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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120節

    王氏不能生養,秦檜與小妾生了一個兒子,被王氏強行送到了嶺南,不知所蹤。

    王喚與秦檜一樣懼內,偏偏又愛沾花惹草。有了孩子之后,不敢養在跟前,送給了秦檜做養子,名為秦禧。

    尚富貴暗忖,王大官人若是王家子弟,王氏一族在這一帶置產,總該知曉密州是黃河入???。在水淺的岸邊,海水中含泥沙多,海水便昏黃渾濁,深海的顏色為碧藍,遠遠望去,涇渭分明。

    照著年紀看,王大官人應當就是秦禧了。

    尚富貴感慨不已,王氏一族連帶著姻親,能出奇一致地又壞又惡,真是難得一見,

    旋即,他又愣了下。倒是易安居士歹竹出好筍,她的母親是王垚女兒,這一門中,總算是沒爛透。

    王大官人正是秦禧,他斜乜著尚富貴,輕慢地道:“你就是尚富貴?”

    尚富貴佯裝不知他身份,笑著客客氣氣地道:“正是在下,王大官人一路辛苦了。王大官人請稍微等一陣,待其他船靠岸之后,再一起商議?!?/br>
    秦禧向碼頭邊看去,其他船正陸陸續續拋錨靠岸,至少得等兩炷香的功夫。

    岸邊又冷又荒涼,他頓時不悅了,道:“難道你就讓我在這里干站著等?”

    尚富貴為難了起來,拉過姚掌柜道:“你看,碼頭邊就這樣。不瞞你說,這碼頭也是剛修好,恰好天氣轉冷,待到年后才會修宅子鋪子,碼頭周圍就就沒了人。不然吶,咱們這筆買賣,就不穩當了??勺屚醮蠊偃嗽谶@里候著,也不是個事。我在這附近尋了間宅子放貨物,不如讓人先領著他去洗漱歇息如何?”

    姚掌柜謹慎,他看到了碼頭新修的系攬樁,定是北地朝廷要重啟密州港口。如今周圍一條船都沒有,好似正等著他們這些船送上門一樣。

    姚掌柜正在驚疑不定中,聽到尚富貴這般一說,他的疑慮就打消了大半。

    秦禧是秦大相公的養子,哪敢讓他受半點委屈。姚掌柜遲疑了下,便向其請示了。

    秦禧不耐煩地道:“那還不快些,等著作甚!”

    這時,楊掌柜伺候著年紀與秦禧差不多的男子也下了船,朝他們走了來。

    男子朝秦禧拱手,與他一樣嫌棄皺眉:“這地可真偏僻?!?/br>
    秦禧罵了句,抬手叫上他,“走走走,你我先去找個地方歇一歇。這在海上飄了許多時日,真是悶得快發瘋了?!?/br>
    楊掌柜與尚富貴見完禮,悄然道:“你可要伺候好了,這是我們的那個......”他手指朝上指了指,神色間說不出的煩惱。

    尚富貴心道這定是楊氏的正經主子來了,他嘿嘿笑著接連保證,喚人駕了馬車來,送各家的貴主去莊子歇息。

    一陣車馬喧囂擾攘之后,總算送走了他們。尚富貴抹了把虛汗,對姚掌柜他們道:“老姚你看,我們是照著以前的規矩,先看貨還是先定價錢?”

    姚掌柜看了眼楊掌柜,道:“如今東家們都來了,價錢幾何,我們可做不了主。還是照著以前的規矩來吧,我們可以先領著你上船看下我們的貨。至于你這邊,得先清點過貨,算好價錢,全都拉到碼頭上,我們這邊才會讓你卸船?!?/br>
    尚富貴一口答應了,催促道:“走走走,快上船去,碼頭上太冷了?!?/br>
    姚掌柜見尚富貴爽快,只領了兩個隨從上船,便放心跟在了身后,自豪地道:“只這一艘船的貨,就價值幾十萬貫!尚東家,丑話先說在前面,你可能做得了這般大的買賣?”

    尚富貴進了船艙,粗粗掃了幾眼,不斷嘖嘖贊嘆。

    最上層的船艙,光是貴人的艙房就有二十多間。中間是貨艙,最底下一層則住著船夫們粗使下人等人。

    尚富貴看完,老老實實道:“老姚,你我也熟悉了,我就給你托個底。這般大的買賣,我還真是有點兒吃力。不過,我在密州府有幾個交好的友人,去找他們借些金子回帳。其余的部分,你讓人跟著我去鹽場,那邊的鹽,隨你們拉,愿意要多少,就拉多少。貴人不擔心,但底下做事的,就得替他們多擔一份心。你們這般多的船,可不能在碼頭久留,咱們早些了事?!?/br>
    他們這般大的客舟,別說被衙門發現,就是來個成百上千的兵都不怵。

    密州碼頭是北地的地盤,若被官府纏上,買賣就做不成。這一趟海貿,也就白費了功夫。

    姚掌柜想到這一路伺候著秦禧,幾乎快老了十年。尚富貴的話,一下說到了他的心坎上,眼睛頓時一亮,問道:“鹽隨我們拉......老尚,莫非著附近有鹽場?”

    尚富貴不置可否,含糊著道:“我在旁邊有鹽倉,走吧,先往那邊去。哎,你們這般多的貨,我真是眼皮子淺,先前沒能料到,人手準備得不足?,F在要去雇苦力,只怕他們嘴皮子碎,走漏了風聲。辛苦老姚,你叫些船夫來幫忙,到時候我出工錢,就算雇他們的腳力了?!?/br>
    姚掌柜琢磨著,鹽場是朝廷大事,尚富貴不敢隨便透露也是常情。

    鹽在北地不賺錢,到了南邊,上次他們可是賺數十倍。加上韃靼西北肥羊狠狠賺了一筆,雖差點被鄧州軍抓住,耽擱了些時日,最后還是令主子很是滿意,同意了再來趟大的買賣。

    這次的海貿,上面已經吩咐了下來,北地若沒那本事拿下貨物,就出海到高麗東瀛,去那邊做買賣,再從北地買羊,鹽等貨物回南邊。

    與楊掌柜他們商議了下,見日頭已不早,最近夜里沒有月亮,趁夜做事不方便,是得要人手多一些。

    姚掌柜與楊掌柜等人趕緊上船吩咐了一氣,在船上留了些人看守。其余一大堆人擠上板車,跟著尚富貴,駛入了碼頭邊一條長滿了雜草的小道。

    一行人走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經過一間倒塌的荒宅。突然,從宅子里沖出一群兵丁,手持箭弩長刀,將他們團團圍在了其中。

    為首的將領吆喝道:“下來站好,若敢亂動逃跑,格殺勿論!”

    姚掌柜心一下涼了半截,驚得臉都白了。他忙掀開車簾,朝在前面領路的尚富貴看去。

    尚富貴的馬車,被兵丁擋住了,不知到了何處。姚掌柜面若死灰,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

    兵丁殺氣騰騰,所有人沉默不語,只聽上峰命令行事。他們奔上前,將驚魂未定的船夫下人們,用繩子綁成了一串。

    姚掌柜哭喪著臉,眼下逃跑不能,只不知秦禧可還安好。要是他出了事,他回去也活不了。

    馬車門被唰一下拉開,兩個兵丁出現在車門口前。一個兵丁用長刀對準他的胸口,另一個兵丁飛躍上車,鐵鉗般的手將他手臂往后一擰,不由分說將他壓在車靠背上,冰冷的粗繩索,套上了他的手腕。

    姚掌柜手腕被牢牢捆住,動彈不得,強自壯著膽子問道:“你們要把我抓到哪里去?”

    兵丁一言不發,手飛快在他身上搜索。一把抽掉他腰上的金扣玉帶,匕首,所有堅硬的隨身小物都搜了去后,將他推搡下了馬車。

    楊掌柜也已經被推了下來,他好似掙扎過,頭發散亂,嘴角一塊淤青,嘴唇腫起,在緩緩朝外滲著血絲。腰間的玉帶同樣被抽走,風吹得外袍像是旗幟樣晃蕩,看上去像是撞了邪的瘋漢。

    見到姚掌柜被捆了來,楊掌柜趕緊跑上前,顫聲道:“如何會這樣,如何會這樣,眼下怎么辦......”

    話說到一半,楊掌柜嘴里被堵上了破布巾,他瞪大眼,嗚嗚直叫喚。

    兵丁沒理會他,只警告地看了眼姚掌柜。

    若是他敢說話,就給他的嘴也堵??!

    船夫下人們老實些,驚恐不安地圍成一團,被兵丁驅趕著進了荒宅,分別關進了幾間破屋中。

    姚掌柜跌跌撞撞進了屋,見屋子里已經綁著了好幾人。他定睛一看,那團顯眼的紅,可不正是被捆成粽子般,用破布巾塞住了嘴的秦禧!

    碼頭上,兵丁飛快搭起了跳板,跳上了船。不多時,船艙里傳來陣陣吵嚷,打斗碰撞聲。很快,里面就安靜了下來,首領走出船艙,朝著立在岸上的趙寰,遙遙打了個手勢。

    十艘船,幾乎毫發無損,全部掌控在手。

    趙寰不錯眼打量著客舟,對一旁同樣看得目不轉睛的甘岷山說道:“走,上我們的神舟!”

    我們的神舟??!

    甘岷山爽快得仰天大笑,這時也不怕冷了,忙不迭跟在了趙寰身后:“趙統帥,這船以后就給我們了?”

    趙寰要的不是船上的寶貝,她要的是船。拿了這些船來,讓北地能自己造船。她豪氣沖云天,大方地道:“說了給你們,就給你們。以后,這十艘船,全拿來當做北地船塢的樣品!”

    甘岷山興奮得手舞足蹈,沖進船艙到處奔走,這里看看,那里摸摸。

    趙寰真是大手筆,將如此貴重的大船,全部給了他們,由他們拆分,學習,繪圖。

    他甘岷山領了這個差使,打造出了北地的神舟,定能在史書上留下一大筆!

    每艘船都看了一遍,將船上貨物的賬冊收好,趙寰心滿意足下了船。

    此時尚富貴急匆匆趕回來了,道:“趙統帥,他們都已經移走,分別關在了幾個地方。船上的船夫,隨船的匠人已經找了出來,解了綁,給他們送了吃喝,讓他們先穩穩神再說?!?/br>
    船夫都有航海經驗,要是行船途中出了故障,得靠匠人搶修。隨船工匠對整艘船的技藝,必須了若指掌。

    趙寰以后還要用他們,哪會讓他們吃苦,聞言點了點頭,道了聲辛苦,“船上的貨得看好了?!?/br>
    尚富貴忙應了,一言難盡地道:“他們真是......唉,真不知是蠢,還是野心太大。他們只怕將南邊的貨都搜刮一空,這么多的絲綢瓷器珠寶頭面,也不怕我拿不出那么多錢財貨物與他們做交易?”

    趙寰沉吟了下,道:“我們能這般想,他們也能。密州離高麗,東瀛都不遠。他們若是打算順道到這兩地去做買賣,貨物就不算多了?!?/br>
    尚富貴恍然大悟,道:“從明州出發,到東瀛還近許多。南邊竟然就沒想過,早些啟動海貿么?”

    趙寰冷笑道:“他們肯定想得到。除了逃命快,其他的事情,至少得商議個一年半載。金人南下的時候,民船商船都被征調去做了戰船,對沿海一帶的海商打擊很大,一時也難緩過來。等稍微安定一些,他們都在忙著爭權奪利,哪顧得上這些。你看這些船,都成了蠹蟲的私產。再說,朝廷以前做海貿,從這一塊收到的賦稅,卻不算多。大頭的部分,都進了底下那些官員的口袋。朝廷有其他的賦稅,這一塊他們還沒嘗到過甜頭。等到他們沒辦法的時候,會重視海貿?!?/br>
    趙寰啟動各條商道,一是為了賺錢打仗,二是為了有錢支持其他的發展。比如修路,河道河工,教育,女嬰的補貼等等。

    待到天下太平了,趙寰要將賦稅的最大支出,用在研究如何提高糧食產量,以及其他各項技術研究上。

    金銀珠寶,錦衫華服不能當飯吃,一個國家的糧食儲備非常重要。

    如今糧食產量太低,一畝稻谷,最高的畝產不到四百斤,平均下來,在豐年時就三百斤左右。去掉三成的殼,只剩下了兩百出頭點大米。

    朝廷就算富裕到不征收糧食,但必須從他們手上買糧,保證常平倉中,有足夠的儲備,應付荒年以及各種災害,平抑糧價的撥動。

    在靠天吃飯的大宋,農業是商業發展的基礎。除非能提高糧食產量,百姓都能吃飽,其他工業跟著發展,自然而然會促進商業發展。

    尚富貴與南邊的官員打過交道,對他們的做派深有體會,仔細說了秦禧的事情,“除了秦家的船,另外一艘大的客舟,是清河郡王張俊的船。還有一個姓楊的,我問到了,他是楊存中的堂兄。趙統帥,你可要審問秦禧?”

    趙寰笑道:“我審他做甚,除了他們這幾家,也沒有別人有這般大的手筆了。這些時日,勞煩你費些心,將這些貨,前去高麗東瀛走一趟,從高麗換糧食,東瀛則要他們的硫磺?!?/br>
    從高麗換糧食,尚富貴懂。但從東瀛換硫磺,他雖不大明白趙寰的用意,卻不敢多問了。

    上次走鄧州一趟,尚富貴賺了不少錢,他看著眼前的船,眼前都是金子在閃。

    這趟出海,趙寰還留給了他精兵隨船護衛,哪還怕什么辛苦,當即深深作揖施禮:“多得趙統帥不嫌棄,讓在下接了這幾趟買賣。趙統帥放心,我定會走好這一趟,賬目清楚,不辜負趙統帥的信任?!?/br>
    趙寰笑著擺擺手,留下兵丁幫忙,被親衛簇擁著離開。

    *

    “阿娘!”張小娘子看著角門外守著孔武有力的仆婦,一跺腳,轉身看向臉色鐵青的洪夫人,道:“你攔著我作甚!”

    洪夫人被張小娘子氣得頭發暈,上前拉著她進了后院,吩咐親信守在門外,厲聲道:“我不攔著你,你豈不是要反了天!先前午間進宮領宴,你膽子大得很,竟然敢問皇后娘娘,北地都有娘子參加科舉,南邊為何不成!皇后娘娘當時雖然沒有責備你,你眼睛長在了何處,難道沒瞧見,皇后娘娘可是在極力忍著?要不是你大伯的關系,只怕你早就被訓斥了!”

    張小娘子不服氣地道:“難道我問錯了?北地可以,為何南邊不成,南邊的娘子就不是人了?明明北地與南邊,一脈相連,彼此都沾著親。北地能做的事,南邊就不能做。不做也就罷了,偏生要藏著掖著,粉飾太平,真是可笑至極,與那“北上獵守”的掩耳盜鈴有何區別!”

    洪夫人被張小娘子氣得仰倒,手掌一拍案幾,怒斥道:“我寧愿沒生你這個不孝女,也不能放你出去闖禍!你不懂事嘴上胡罄,若被外人聽了去,你爹爹,大伯父都會被彈劾。還有大郎二郎他們,你們是一母同胞,他們的前程,莫非要毀在你手中,你才滿意了?”

    張小娘子委屈得很,她眼眶霎時紅了,哽咽著道:“阿娘,你是女人,難道甘心這一輩子就給爹爹生兒育女,管著他的妾室,庶子庶女嗎?阿娘,你寫得一手好字,詩詞歌賦,算籌賬目,無一不通。在北地,像是阿娘這樣的,至少得考個舉人進士!我看過了北地科考的題目與答卷,高中榜眼的章蕊娘,比阿娘也厲害不了幾分。阿娘,你若是去北地考科舉,定能考中,上朝當官做事。比爹爹還厲害,不用靠著伯父的提攜,才得了個拱衛大夫的虛職!”

    洪夫人怔怔盯著張小娘子,半晌后,她的肩膀塌了下來,凄然道:“阿娘老了,這輩子沒別的盼頭,就只想看著你與大郎二郎能好好的,早些成家立業?!?/br>
    張小娘子神色悲哀,道:“可是阿娘,我不想嫁人,不愿像阿娘這樣過一輩子。阿娘,你放心,我不會胡來,更不會連累家人。要是我被發現,要治罪,我自己會一力承擔下來?!?/br>
    洪夫人心疼不已,道:“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要是你出了事,我如何還能活得下去!”

    張小娘子胸口汪著一團火,無力又悲哀。洪夫人拿她當眼珠子般疼,她也不想令親娘難過。

    可是,她看過了洪夫人嫁人后的日子,看過了大伯父張俊的后宅。章氏從青樓楚館成了郡王妾室,看似得寵一飛沖天,照常是在男人面前邀寵過日子罷了。

    她與那群志向相同的伙伴們,都不愿再如母輩那樣活著。北地的科考傳來,徹底喚醒了她們。

    張小娘子沉住氣,耐心與洪夫人講道理:“皇后娘娘從北地回來,以前她在燕京名聲大得很,比起在南邊的皇后名聲還要響亮。燕京百姓手上的土地,都是皇后娘娘親手立的地契,再分給了他們耕種?;屎竽锬镏涝谕庾鍪碌淖涛?,她肯定能理解我們?!?/br>
    洪夫人淡淡地道:“既然在外能獨當一面,做事的滋味那般好,皇后娘娘為何要從北地回南邊?”

    張小娘子愣在了那里,宮宴累得很,洪夫人揉了揉眉心,道:“你莫要以為,我不知你在外做甚。小報上的那些文章,什么北地娘子能與男人一樣做事,南邊娘子被關在后宅,許配人家換取家族榮華富貴,定是出自你們之手。與你交好的那幾個小娘子,府中都有人在朝堂上做官,定容不得她們胡鬧。你安生在院子呆著吧,休想再出門?!?/br>
    洪夫人離開了,吩咐仆婦哐當鎖上了大門。張小娘子回過神,飛奔過去拉門,鎖撞著門哐當響。

    婢女梧桐在外面可憐巴巴地道:“小娘子,夫人將鑰匙帶走了,小的也沒法子??!”

    早先在宮里領宴時,她們就暗自約好了,要在一起商量文章,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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