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孟陽：“……”這小伙子遇到他們算是倒了霉了。

    溫少言見狀好笑地揚揚眉梢，等余孟陽站穩后他的手就松開了，繼續說道：“怎么這么驚訝？我覺得你身手不錯，那保安沖過來的時候反應很快?！?/br>
    不知道說者有沒有心，但聽者心頭是咯噔一下，原本脫口而出的話緩了下來，余孟陽謹慎地挑了一個他此刻最合理的反應：“怎么死的？是生??？”

    “車禍?！?/br>
    “這樣啊……”余孟陽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打在路上斑駁的燈影，“那確實是可惜了?！?/br>
    “但卻不是意外?！鞭D彎進小區時，溫少言突然開口道。

    余孟陽猛地抬頭，就看見溫少言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頭一跳，正欲說什么就聽見溫少言繼續道：“逗你的?！?/br>
    “哪有用這種事逗人的？”余孟陽翻了白眼，內心卻疑惑溫少言是怎么知道這件事不是意外的，溫少言入職前盧瑞鑫就已經死亡了。

    溫少言輕笑了一聲，笑聲帶著點冷，輕聲道：“聽說車禍現場很不同尋常，知道內情的人都被楊總下了封口令?！?/br>
    余孟陽心中暗道一句難怪，他之前跟人打探盧瑞鑫的事，大家都含糊其辭說和他不熟，他有一度懷疑他們調查方向出了錯。

    “那你知道陳雪為什么敢提嗎？”

    余孟陽搖頭。

    溫少言緩緩道：“因為她是楊奎天的女人?！?/br>
    ……

    陳雪竟然是楊奎天的情婦。

    夜里，余孟陽正對比看著同事傳真過來陳雪的資料以及之前在秘書室里悄悄存下來的陳雪的檔案。

    余孟陽在努力消化了這個消息后，推測溫少言突然向他曝光楊奎天和陳雪關系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為今天飯桌上陳雪對自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甚至于酒過三巡的時候勾著他的胳膊不撒手，直說要認自己做干弟弟。

    溫少言應該是在給他提醒——

    老板女人的干弟弟是那么好做的嗎？更不用說還有個盧瑞鑫這樣的前車之鑒。

    不管溫少言為什么突然提這個醒，但余孟陽聽明白了溫少言藏在話語后的隱憂，只可惜，這份情他恐怕沒辦法領了。

    他之所以接到這個臥底任務，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盧瑞鑫這起命案。

    溫少言說的余孟陽一早就知道了。

    ——財務總監；

    ——車禍死亡；

    ——現場不同尋常。

    而且在余孟陽接受任務后，公安局局長林厲跟他透露了一個連案件調查組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盧瑞鑫在車禍發生前曾經在公安局門口堵過林厲，門衛本來要把這人趕走了，但是林厲看見盧瑞鑫疲憊的精神狀態后決定跟他談談。

    盧瑞鑫對林厲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現在只能相信您了?！?/br>
    林厲這才知道盧瑞鑫的一個發小是警察，也是發小跟盧瑞鑫說，如果真的讓他在警局里找一個可以托付性命與秘密的人，那就是林局。

    林厲也問過盧瑞鑫為什么找自己而不找他的發小，盧瑞鑫的回答是：“給他只會變成他的催命符，我不想牽累我身邊的人?！?/br>
    這里面透露出的信息讓林厲敏銳地發現事情并不那么簡單，盧瑞鑫想舉報的人或事勢力甚至可能蔓延至警界。

    本來他們已經約好兩天后也就是6月30日中午再次見面，到時候盧瑞鑫會把證據親手交給林厲，包括他所知道的事件原委，并且請求林厲除了他以外再保護一個人，林厲同意了并提出現在就派人保護盧瑞鑫。

    盧瑞鑫卻說這會打草驚蛇，他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獨自去做，拒絕了警方保護。

    但就在他們談話的次日，也就是6月29日夜里，盧瑞鑫慘遭車禍身亡。

    這起車禍也異常蹊蹺。

    看起來是酗酒后駕車導致車撞向高速公路護欄，供油管破裂，車輛自燃，車輛變形，人被卡死在位置上被活活燒死。

    但現場少了兩樣東西，一樣是盧瑞鑫的手機，另一樣則是盧瑞鑫左手的無名指。

    撞擊加焚燒其實很難判斷肢體的完整性，但盧瑞鑫的左手被他護在了西裝內胸口處，所以法醫驗尸的時候左手并未被焚燒。

    斷指處傷口齊整，明顯是被專業的工具所傷，這更像是黑·道·上才會使用的手段。

    也托這根斷指的福，法醫在盧瑞鑫的右手殘留的指甲縫隙中采樣到了皮屑和血跡，推斷盧瑞鑫在被切斷指頭時用右手曾用力抓過行兇者。

    可失去的左手無名指究竟意味著什么？雖然是黑·道手段，但卻與黑·道·上常用的清理門戶的方式不同。

    重案組很快排查到了盧瑞鑫最近一次的大額消費，是在珠寶店pos機上刷的卡。他們前往珠寶店調查發現盧瑞鑫在一個月前定購了一對對戒，戒指于車禍發生的當天早上被盧瑞鑫取走。但這枚戒指警方沒有在盧瑞鑫的家中以及辦公室找到。

    店員還記得她當時采集的就是盧瑞鑫左手無名指的數據。

    至此，重案組又有了新的猜測，戴戒指的指頭不翼而飛會不會是為了報復他的花心？但離奇的是，他的親戚朋友和同事壓根都不知道他交了女朋友。

    可店員卻堅稱盧瑞鑫雖然是獨自選購戒指，但從言談中他透露出了他是打算在女朋友生日時向她求婚，在選購戒指時表現得很溫柔。

    而林厲想到盧瑞鑫提及的那個需要警方保護的朋友，懷疑他當時說的就是他女朋友，那很有可能女朋友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從他們從營業廳調取出來的聊天記錄和電話記錄，都沒有找到可能是他女朋友的人。

    而在車禍后一個星期，林厲收到了盧瑞鑫的快遞包裹，里面是一本賬本，但除了金額以外的地方，都是由密碼和暗號寫成。

    林厲擔心會走漏風聲，所以只把賬本交待給了重案組的組長李肖然，對重案組的其他成員都暫時保密。李肖然找到了寄出快遞的快遞員，快遞員跟盧瑞鑫是鄰居，關系不錯，他說這個快遞是盧瑞鑫在車禍當天封好后給他的。盧瑞鑫說如果自己沒有在三天內跟他取回這個快遞，就讓他把快遞郵寄到指定的人和地點。

    而警方在排查了盧瑞鑫的社會關系后，發現盧瑞鑫的社會關系異常單純，幾乎就是公司與住所兩點一線。林厲和李肖然都推測盧瑞鑫的死亡很可能是跟昌明公司有關，而且巧合是，就在盧瑞鑫出事的當天下午，昌明公司的總經理楊奎天出了國，很難不去懷疑這其中的關聯。

    從盧瑞鑫郵寄的賬本上也查找到了除盧瑞鑫外的數個指紋，李肖然本想從海關調取楊奎天的指紋作為比對，但林厲擔心打草驚蛇于是讓李肖然暫時停止明面上的調查動作，只是不溫不火地做了例行調查。很快，重案組的人就撤出了昌明公司。

    考慮到重案組的人基本上都和昌明公司有了接觸，而且楊奎天也托各路人打聽案件進度，重案組被許多雙眼睛牢牢盯著。再加上案件很可能涉及經濟犯罪，于是林厲另辟蹊徑從經偵大隊中選中了余孟陽。

    不單單是余孟陽不管是在校成績還是工作成績都很優異，而且有過短暫的臥底經驗，最關鍵是他不像警察。

    當然盧瑞鑫的案件只是余孟陽臥底原因之一，卻不是唯一原因。

    因為林厲以他三十多年的從警的直覺判斷——一個能以殺人滅口為代價隱藏起來的秘密，這個秘密本身一定要比謀殺更加駭人。

    那本賬冊以及昌明公司隱藏的秘密就是余孟陽此行的最終目的，在今天之前，余孟陽不是沒有打聽過盧瑞鑫的事，但是每一次都幾乎是碰壁而歸。公司高層對此三緘其口，不許員工討論，不過這也印證了林厲和余孟陽的猜測，盧瑞鑫的死亡和昌明一定有關系，而且很有可能牽扯其中的不僅僅是楊奎天一個人。

    但現在余孟陽找到了一個新的突破口。

    陳雪是第一個主動提及盧瑞鑫的人。

    會不會，陳雪會知道盧瑞鑫的女朋友是誰？

    作者有話說：

    小余警官：我是來干正經事的！

    溫少言：誰是正經事？

    小余警官：歪，是掃黃打非組嗎？

    ————

    第11章 竊聽與聯系

    【你不是gay嗎？嗯？喜歡姐弟戀？】

    “雪姐，他們都說你在公司可久了，是元老?！?/br>
    陳雪看著捧著一袋糖炒栗子湊到自己面前的余孟陽，笑瞇瞇的，心情不錯：“想知道點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也剛來沒多久嘛，想多了解了解，免得出什么錯?！?/br>
    “你能出什么錯？這么久也沒看你出過什么岔子?！标愌┬χ鴵u頭，接過余孟陽剝好的栗子，“再說，溫總多護著你?！?/br>
    余孟陽微微一怔，他第一反應是不是陳雪的試探，正想著怎么說合適，卻意外地在陳雪的眼中看出一絲羨慕。

    不過只有一瞬，很快陳雪就別開了目光。

    余孟陽只當自己什么也沒看見，繼續給陳雪剝栗子：“雪姐，那個楊總的助理您了解嗎？”

    “徐銘？”陳雪蹙起了柳葉眉，“怎么問起了他？”

    “感覺他不大喜歡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冒犯徐總了，您知道他喜歡什么嗎？溫總也說我日后跟徐總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多?！?/br>
    陳雪笑了一聲，嘴角微微牽起，帶著點兒譏諷：“他喜歡什么你可千萬別沾，沾了這輩子就逃不掉了?！?/br>
    余孟陽一驚，他沒想到陳雪會跟徐銘這么不對付。

    陳雪把最后一顆栗子塞進嘴里：“jiejie也不白吃你的栗子，給你個勸告，離徐銘遠一點，扛不住就找你老板?！?/br>
    余孟陽縮了縮脖子，嘀咕了一句：“那也不能推溫總入火坑啊?！?/br>
    “看來你老板也沒白護著你啊?！标愌┥焓衷谟嗝详柕哪樕掀艘话?，“jiejie看人這么多年，還沒看走過的，那徐銘不是你老板的對手。行啦，還想打聽什么？”

    “沒，我來就想問問徐總的事，看怎么彌補彌補。我聽說當初盧總監可會做人了，他就能把徐總哄得開開心心的?！边@事兒當然不是余孟陽胡諏的，托了阮林的福，阮林平常好欺負又不愛說話，許杰時不時找話刺他，有一次借著盧瑞鑫諷刺阮林，說以前有個會計看著清高，最后還不是淪為徐總的狗腿子。

    板栗有些甜，陳雪正打算喝口茶清清口，聽見余孟陽的話動作僵住了，隨后杯蓋“?！钡囊宦暵湓诒由?，她臉上的表情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秩序。

    如果非說要有什么詞語來形容，余孟陽只能想到一個詞語——失魂落魄。

    與團建時借著酒勁不同，陳雪此刻格外清醒，清醒得她無法用酒精掩飾自己的失態。

    余孟陽終于確定，也許盧瑞鑫的案件，陳雪會是一個最好的突破口。

    陳雪努力控制著手指的顫抖，終于將茶杯蓋嚴絲合縫地和杯子合在了一起，竭力用正常的音調說道：“是誰跟你說盧瑞鑫和徐銘的事的？”

    陳雪的臉型是標準的鵝蛋臉，但此刻，緊繃的后腮破壞了面部的圓潤，也暴露出她此刻極度不平靜的內心。

    “許哥說的，他說徐總很器重盧總監?！庇嗝详栒Ａ苏Ｑ?，擔心地問陳雪，“姐你哪里不舒服？是我說錯了什么嗎？”

    “許、杰?！标愌┞曇魩缀跏菑难揽p中擠出來的。

    余孟陽見自己點火成功，把桌上的栗子殼收拾掉后便功成身退。

    果不其然，很快一頭霧水的許杰就被叫進了陳雪的辦公室，余孟陽從耳機里聽見了兩人清晰的聲音。

    “姐，你找我有事兒？”

    “東郊那個廢地的批款小盧為什么最后同意簽字了？”

    許杰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姐，那事兒都過去這么久了?！?/br>
    “你不說是嗎？那你做的那些事……”陳雪的聲音很冷，余孟陽打了個哆嗦，那聲音還帶了點怨毒。

    “姐，我哪能不說呢?！痹S杰趕緊賠笑道，“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原因，我就是跟徐總說了小盧的顧慮，徐總說他可以解決。再……再然后，小盧就簽字了?！?/br>
    余孟陽一愣，他攛掇許杰進去是想打聽盧瑞鑫的事，怎么突然間陳雪就扯到了東郊的廢地？難道說，盧瑞鑫的案子跟那塊廢棄的工地還有關系？余孟陽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可能性，洗錢、詐騙等等。

    同時，他還發現了另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盧瑞鑫的職位比許杰高，但許杰對于盧瑞鑫的稱呼卻是“小盧”。同樣的，在他和陳雪的對話匯總，陳雪對徐銘也是直呼其名。

    也就是說，在他們內部還有一種區別于職級的截然不同的層級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