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去把衣服換掉！以后家里不許穿紅的！”

    洪婉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溫錦華，仿佛不敢相信溫錦華竟然會打她，怔愣良久后轉頭就哭著跑開了。

    摔門聲再一次響起，溫錦華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此時，那道屬于一直沒有出現在畫面里的人聲音再次響起：“錦華，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既然做了就要做絕?！?/br>
    溫錦華雙手合攏將自己的臉埋了進去，過了許久，他哽咽沙啞的聲音才傳了出來：“你說得對，做事要做絕。楚瓊是那個姓程的小子害死的，那小子不能留，就當為楚瓊報仇了?！?/br>
    “你想做什么？”畫外音略一遲疑，“那小子是個狠人，把他逼急了我怕他把這事捅出去?！?/br>
    “那就做干凈點?！?/br>
    “難辦……”畫外音嘆了一口氣，“錦華，這事兒我辦不了，我手里已經沒有能辦這種事的人了?！?/br>
    “我不是讓你殺了他?！睖劐\華抬起頭，他的眼睛還是通紅的，但卻沒有之前的迷惘，像是賭徒見到了籌碼，癮君子見到了毒品，那是一種興奮到了極度的表現，“是他殺了楚瓊，你就把他弄進監獄，雇一伙人去sao擾他們家，你不是說他下手狠嗎？那就逼他動手，不要牽扯到我們身上?！?/br>
    “我下不了這個手?！?/br>
    “我找別人?！睖劐\華明顯惱了，抄起電話就撥了出去。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溫錦華指著視頻急切地看向溫少言：“你聽到了吧？是那個人殺了易瓊，是那個人?！?/br>
    溫少言失望地看著這個急于將自己撇清的男人，他對溫錦華的品行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到頭來，溫錦華連個男人都算不上，敢做卻不敢認。

    “楊奎天就是用這個視頻威脅的你，對吧？威脅你把昌明公司交給他，用昌明公司給陳九修走賬，而你，當作什么也不知道?！睖厣傺蕴а?，“當然不是用謀殺我母親的事，我母親的死在你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他用來威脅你的……”

    溫少言搖頭哂笑，只覺得諷刺：“是你之后雇人□□了陳九修的jiejie，而陳九修讀大學的孿生弟弟為了報仇將□□犯打成了重傷。而陳九修為了弟弟的前途，又替他弟弟進了監獄，他的女友也因此懷著孩子離開了他。陳九修出獄后跟著他當年的準姐夫混社會，改了姓氏，到后來成立了九修堂，而他也成為了九修堂的老大?！?/br>
    在溫錦華日漸慘白的臉色中，溫少言吐出了結論：“你畏懼的從來不是別人的死亡，你害怕的僅僅是陳九修知道真相后報復你，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命?！?/br>
    作者有話說：

    還記得吧？溫少言之所以親自接近楊奎天，就是為了找到楊奎天用來威脅溫錦華的把柄。

    而這個把柄就是這個視頻。

    這是陳九修一開始犯罪的起點，只是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個起點才是導致他家毀滅的導火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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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罪名與時效

    【家有家規, 國有國法?！?/br>
    汗珠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便布滿了溫錦華臉上，溫少言瞥了他一眼幾乎暈厥的狀態，沖著一旁的醫生使了個眼色。

    醫生了然, 上前為溫錦華擦拭冷汗并且喂他吃了緩解的藥。

    只因溫少言提前跟他們打好了招呼，在溫少言離開前務必要讓溫錦華保持清醒狀態，想暈？門兒都沒有。

    洪婉徹底失控了，她又喊又叫撿起什么東西就往溫錦華身上砸：“都是你！是你讓楊奎天那個混蛋錄的！是你讓他威脅我的！都是你！是不是都是你授意？！”到最后那兩個陌生人不得不直接架起她, 強硬地將她按坐在沙發上。

    “你們放開我！你們是誰！誰允許你們這樣對我了！”

    正當那兩個人打算開口時, 余孟陽突然開口：“洪婉, 楊奎天威脅你什么了？”

    或許是洪婉潛意識里早就將余孟陽放在了對立面, 大腦充血的時候沒有理解這句話背后的寒意, 想也沒想尖聲道：“他怎么沒有威脅我？錢、女人、孩子！哪個不是他威脅我的？”

    余孟陽愣住了，他猛地看向那兩個站在洪婉身旁的男人, 想起他們的來意后, 只覺得通體生寒：“你給他提供了孩子？什么孩子？”

    這一次，洪婉不做聲了。

    溫少言眉頭微微皺起, 略一思忖后輕笑了一聲：“別不是你給楊奎天生了個孩子?！?/br>
    “你胡說什么！”洪婉被這么一激，就炸了, “不過是些孤兒罷了！沒爹沒媽, 是他們自己命不好?！?/br>
    “楊奎天自己又不是沒有孩子?！睖厣傺砸荒樀牟幌嘈? 搖搖頭, “他要孩子做什么？”

    洪婉仿佛覺得溫少言蠢到家了, 脫口道：“他又不是買來養，他是拿來賣?！?/br>
    “你這話越編越離譜了, 誰會買呢？想養孩子自己去領養不就行了?！睖厣傺赃€是反駁她, 表明信不過洪婉。

    “哈?！焙橥裣袷锹牭搅藗€天大的笑話, 她譏誚地瞄了溫少言一眼, “要不是那時候你年紀太大了，我早就把你也給賣了。有的是人喜歡小男孩，我就不應該心軟?！蹦樕系男σ鈳缀跏窃谝凰查g變為咬牙切齒，“把你賣去伺候老男人，等你伺候不動了，內臟還可以拿去賣?！彼l出的尖利笑聲，就像是這件事已經發生了一樣，讓她獲得了無上的愉悅感。

    “你賣過多少這樣的孩子？”余孟陽追問道。

    洪婉很得意：“這我可數不清了，不不不，我想想，算上他……”她的目光瞄著溫少言，眼中閃爍著惡意，“剛好三十個，少言，不如你就讓我湊個整？你現在也不老……”

    “夠了！”溫思荀敲著拐杖，“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他顯然被氣得夠嗆，顫顫巍巍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倒了一把吃進了嘴里。

    余孟陽眼尖，看出了那是一瓶速效救心丸。雖然有些埋怨這位老爺子叫停了洪婉的發瘋，但念及他的歲數，又覺得不容易，話到嘴邊轉了幾圈還是咽了下去。

    “不算我二十九個？”溫少言冷笑一聲，“也不多啊，你就這點能耐？”

    洪婉還想開口，一直沉默的溫錦華也開口了：“阿婉，夠了！”

    “我……”

    溫錦華擰緊了眉梢：“你暈了頭了！”

    洪婉張了張嘴，她清醒過來看見了周圍人的目光，這才意識到她說出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溫少言有些遺憾地看向余孟陽，余孟陽笑著搖頭，這遭本來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余孟陽對著站在洪婉身邊的兩個人微微頷首。

    二人心領神會。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洪婉坐如針氈，她攏了攏發梢，干笑了一聲：“我可能是沒休息好，我先回房間……”

    站在她身側的兩個人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洪婉剛要發飆，其中一個人就已經掏出了證件，懟到了洪婉的面前。

    “公安局經偵支隊。洪婉，你涉嫌對天使之家公益基金會慈善款項職務侵占以及對于易楚瓊的故意殺人罪，對你進行逮捕?！闭f到這里，說話的警察頓了一下，“還有對于你剛剛交代的拐賣兒童的事實，跟我們走一趟吧?！?/br>
    “我不……”

    “這是拘留證，請在這里簽字?！?/br>
    “錦華！錦華！”洪婉慌張地看向溫錦華，“你說話啊，你說話……”

    而另一位警察掏出了另一張紙，轉向床的方向：“溫錦華，你同樣涉嫌職務侵占罪，還有對于易楚瓊的故意殺人罪，因身體原因，現對你采取監視居住措施，這里簽字?！?/br>
    這一驟變讓在場眾人都是一驚，溫思荀不敢置信地看向溫少言：“你不是說……”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睖厣傺缘乜戳怂谎?，“我想荀爺爺應該相信警方不會對外界披露案件細節。如果外界知曉……”溫少言掃了眾人一眼，“那無論今天公安介不介入，都不影響外界知曉?！?/br>
    “職務侵占、拐賣兒童以及故意殺人，這些都是公訴案件。不是由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家族能左右的，哪怕你們不報案，我們知道了就會介入，保護人民生命財產不受侵犯，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庇嗝详枑懒?，這些人除了面子除了家族還知道點別的嗎？他現在能夠理解為什么易楚瓊會感到絕望了，這樣的環境任誰都會絕望。沒有人站在她的角度，就像如今沒有人考慮過溫少言才是那個受害人，他的父親買兇殺了他的母親，換一個人恐怕此刻已經崩潰了。

    “你們不能?！睖劐\華木然的簽了字后突然間攥緊了通知書，“我要見我律師，這個案子已經超過20年追訴時效了?！?/br>
    余孟陽驀地笑了：“所以你在三年前就覺得自己逃脫了法律制裁了？”

    “難怪……”溫少言也恍然了，“難怪三年前你第一次主動去祭拜母親，那不是祭拜吧？是不是覺得松了一口氣？”

    溫錦華闔上了雙眼，不去看溫少言那雙和易楚瓊極其相似的雙眸：“她已經折磨了我20年，已經夠了?！?/br>
    “對，對，已經過了20年了，你們不能再抓我了?！焙橥癔偪竦負u著腦袋，恐怕在她此刻的心里，都沒明白前兩個罪名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故意殺人，即便是法盲也知道這是什么樣的罪名。

    “即便已經過了追訴時效，公安機關也有偵查的權利，你們要是覺得冤，可以留到法院上說?！庇嗝详栃α艘幌?，至于溫少言早在三年前找到蛛絲馬跡時就對這樁舊案進行報案，并且警方進行了立案和偵查的事就沒有必要告知溫錦華和洪婉了。

    更何況，對于這個案子，按照規定，即便當初溫少言沒有立案，也可以申請檢察院核準繼續追訴。

    不過依照這兩人現在的狀態，審訊工作恐怕不會太艱難。

    難點恐怕還是坐實當年□□的證據。

    視頻雖然是直接證據，但也不是不能作引申理解。

    除了視頻，他們還需要更直接的物證，足以讓這兩個人無法翻案的證據。

    “忠伯，因為家父要被監視居住，家里不方便待客，送各位離開?！睖厣傺云鹕?，沖著眾人笑了一下，“抱歉，招待不周?！?/br>
    眾人連連擺手根本不敢接溫少言的禮，就連溫思荀都沒有作聲，一行人魚貫而出。

    直到走到門口，眾人看著疾馳而去將洪婉帶走的警車，忍不住問溫思荀該怎么辦，洪婉不管就不管了，要不要使點力氣把溫錦華撈出來。

    想起了剛剛的一幕又一幕，溫思荀終究還是搖搖頭：“是錦華自己做的糊涂事，誰都幫不了他，有因必有果?！眹@息一聲后轉身走了，只留下一句，“我老了，這天下往后是年輕人的?！?/br>
    至此，也真的如同溫思荀所說的，他一改之前溫家長老的做派，種種花寫寫字，鮮少出現在眾人視線內。

    只除了溫少言和余孟陽結婚以及溫少言正式接任溫氏族長之位時。

    看著那兩個相偕的身影，溫思荀終于釋然，他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溫家看似是猛虎，卻已經是重疾纏身。欲去沉疴，還需猛藥，而溫少言正是這個人選。

    而余孟陽……

    卻中和了他的狠戾，剛柔相濟，方可長久。

    所有人都離開了，而空蕩蕩的溫宅只剩下了溫錦華和幾個溫少言聘請來的啞護工，還有那深夜總是不期而至的紅衣身影，負責監視的警察掏了掏耳朵，只覺得莫名其妙：“怎么又開始慘叫了？這不什么都沒有嗎？”

    作者有話說：

    寫完發現，這一章名字、內容和章節數非常般配了doge

    ————

    追訴時效的規定是這樣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八十七條犯罪經過下列期限不再追訴：

    （一）法定最高刑為不滿五年有期徒刑的，經過五年；

    （二）法定最高刑為五年以上不滿十年有期徒刑的，經過十年；

    （三）法定最高刑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經過十五年；

    （四）法定最高刑為無期徒刑、死刑的，經過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認為必須追訴的，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

    故意殺人罪其實是符合第（四）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