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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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度六,算是高燒。難怪這姑娘今天臉蛋始終紅撲撲的,眼神也透著幾分迷離水汽,一副楚楚動人的嬌弱樣,原來是已經整個人都燒迷糊了。 鄭西野思忖著,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杜思洋又說:“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應該就是今天早上?!痹S芳菲說著話,喉嚨干癢還咳嗽了兩聲,續道,“昨天晚上刮大風,我們寢室忘記關窗戶了?!?/br> “發著高燒還能撐這么久,不錯,小姑娘意志力還挺強?!倍判l生員點點頭,寫好藥方后站起身,徑直從藥品庫里取了兩盒藥出來,交給許芳菲。 “來這是退燒的,燒上三十八度五以上服用,一次一粒,每天不能超過四粒?!倍潘佳笫种更c了點少女手上的藥盒,“另一盒是風寒感冒沖劑,餐后服用,一袋配80ml溫水,一次一袋。這幾天多喝水,飲食方面忌辛辣生鮮?!?/br> 許芳菲感激地點頭:“謝謝衛生員?!?/br> 說完,她思考了下,又問:“那,我吃了藥能不能繼續參加訓練?我不太想請假?!?/br> 杜思洋聞言一怔,覺得挺好笑。軍訓艱苦,對新學員的身體意志都是極大的考驗,其它新兵對訓練的態度都是能躲則躲,能逃則逃,這漂亮的兵蛋子倒挺另類。 還有生了病都想訓練的? 杜思洋動了動唇正要說話,邊兒上的戰王大佬卻已先他一步開口。 大佬拉著臉,語氣強硬不容辯駁:“發著高燒還訓練什么,好好歇著?!?/br> 新兵小姑娘明顯有點兒害怕,像被嚇住,沉默下來,什么話都不再說了。 杜思洋眼神在大佬教導員和小新兵之間流轉一圈,打起抱不平:“我說老鄭,人家小姑娘還生著病,你對人這么兇神惡煞干什么?能不能有點兒人情味?” 話音落地,許芳菲眨了眨眼,看向杜思洋,非常誠懇地說:“衛生員,教導員只是擔心我的身體,他平時很有人情味?!?/br> 杜思洋:“?” 杜思洋滿頭霧水,壓低聲:“我這兒在給你說話,你怎么還幫著他,被pua了???” 許芳菲神色依然很認真:“不是。我是怕你誤會鄭教?!?/br> 杜思洋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鄭西野冷面閻羅的稱號不是人盡皆知嗎,有什么好誤會的? 就在杜思洋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鄭西野又有動作。 他走到許芳菲面前,伸手把那盒退燒藥拿過來,拆開,掰下一顆放進她小巧的掌心,嗓音落柔:“先把退燒藥吃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宿舍休息?!?/br> 許芳菲乖乖地伸手接過。 鄭西野又拿起之前倒好的溫水,一并遞給她。 許芳菲臉蛋像顆小蘋果,低聲說了句“謝謝”,把藥塞進嘴里,然后喝水。 鄭西野安靜幾秒,又說:“剛才聽你發著燒還想訓練,有點兒急了,語氣不太好。抱歉?!?/br> “沒、沒什么?!痹S芳菲應。 一旁聽完這番對話的杜思洋:“……???” 不是吧不是吧,他剛才沒聽錯吧?冷面閻羅居然對著一個小新兵蛋子道歉?瞅瞅這殷切關懷的嘴臉,聽聽這輕言細語的嗓門兒,這還是大家伙印象里的冷面閻羅? 杜思洋一時間大為震撼,嘴巴無意識地張成一個“o”。 這時,穿叢林作訓服的小姑娘已經放下杯子,朝杜思洋揮了揮手,說:“衛生員,剛才麻煩你了。再見?!?/br> “不客氣?!倍潘佳笠矙C器人似的揮手。 許芳菲轉身走出門診部。 鄭西野長腿邁開,跟在后頭也準備出去。前腳剛跨出大門又像想起什么,頓住了回轉身來,看杜思洋一眼,嗓音壓低,充滿威脅意味:“以后別他媽喊我‘老鄭’?!?/br> 杜思洋:? 鄭西野說完就打算離開。還氣不過,又頓住,再次威脅:“至少在她面前別這么喊,記住了?” 杜思洋:??? 杜思洋壓根都不知道這位大佬在說什么,只是迫于那攝人威壓,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 鄭西野這才走人。 聽著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歷經數次沖擊還完全回不過神的衛生員同志瞇起眼,自言自語道:“喊‘老鄭’又咋了?還讓我別再‘它’面前喊,它又是啥玩意兒?” 末了,只覺自己像只在瓜田里亂竄的猹,一頭霧水,煩躁地抬手摳摳腦殼:“這都什么跟什么??!” * 門診部離女生宿舍區有一段距離,鄭西野雖然心疼許芳菲,但軍校內部尤重風氣,他不方便抱她甚至不方便扶她,只能盡量配合她稍顯虛弱的步伐,壓著步子緩慢前行。 沒走幾步,他想起被杜思洋打斷的話題,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女,道:“剛才還沒說完?!?/br> 許芳菲微愣,沒回過神:“什么沒說完?” “你不理我的事?!?/br> 退燒藥很有用,從門診部出來到現在,僅幾分鐘的光景,藥效便開始發作。 許芳菲只覺渾身開始發汗,體溫隨汗液蒸發開始回落,連帶著她的大腦也清明起來。 聽鄭西野提起這個,許芳菲窘到恨不得掘地三尺土遁。她臉和脖子紅成一片,尷尬地捏捏拳頭,數秒鐘才磕磕巴巴地接出一句:“那天在小超市,我看你們關系好像很近,就以為你們是情侶?!?/br> “嗯?!编嵨饕包c頭,以示認真聽萬。語氣漫不經意的:“你繼續?!?/br> 許芳菲只好又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我想著,如果你們是情侶,我再和你……那什么。就不合適了?!?/br> 此時,鄭西野眼底的淺笑已經漫至眼尾。他微微挑了下眉,“那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走得近的意思?!?/br> 許芳菲頭又開始發暈,回答完,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烤熟了般。她接著問:“那你和宋瑜不是情侶,她為什么還可以進學校來找你?通常來說,能出入這里的不都是軍屬嗎?!?/br> 鄭西野說:“宋瑜確實是軍屬?!?/br> 許芳菲:“唔?” “她父母都是軍人,是從云軍工的宣傳處退下去的?!编嵨饕罢Z氣很淡,“我們家和宋家以前都住一個軍區大院兒。我媽去世以后,宋家二老對我很照顧?!?/br> 原來是這樣。 許芳菲知曉真相,點點頭,小聲嘀咕:“又是個鄰居呀。而且,還是青梅竹馬?!?/br> 她這幾句話聲量太小,鄭西野沒聽清,下意識問:“你說什么?” “沒什么?!痹S芳菲連忙搖頭。 鄭西野往前走了幾步,主動跳過“宋瑜”這個無關緊要的話題,說:“剛才在門診部,杜衛生員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嗎?” 許芳菲:“……” 話題跳躍得有點快,且前后毫無呼應,著實把許芳菲聽得一懵。她反應了下,隨之點頭:“嗯,都聽清楚了?!?/br> 鄭西野:“藥怎么吃,有哪些忌口,都要認真遵醫囑?!?/br> 許芳菲說:“知道?!?/br> 鄭西野說:“吃一塹長一智。最近入秋了,夜間風大,記得把門窗關好?!?/br> “好?!彼龖?。 “平時可以隨身帶一塊輕薄的隔汗巾,墊在體能服里隔汗。別出了汗黏在身上,吹了風又會著涼?!编嵨饕敖o出建議。 “嗯?!彼賾?。 他一句一句叮囑,關切細致不似教導員對新兵,更像是父輩對晚輩。 許芳菲心里泛著暖烘烘的微甜,又覺自己的聯想著實有幾分滑稽,忍俊不禁之間,又聽鄭西野平靜自若地往下道:“衛生員說的關于我的事,你應該也聽見了吧?!?/br> “關于你的事?”許芳菲怔了下,不解,“什么事?!?/br> 鄭西野:“?!?/br> 鄭西野面無表情:“就是我大學連續四年全項第一那些事?!?/br> 為了讓她聽清楚,他還刻意強調了好幾遍。 結果這小崽子完全沒往心里去? 一旁的許芳菲怔住,想了想,這才恍然大悟地呀了聲:“我想起來了,衛生員說,你上學那會兒是云軍工的風云人物,全項第一,實力碾壓,最差的成績也比第二名高二十幾分?!?/br> 聞聽此言,鄭西野臉上的不爽之色緩和幾分,心情也跟著舒展。他瞧著她,平靜:“然后呢,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br> 許芳菲呆了呆,反應過來:“教導員,你是想聽我夸你嗎?” 鄭西野:“?!?/br> 鄭西野明顯卡了半秒,然后淡淡地說:“我都行,隨你意?!?/br> 許芳菲像是發現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當初在凌城時,怎么沒發現他還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完成某種目標或者達到某種成就,就想聽到大人的表揚?大約就像網絡上常說的那樣,男人至死是少年。 “好吧?!彼妓髦?,不由道:“教導員,我發現你一把年紀了,偶爾怎么這么幼稚?!?/br> 鄭西野:“……” 鄭西野簡直要氣笑了:“你這是夸?” 許芳菲又笑,發自內心地夸贊:“幼稚也可以約等于可愛嘛?!?/br> 鄭西野被她夸得一陣無言。沉默了會兒,想起她口中的“一把年紀”和杜思洋喊的“老鄭”,心里莫名一股不爽。 他有點好笑又有點自嘲,涼涼回她:“我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大好青年,在你嘴里說出來像是七老八十?!?/br> 許芳菲聽出點不對勁:“你很介意年齡嗎?” 鄭西野沒出聲。 許芳菲:“可你二十六七,確實也不大。就算我或者其他人說你‘一把年紀’或者‘老’什么的,都是在跟你開玩笑。你不用這么當真?!?/br> 鄭西野沉默了會兒,說:“我不是介意我的年齡,我是介意你介意我的年齡?!?/br> 他這句話的句式結構有點復雜,許芳菲感冒中的大腦反應速度變慢,吃力地消化了好幾秒才聽懂這人想表達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說:“干嘛這么在意我的某些看法?” 姑娘嗓音天生細軟,清亮時悅耳明脆,低語時又像只小奶貓。十天的軍訓下來,她雪白的皮膚被曬黑了點,宛如冰淇淋上輕抹了一層甜蜜的巧克力奶油,薄而透,褪去幾絲孱弱,多出幾分健康的生機。 鄭西野目光沿著這張漂亮的臉蛋描摹,最后,落在她淺粉色的唇瓣上。 這張唇,他曾無數次想象,它的觸感和滋味。 短短幾秒,身體里仿佛有只野獸嘶吼咆哮橫沖直撞,想要掙脫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