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150節
岳飛已猜到趙寰要在廬州的茶葉上打主意,他不懂這些,便沒多說,回稟了些大都的情形,自責地道:“可惜完顏亶他們逃走了,大都周圍到處都是山林,雪快沒入膝蓋,我就沒敢貿然去追?!?/br> 趙寰在岳飛的來信中已經得知,她認真聽著,道:“無妨,我已經給韃靼的塔塔爾部去了信,派了寒寂出去,北邊還有前遼的百姓,他們報仇的時候到了,完顏亶他們休想過安生日子?!?/br> 岳飛放下心來,喜道:“那就好,我就擔心金人逃走之后,不出幾年又會重新崛起?!?/br> 趙寰道:“他們休想崛起了,倒是要防著韃靼。韃靼與金一樣,頑強得很,生來就好戰。不過,只要我在的一天,他們就休想作亂。我將岳樞密使叫到廬州來,令你作為主帥,沿著洪州信州臺州一路打過去,最后抵達紹興府?!?/br> 岳飛肅然領命,問道:“趙統帥可是要回燕京了?” 趙寰搖頭,道:“我先去楚州揚州建康,南邊估計會調重兵,在常州布防。林大文他們會領兵,攻打舒州徽州,就不費力氣了。你從西邊打過去,也易如反掌?!?/br> 如此一來,臨安面臨多面夾擊,不但手忙腳亂,還會被團團包圍在了中間,四面楚歌,成為了孤城。 趙寰笑吟吟道:“打下州府容易,治理卻麻煩,北地的兵精貴得很,不能用得狠了,莫急,得慢慢來。我打算邊打邊治,以百姓的安寧祥和為首要?!?/br> 岳飛一聽,臉頰情不自禁抽搐了下。 北地緩緩逼近,打得越慢,對百姓來說,有北地安撫已收復州府百姓的政令在先,他們壓根就不會驚慌,日子照過。 對臨安朝堂上下的官員來說,就好比是鈍刀子割rou,估計從此再也不得安眠! 第124章 邢秉懿離開后, 梁夫人再沒了收拾行囊的心情,與韓世忠坐在那里,齊齊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后, 韓世忠開口喃喃道:“我始終未曾弄明白, 當年岳鵬舉為何會投靠了北地。雖說他極力主張抗金, 北地恰好如了他的愿??蛇@些年下來,他手上的兵都被瓦解了,再也沒了岳家軍。高鳥盡, 良弓藏, 他如何能甘心?” 梁夫人道:“岳鵬舉升任了北地樞密使,前些時日打大都,由他領兵為主帥, 北地并沒將他藏起來。何況,哪個朝廷也容不得武將手上有自己的兵馬,就算他再忠心耿耿, 難保底下的那些人, 還有兒孫會心生野心。我覺著,他這樣才好呢?!?/br> “也是,朝廷在太平時日, 武將就得歇著了?!表n世忠嘆了口氣,將手上的茶盞放下, 感慨萬分道:“當年太.祖也如此, 底下跟著他起事的那群人, 手上的兵權都被奪了回去。唉,南邊且不提, 一團亂麻。只北地的做法,我倒有些看不懂了。說看重兵力吧, 襄陽的兵,他們說不要就不要。說不看重兵力吧,偏生他們的兵又能打仗?!?/br> 梁夫人也想不明白,沉吟了下,問道:“你當年為何從軍?” 韓世忠一下楞在了那里,他當年從軍,當是好男兒為了建功立業。當金人打來時,他自義不容辭抗擊金賊。 北地正義軍崛起之后,金人被趕回了更北之地,他則在湘湖一帶平叛。 金國已滅,他也建功立了業,身居高位,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邢秉懿還許他為帝師,夫人為兵馬大元帥,韓氏一門權勢滔天。 烈火油盆,著實太過了。 韓世忠苦笑了下,人心就是這般,永不會滿足。他問道:“你可想去領兵?太后娘娘許你這般大的重任,要是你答應下來,我哪看得過去,自當隨了你去?!?/br> 梁夫人涼涼斜過來,韓世忠呃了下,干笑道:“夫人喜怒,夫人喜怒,我肯定不能與夫人比。不過仗著比你多打了幾年仗,能在你身邊給你當個參贊,出謀劃策罷了?!?/br> 邢秉懿一離開,梁夫人就冷靜了下來。如果與叛軍、金賊打仗,梁夫人肯定二話不說應了。但她要對陣的,乃是北地的正義軍,統帥還是趙寰。 梁夫人哪怕再自信滿滿,也不敢輕易應下。再說邢秉懿任用她為主帥,最終仍意在韓世忠。 論打仗經驗,梁夫人無論如何都比不上打仗經驗豐富,真正戰功赫赫的韓世忠。她若領兵,韓世忠與她夫妻相合,如何能放心她獨自領兵上戰場,定會隨兵前行。 到頭來,還是由韓世忠在指揮,她不過是占著個頭銜罷了。 邢秉懿這一招相當高明,禮賢下士,許他們無上榮華。對她推心置腹,與其惺惺相惜,攻心為上。只要韓世忠在背后做軍師,她就達到了目的。 梁夫人心情復雜至極,她想到沒入官妓的心酸,被封為護國夫人的喜悅,在后宅的枯寂無聊,許久都沒做聲。 韓世忠看向她,眼里滿是溫柔,道:“去吧,北地沒有官妓。再說,哪怕是戰敗,大不了,我陪你一死?!?/br> 聽到官妓,梁夫人的熱淚,一下涌上了眼眶,她哽咽了下,輕輕點了點頭,“我去,但不能就這樣去?!?/br> 梁夫人挪到韓世忠身邊坐下,與他細細說了起來。直到天光大亮,洗漱穿戴后進了宮。 邢秉懿對北地的作戰計劃,尤其是任用梁夫人為主帥,她鳳駕親征的旨意一經傳出,立刻受到了朝臣的反對。 “梁夫人不過一婦道人家,在戰場上敲了幾下鼓罷了,哪能擔得起此重任!” “太后娘娘,那北地的趙二十一娘狡猾至極,你身份尊貴,親自前去,實在是太過冒險?!?/br> “太后娘娘,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當以鳳體社稷為重??!” 邢秉懿對這些朝臣,早已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她臉色一沉,厲聲道:“梁夫人不過是婦道人家,虧你們有臉說得出來!你們只知曉哭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過是家族兒郎沒能從中得到好處。你們只看著權勢富貴,誰有本事領兵,這份權勢富貴就歸誰!我以前問過了多次,你們一個都不敢。嘴皮子倒厲害,口口聲聲稱婦道人家,百般看不起。當年金賊打來時,你們在何處?休說擊鼓鼓舞士氣,你們除了投降,就逃跑厲害!” 朝臣們被迎頭痛罵,那還得了。刑不上大夫,就是皇帝都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何況一輔政太后而已。 如果這次退讓,以后他們還如何能在朝堂上立足,頓時群情激奮,義憤填膺討伐起了邢秉懿。 “士可殺不可辱,太后娘娘這般羞辱臣等,不若將臣等都流放砍頭!” “就是太.祖在,也不會這般待朝臣。太后娘娘于祖宗禮法不顧,臣等請辭,絕不接受如此羞辱!” 邢秉懿沒心思與他們胡攪蠻纏,強硬地道:“呵呵,別急著請辭?;罩萑羰?,你們不請辭,也得請辭了!” 朝臣們爭論不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甚至又開始以死相諫。 朝廷下達的勤王旨意,各州府的百姓起事不斷,只有寥寥的幾地軍響應。 很快,如邢秉懿所預料那般,徽州失守的戰報,送到了朝廷。 這下,朝臣們再也沒了聲響,默認了邢秉懿的旨意。局勢太過危急,影響到了他們的權勢富貴??偟糜腥四苷境鰜?,挑起這個重擔。 一來,若是梁夫人與邢秉懿打了敗仗,他們奉趙眘往更南邊逃去,將罪責全部推到她們兩人身上。 二來,他們還能順便打擊女人,徹底將女人關在后宅之中。 到時候,邢秉懿這個太后之位就坐不穩了,換成趙眘的生母,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邢秉懿點好兵將,次日大兵即將啟程,奔赴常州。 春日已接近尾聲,鳳凰嶺上的杜鵑,在一片翠綠中盛放,紅綠相間,美得熱烈而恣意。 邢秉懿立在廊廡中遠眺,消瘦蒼白的臉龐上,一片孤寂。 漸漸地,她下顎繃緊,額頭的青筋突起,眸子里散發出瘋狂的光芒。 她不喜歡春日的絢爛,總感到江南的春風,太過輕佻溫柔。她喜歡冬日的松濤,仿佛山川河流的嗚咽哭泣。 邢秉懿抬手將鬢角的白發,緩緩呼出口氣,轉身走進了福寧殿。 吳太妃如往常那樣,見到邢秉懿前來,如木頭樁子那般拔起身,疾步往外躲。 邢秉懿這次卻一反常態,淡淡道:“站住?!?/br> 吳太妃僵住,腳步不受控制停了,咬緊嘴唇一言不發。 邢秉懿望著她苗條的背影,笑了起來,道:“聽說你馬騎得好,等下你與我去騎一圈?!?/br> 吳太妃驚了下,轉過身忐忑不安看向邢秉懿,不懂她為何要叫自己騎馬,定是又想著法子要刁難自己了。 邢秉懿迎著吳太妃憤恨驚恐的目光,驀地笑了起來,道:“你看你,恨我吧,卻又拿我沒法子。怕我吧,偏生又要拿出那點無用,可憐的骨氣與我抗爭。我不是心慈手軟,是因為你不值得我動手對付,你不夠格?!?/br> 吳太妃羞憤難當,臉漲得通紅,道:“太后娘娘既然這般厲害,不若直接殺了我就是,何苦要一二再再二三的折辱我!” 邢秉懿并未動怒,笑道:“你根本不知何為折辱,算了,以你那點見識,與你說了也無法理解。出去吧,換上你以前陪太上皇時所穿的戊裝,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英武?!?/br> 吳太妃怔楞在那里,邢秉懿沒再搭理她,轉身朝趙構的塌前走去。 趙構躺得太久,身上長了褥瘡,膿水流出來,再加上藥膏味,臭不可聞。他側躺在那里,不時哼哼唧唧,痛苦地皺起眉頭。 邢秉懿看得嘖嘖,道:“都這樣了,你還舍不得死。螻蟻尚惜命,看來此言非假?!?/br> 趙構拼命掀起眼皮,眼白蓋住了黑眼仁,像是戲臺上索命的黑白無常。 邢秉懿被逗笑了,道:“你先前都聽到了,我叫吳太妃去騎馬?!?/br> 趙構喉嚨呼哧著,含混了幾句。 邢秉懿道:“二十一娘打到了徽州,臨安危矣,朝廷總不能再次逃亡,這次往何處逃呢,難道要逃到海上去,占據一座小島為島主?” 趙構不安蠕動,驚恐地望著她,嗚嗚做聲。 邢秉懿哈哈笑了起來,輕蔑地道:“你還真這樣想,沒出息,窩囊廢!趙氏祖宗的臉,真是被你丟盡了!為了權勢,你不做人也就不做人吧,帝王有幾人有人樣呢?可你就是做畜生,也要做個猛禽!” 趙構見邢秉懿臉開始扭曲,他努力瑟縮著,再也不敢吱聲。 邢秉懿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道:“這才是真正的君王,守護自己的江山社稷,令臣民三跪九拜的君王!你趙氏兒郎,都是沒了卵子的廢物!這次若贏了,我要將你們這些廢物屠盡!”她輕輕拍著趙構的臉,陰森森道:“多吃點,好生享受你最后的太上皇日子!” 吳太妃不敢違抗邢秉懿的命令,換上了以前的戊裝,來到了演武場。 邢秉懿則穿著一身利索的胡服,她上下打量著吳太妃,不由得笑了起來:“你這身戊裝做得不錯,繡工精美?!?/br> 吳太妃渾身都難受不已,邢秉懿的嘲諷,更令她心砰砰跳個不停。 馮溢牽來了兩匹馬,吳太妃順眼看去,她差點沒哭出來。 兩匹馬一公一母,棕色的母馬看上去挺溫順,不過都快比她高出了大半頭。 黑色公馬油光水滑,威風凜凜,不停打著響鼻,一看就性子烈,不許生人靠近。 要是邢秉懿給她黑馬,今天小命就難保了。 邢秉懿冷笑一聲,吩咐馮溢將棕馬給了吳太妃,她則朝黑馬走去。 黑馬見到邢秉懿前來,馬蹄揚起,頭低下,不斷發出嘶吼聲。 邢秉懿手上帶著寒光的匕首,在黑馬面前揚過,殺氣凜冽道:“敢不聽話,就殺了你!” 狂躁的黑馬,總算逐漸安穩下來。邢秉懿愉快收起匕首,拍了怕它的脖子。 以前趙寰曾這樣訓馬,她說萬物皆有靈,馬再烈,也會懼怕比它更烈的,看來還真是有用。 邢秉懿滿意不已,她的氣勢,也能鎮住烈馬了。 比試規矩很簡單,兩人同時繞著校場騎上兩圈,誰跑在前面,算誰贏。 吳太妃眼睜睜看到黑馬在邢秉懿手上變得溫順,緊張得手心都是汗,抓著韁繩,好幾次都差點滑下來。 邢秉懿騎在馬上,她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天,心情難得飛揚。 馮溢在一旁發令,邢秉懿不慌不忙,很是君子等著吳太妃跑出了一段路,她才打馬慢悠悠跟了上去。 吳太妃騎在馬上,不斷回頭朝邢秉懿看來,見她落在后面,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一半。 想到所受的委屈,吳太妃咬住唇,雙腿一夾馬肚,飛快跑了起來。 她并不是嬌柔的弱女子,亦非以色侍人。她陪著趙構一起逃亡,吃足了苦頭。 邢秉懿憑什么看不起她,憑什么輕視她!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馮溢就在眼前。吳太妃暢懷大笑,她要贏了,馬上就要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