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后傳奇 第50節
禾聞元宏相詢,亦是微微屈身,道:“陛下,妾思忖著瑛兒雖為我大魏公主,卻亦是女兒之身,那于女子而言有家有愛便是此生之幸?!?/br> 元宏聞禾之言一臉贊許之情,道:“昭儀果然剔透玲瓏心,所慮所想皆為瑛兒,此乃瑛兒之福!” 將紙復置回幾案之上,元宏對元瑛道:“瑛兒如今年幼,還不知此二字所含之意?!?/br> 望著眾人,元宏接著道:“有夫有婦有子有女謂之家。孟子亦云: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瑛兒,這是昭儀待你一番憐愛之情??!” 元宏方才言罷,元瑛便已撲入禾懷內,歡喜道:“瑛兒謝昭儀,瑛兒日后定要待阿耶、昭儀與高嬪至孝!” 高氏本非善言巧舌之人,亦不知這元瑛是隨了何人心性,自幼伶牙俐齒,甚是討人歡喜。 高氏心知皇帝許久未至后宮,今日得閑來探望昭儀,自是不便于此久留擾了二人相聚。 高氏近前拉了元瑛,微笑道:“陛下、昭儀,瑛兒當回偏殿午枕了,妾便與瑛兒先行告退?!?/br> 見元宏微笑頷首,高氏便攜了元瑛行了常禮,繼而退去。 待高氏母女離去,隨侍眾人亦相繼退出,殿內只余帝妃二人獨處。 元宏滿眼愛意,望著禾,道:“寶兒這些日子可好?” 禾亦是滿眼柔情對著元宏,道:“元郎日日著三寶至永合殿向妾問安,又時常賜佳饌于妾,妾豈有不好之理?” 邊輕撫元宏胸膛,禾邊柔聲又道:“元郎身上箭傷可已大安?” 元宏輕輕按住禾的手,道:“許是佛菩薩與阿母在天之靈保佑,朕無事,寶兒莫要再為朕擔憂?!?/br> 禾聞元宏之言自是安下心來,點了點頭,禾道:“如此便好,只陛下仍需多做休養,亦不可太過勞累?!?/br> 元宏拉了禾一同行至席榻邊坐下,笑道:“寶兒常與恪兒兄妹相伴,時時教導彼等,如今待朕怎得亦如慈母那般?!?/br> 禾知元宏同自己玩笑,便笑道:“怎得元郎嫌棄妾啰嗦嗎?如此妾既已擔了此啰嗦之名,那陛下便要聽妾所言所囑才好?!?/br> 元宏哈哈大笑,道:“好,好,朕一切皆聽寶兒的!” 二人自是一陣嬉鬧,開心無比。 待止了玩笑,元宏拉了禾入懷,道:“洛陽乃是你出生之地,父母兄弟皆居于此。你雖未言明,朕卻知你心中定是掛念彼等。過幾日便是五月初一,你便往白馬寺為朕禮佛祈福,朕已著高侍郎知會了你家中父母,令彼等亦于初一往白馬寺上香?!?/br> 自舊年臘月里于鄴城行宮與母親匆匆一見已近半年,禾又怎得不思念于其。此時聽聞元宏做此安排,禾心內又驚又喜,自是感動十分。 望著元宏,禾柔聲道:“元郎待妾之情,妾何以為報…” 元宏俯面貼耳,輕聲對禾道:“朕欲與寶兒有我們的家…” 禾自是會意,滿臉緋紅,不及開口,元宏便已將唇貼了上去,二人鶼鰈情深,自是融化于彼此的溫柔之內。 第一百零一章 李貴嬪(一) 這月余來宮中諸事繁多,貴嬪夫人李氏因掌治宮之權自是忙碌十分,今日一應大事已畢,李氏心內亦是舒了口氣。 昌霞殿內,李氏歪于席榻之上,微閉雙目,只著了近婢玉紅跪于身側以桴木為其捶腿解乏。 只見近婢環丹緩步入了內來,見李氏閉目養神,環丹自是不敢近前,惟恐擾了李氏清夢。 大約一盞茶功夫,李氏翻身之際微睜了雙目,見環丹立于一側,便詢問何事。 環丹道:“夫人,喬太醫于殿外候著,不知您今日可需其請脈?” 李氏揮了揮手,示意紅玉止了手,對環丹道:“吾倒是許久未曾宣喬懷德為吾請脈了,你便宣了其入內吧?!?/br> 環丹自是急忙應下,便往殿外去宣喬懷德入內。 那宮婢急忙忙近前攙扶李氏起身,又為其攏了額發,方于一旁垂首而立。 喬懷德向李氏行罷常禮,便開口道:“臣每日候著欲為夫人請脈,卻遲遲不見夫人傳召,不知夫人近日可好?” 李氏聽罷笑道:“這闔宮搬遷安置看似簡單,實則瑣事繁多,各宮人員調配、物件陳設、器皿用度、膳食供給,樁樁件件亦是馬虎不得?!?/br> 喬懷德恭維道:“所謂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陛下知夫人乃能者,便將這治宮之權交于夫人,夫人著實勞苦功高?!?/br> 一番奉承之言自是令李氏心內受用,亦顧不得疲勞,便與喬懷德攀談起來。 李氏笑道:“不過是陛下抬愛于吾罷了,只吾是個cao心的命,事事皆愿親力親為,哪一處亦少不得過問?!?/br> 喬懷德道:“夫人有架海擎天之能,此些許小事又豈能難得了夫人?只夫人事事妥帖,樣樣周至罷了?!?/br> 見李氏一臉笑意,喬懷德接著道:“臣知夫人夫人平日里忙碌十分,只夫人卻亦得保重您玉體才是?!?/br> 李氏道:“你所言亦是在理,吾許是這些時日忙碌所致,成日里只覺身子倦的很,每日晨起只覺似睡不足那般?!?/br> 喬懷德聞言自是不敢怠慢,待環丹將錦帕搭于李氏腕上,便急忙忙為其請脈問診。 片刻之后,喬懷德抬頭望著李氏小心詢道:“臣可敢問夫人,您近日天癸可至?” 李氏這些日子來因了忙碌著實忽略了此事,聽聞喬懷德之言,李氏微皺雙眉,疑道:“喬太醫,可是吾身子有何不妥?” 見喬懷德搖頭不語,環丹于一旁接口道:“喬太醫,一個月前夫人倒是天癸突至,然不足兩日便已去凈,奴思忖著夫人定是勞碌所致,亦不曾道于侍醫們知曉?!?/br> 闔宮自鄴城啟程前晚,李氏為籠絡鄭嬪令其承寵,只對殿中監錄事言自己天癸突至,前些日子侍醫們來問診,自是不敢隨意言這天癸之事。環丹自幼伴李氏長大,對李氏心性了解十分,便是此時喬懷德相詢,亦是心知話不可對其道盡。 待李氏言罷,喬懷德點了點頭,自醫盒之內取出殿中監錄檔,細細翻看,幾個彈指后,喬懷德道:“夫人,臣方才請夫人之脈,這云脈往來流利,較之常人強勁許多,若依這脈象而言,夫人此為喜脈?!?/br> 李氏方才聽聞喬懷德詢自己天癸之期,心內頗是擔憂,惟恐得了不良之癥。李氏入宮這些年因了祖制自是不愿生養,故而久飲避子之湯,待昭儀入宮,其享專房之寵,方才令喬懷德停了那避子湯。遷宮之前因了李氏落水,皇帝日日相伴于李氏,不曾想竟懷了龍胎。 李氏望著喬懷德,狐疑道:“喬太醫你可確定?” 喬懷德道:“依脈象而言,夫人定是懷了龍胎無疑,只是…” 見喬懷德欲言又止,李氏不悅道:“喬太醫有何說話,不妨之言,吾最是不喜這遮遮掩掩之態?!?/br> 喬懷德忙垂首道:“依照殿中監錄檔來看,夫人三月十九天癸突至,之后夫人便再無侍寢陛下…” 李氏此時亦知不可再對喬懷德隱瞞那日天癸突至之事,于是便丟了個眼色于環丹,二人主仆多年,環丹當下會意,于是對喬懷德道:“喬太醫,這殿中監所錄之期有誤…” 環丹亦是精明之人,自是不會將李氏緣何不侍寢皇帝真實之因道出。見喬懷德面有疑色,環丹只對其道:“喬太醫,那日夫人因犯了頭痛之癥,又不便對陛下言明,故而尋此作了借口…” 喬懷德隨侍問診李氏多年,又為其心腹之人,又豈能不知李氏為人?此時見既環丹不愿道明,喬懷德亦是不愿點破,于是道:“若依環丹之言,臣憑此推算... > 此推算,那便可確定夫人乃喜脈無疑?!?/br> 屈伸行了常禮,喬懷德道:“臣恭喜夫人!” 李氏聞訊,心內一怔,心內仍是不敢相信,道:“喬太醫,吾當真有喜了?” 喬懷德點了點頭,道:“若以夫人上月天癸之期推算,夫人有孕當已一月有余?!?/br> 環丹不解道:“喬太醫,那依您之言若夫人當真懷了龍胎,又緣何夫人月前還現了兩日天癸?” 因李氏從未曾生產,環丹亦是閨中之身,喬懷德解釋道:“這婦人懷胎按常理自是不再有天癸,然每人體質不同亦或胎氣不一,自是會有些許變化?!?/br> 瞧了一眼李氏,喬懷德接著道:“夫人坐了龍胎,這天癸仍至,或因夫人平日里辛勞所致,又或因…” 李氏見其吞吞吐吐,不耐煩道:“你便直說無妨?!?/br> 喬懷德垂首小心道:“夫人恕罪…又或因龍胎自身有異?!?/br> 李氏心內一驚,急忙忙詢道:“若真乃龍胎有異,會如何?” 喬懷德道:“若龍胎有異,自是無法于您腹內坐穩,便會現滑胎之癥?!?/br> 抬頭望著李氏,見其面有驚懼之色,喬懷德忙寬慰道:“夫人亦毋需太過憂慮,臣方才請夫人脈,這云脈替替如珠、往來流利,龍胎當是無恙?!?/br> 李氏聞喬懷德之言方心內長舒一口氣,道:“那喬太醫可知此胎是小郎亦或阿女?” 喬懷德見李氏緩了神情,便笑道:“胎息之脈,左疾為男,右疾為女。然夫人您此時有孕不足兩月,亦是難以辨別?!?/br> 見李氏微微頷首,喬懷德又接著道:“夫人當做休養為上,莫要再勞神費力。臣亦當知會劉侍醫,令其每日來為夫人推按中脘、內關、脾俞與足三里四xue,以養夫人血氣安穩龍胎?!?/br> 言罷,喬懷德便寫了安胎養血之方又喚了醫童入內,囑咐道:“你按此方往太醫署為夫人取藥,并送于藥丞處留檔?!?/br> 李氏乃多疑之人,事關龍胎自是多了分戒備之心,于是道:“醫童往返奔波亦是辛勞,不如讓環丹隨了其同往,待取了藥材,拿回昌霞殿煎煮便可?!?/br> 喬懷德心知李氏此舉何為,便附和道:“如此甚好,夫人亦可盡早服下湯藥,以養龍胎?!?/br> 為君者若子嗣昌盛必預國運昌隆,御書房內元宏得了李氏有孕的消息,自是心內歡喜。 放下手中奏折,元宏起身對三寶道:“于朕備輦,朕這便往昌霞殿瞧瞧李夫人?!?/br> 自入了洛陽新宮,元宏一因前朝政務繁多,二因昌邑遭襲箭傷未愈,這些時日來亦是鮮少入內宮。 待御輦至昌霞殿門前,李氏已得了消息迎了出來。 不及李氏向元宏行禮,元宏便已將其攙扶住,微笑道:“如今你有孕在身,又何需與朕多禮?!?/br> 李氏聞元宏之言心內自是歡喜,笑道:“陛下為君,妾乃臣,妾又豈敢不向陛下行禮?” 言語間邊隨元宏往殿內而行,邊笑道:“妾知陛下國事繁重,特囑了喬太醫莫要道于陛下知曉,免陛下掛心,豈料其竟這般不守口風?!?/br> 元宏聞言道:“凡妃嬪有孕,問診太醫需報備太醫署,你莫怪喬懷德,此乃其職責所在?!?/br> 喬懷德乃李氏心腹之人,又豈會不為李氏做守口之事?李氏故意如此言語,只為令元宏可覺其體恤之情。此時聽聞元宏如此言,李氏心內自是得意。 二人入了內殿,待于席榻之上坐定,元宏環顧四周,見這昌霞殿內錦羅繡賬,金銀煥彩,點頭道:“你日日為朕cao持后宮勞心費力,如今又為朕懷了龍嗣,亦只你居于此殿方令朕覺安心?!?/br> 李氏垂首道:“能為陛下分憂乃妾之幸,妾得陛下厚愛,可于這昌霞殿內而居,妾心內惶恐?!?/br> 元宏笑道:“莫說隴西公為朕修建新宮有功,只平日里你敬上接下,待宮內眾人皆上心上意,朕便該將此殿賜了于你?!?/br> 李氏笑容滿面,道:“妾所言所行只為后宮清凈,可令陛下安心于前朝政務罷了?!?/br> 元宏聞李氏之言自是滿意十分,點頭道:“有夫人執掌后宮,朕便可放心了?!?/br> 望著李氏,元宏繼而又道:“如今你有了身孕,朕當褒獎于你,你可有何心儀之物?” 李氏輕將頭枕于元宏肩上,柔聲道:“妾只愿陛下龍體安康,若得了空來看看妾便好…” 第一百零二章 李貴嬪(二) 椒坤殿內,太醫蔣中奇為皇后馮氏請脈。 待近婢嬋梅收了馮氏腕上錦帕,蔣中奇垂首道:“皇后,您常脈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從容和緩,流利有力,且尺脈沉取不絕,此乃大安之兆?!?/br> 馮氏微微頷首,道:“有蔣太醫隨侍于吾,吾這身子自是無礙?!?/br> 蔣中奇微笑道:“臣得皇后與太師照拂,自當盡心竭力?;屎篪P體康健?!?/br> 蔣中奇祖父蔣孝庭當年受了先太皇太后提拔執掌太醫署,后又因了先太皇太后恩典蔣中奇亦入了太醫署,這些年又因隨侍皇后,便被太師馮熙保舉官至副署令。因了此故蔣中奇自是對馮氏一門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舊年高嬪有孕五月有余而馮氏不得知,反倒令貴嬪夫人李氏于臘日大宴之上道出,博了皇帝贊許。自那以后每每蔣中奇為其請罷脈,馮氏便會令蔣中奇將太醫署之事盡數稟報。 待醫童收拾罷醫箱,便如往日那般退去外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