熱的氣息直撲她的耳垂,帶著些許繾綣的意味在。 「我沒事,我很好,會有這樣的意外也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诡櫻缘难凵聍龅讼聛?,「是我沒有處理好,才會釀成這樣的錯誤?!?/br> 「你已經盡力了,事情會演變成什么樣子你也預知不到,所以不要再自責了,那不是你的錯?!?/br> 顧言像是早就知道她會猜到一樣,并沒有疑惑她是怎么知道事情始末,黎向暖難得覺得自己的聯想能力在日常生活之中是有用的,她想知道的已經得到了答案,她只是認為顧言有資格知道她所經歷的。 「我在會場看到了你的母親,我一直覺得我在哪里看過這個人,但又想不起來?!估柘蚺粗难凵駨镊龅瓱o光到變得震驚,她繼續說:「我如果那時候認出來的話,這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br> 「我還在你接過麥克風的時候發現儲藏室一直緊閉著的門打開了,可是我沒有懷疑,錯過了最后一個機會?!估柘蚺钗丝跉?,「這樣我也算是害了自己吧,因為不夠謹慎?!?/br> 「那不是你的錯?!诡櫻钥雌饋硐袷怯帽M了全身的力氣在說話。 「那也不是你的錯!」她朝他吼,眼淚直掉,「你覺得我會怪你嗎?」 「你的父母不會諒解??」哪對父母會接受加害者的兒子成為他們的女婿? 「他們就算一開始不諒解,那又怎么樣?我會讓他們知道你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她狼狽地用手背抹掉了眼淚,「我會讓他們知道,我的男朋友顧言是怎么樣的,我相信他們不會拿演員顧言的標準來看你?!?/br> 顧言的母親和繼父并不是因為想傷害人才做出這件事情的,如果他們本意是要傷人,那就不會所有人都只是輕微嗆傷,有的人甚至可以直接出院。 他們只是要藉由這個宴會來搏媒體版面,他們的目的是要等這個新聞延燒后再藉此扳倒顧言。 誰知道傷得最重的是他們,被捕的也是他們。就連新聞都沒有說出加害者是誰,他們等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沒有得到。 這是他們在交往以后遇到的第一個意見分歧,她想,應該也會是最嚴重的。 顧言沒有回答,他看似恢復了精神,可他的眼睛還是毫無光采。他揚起笑,關心她:「你的身體好點了嗎?今天剛出院吧?」 她想要像平常一樣回應他,卻本能地無法。 她無法面對假裝沒事的他。 黎向暖忘了自己用了什么理由離開他家,也想順帶忘了她在臨走之前看見的那抹苦澀的笑容。 她想,顧言過些日子之后或許、或許會愿意接納她的想法。 但也只是或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