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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88節

    再回到妻告夫,首先需要刑罰兩年。子女告父母親長,屬于十惡不赦中的“不孝”,嚴重者“絞”。

    嫁妝看似屬于女方的私產,其實除了女方娘家有勢力,夫家富有厚道,才能落到自己手中。

    近九成女人的嫁妝,最后還是便宜了男方。

    新戶帖做出了變動,婚書上所列的嫁妝,由官衙備案之后,將婚書與戶帖拆分開。單立一份,所有者名為女方。

    女方娘家若在婚后有追加,贈予等等,女方可以去衙門備案,追加到以前的“奩產”中。

    僅僅細微的變動,卻引來了很多反對與質疑。

    他們全都振振有詞道:“大男兒哪能覬覦妻子的嫁妝,豈不是太過沒出息。戶貼與奩產分開,弄得一家人都生份了?!?/br>
    “妻告夫不用坐牢,以后,她們只怕要反天,這個家就得散了??!”

    很有出息的他們,卻無一例外,跳腳要將妻子的嫁妝放在自己的名下。

    他們不愿意家散,生怕妻子狀告丈夫。

    守在一旁的廂兵,令他們只敢低聲抱怨,最后還是規規矩矩照辦了。

    反正關起門來過日子,民不舉官不究,衙門還能管到他們家中去不成!

    一個小娘子走過來,拿著張戶帖問道:“任娘子,這里我不懂,勞煩你幫我瞧瞧?!?/br>
    任慧娘一下又打起了精神,認真地教起了小娘子。

    趙寰坐在棚里,將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趙開用手肘碰了碰張浚,打趣道:“張宣撫,任夫人可是愈發厲害了。你這懼內的名號,怕是會傳得越來越響?!?/br>
    張浚眼皮都沒眨,怡然自得道:“夫人厲害,我得要更努力才是。不然,若被她嫌棄,可比懼內更沒臉?!?/br>
    趙開楞了下,哈哈大笑起來,拱手道:“張宣撫心胸豁達,倒是我落于下乘了?!?/br>
    張浚笑著拱手還禮,道:“好說,好說?!彼吹揭慌孕τ内w寰,好奇問道:“趙統帥可是在笑慧娘?”

    趙寰搖頭,悠悠道:“我見她們互相幫扶著做事,很開心?!?/br>
    女人們互相幫助,這種力量,哪怕是張浚他們都不會懂。

    張浚沉吟了下,道:“趙統帥,這兩日下來,著實有許多問題顯露出來,不得不謹慎。比如酸儒所言的拋頭露面,以及律法的改動,妻告夫等。一下改動太大,眼下尚太平,若是南邊朝廷教唆挑撥,只怕會鬧起來?!?/br>
    趙寰閑閑道:“教唆不動。這里面,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積壓了太久的力量。我幫她們掀開了道口,只要我在,這道口就不會被堵上?!?/br>
    任何一項律法的改動,趙寰皆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并非僅憑著一腔熱血,靠著兵力鎮壓,強行逼著他們接受。

    好比關于嫁妝的小小變動,男人們并非面對著趙寰的弓箭,不得不低頭。

    而是絕大部分女人的支持。

    在以前,除了窮苦人家的女人能拋頭露面討生活,在外做焌糟,廚娘,仆婦等。

    大戶人家的女人都在后宅,在娘家讀書識字,學習管家理事,嫁人后相夫教子。

    眼下,女人與男人一樣,有在外做事的機會。她們的腰桿,比起以前靠著娘家,挺得更直了。

    窮苦人家的女人一樣如此,她們能從事的差使,比起以前要多上數倍。讀書不多,但識文斷字的,還能進衙門做小吏,廂坊的廂官,乃至村中的里正等等。

    總體上來說,看似冒犯到了男人的權利。實際上女人們有了收入,對于家境不富裕的人家來說,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大戶人家出了女官,給家族長了臉,好處自不用提。

    改動環環相扣,最后反對的聲音,皆被實際的好處掩蓋掉了。

    這時,虞祺一臉為難走了進來,趙寰打量了他幾眼,一時沒有做聲。

    張浚忙問道:“可是遇到了甚煩心事?”

    虞祺偷瞄了眼趙寰,嘆了口氣,坐下來之后,再嘆了口氣。

    趙開被虞祺的唉聲嘆氣,嘆得眉毛亂揚,戲謔道:“虞兄向來心寬,能被愁成這般,定不是小事。恰好趙統帥也在,不若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出出主意?”

    虞祺苦笑了聲,道:“說起來,這件事與趙統帥有關。先前王遠齊又找到我,硬要求我遞帖子,想要求見趙統帥。無論我好說歹說,他只一個勁地求。如今我都怕回府,真想住在衙門里了?!?/br>
    趙開與張浚也心有戚戚焉,他們被煩得不行,被拐外抹角的關系攀上來,想要在趙寰面前露臉。

    趙寰早早就下了令,她誰都不見。無人敢造次,全部回絕了。

    并非趙寰不近人情,而是她實在太忙,無暇應酬。

    王遠齊在府城是首屈一指的富紳,人很是聰明。在衙門前的第一個棚子,就是他最先出錢搭了起來。

    王氏家族中子弟官職雖不顯,卻也枝繁葉茂。只是打仗以后,在外地做官的弟子們,要不被撤職,比如趙寰的北地。在南邊做官的,也大多丟了官,灰溜溜回到府城。如今尚呆在府中,無事可做。

    趙寰先前曾聽任慧娘譏諷王遠齊,他將族里好幾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悄悄送到了南邊。

    任慧娘道:“自從出了個章獻明肅皇后,這巴蜀的風氣啊,一下就變了樣。家中的小娘子變得尊貴了,都盼著再出個皇后太后。哪怕不成,出個貴妃也好。娘家人好得個爵位,做起那皇家親戚,耀武揚威。呸,休說人人都能與章獻明肅皇后比,我就看不慣他們的嘴臉。說是看中女兒吧,卻打著賣女求榮的心思。若是家里沒有兒子,哪怕是納妾,過繼,千萬百計要弄個男丁來繼承香火。真真是沒臉沒皮!”

    趙寰手指敲著案幾上厚厚的一摞冊子,想了想,問道:“王遠齊與你說什么了?”

    虞祺愣了下,一五一十道:“我聽他那話里的意思,他好似有意無意,在打聽管牛二他們的下落?!?/br>
    管牛二與惠能都還關在牢獄中,尚未處置。

    趙寰問道:“那管牛二以前與王遠齊可要好?”

    虞祺回想了下,答道:“王氏做法事都是請寶鳴寺的和尚,家中女眷去吃齋念佛,也在寶鳴寺。平時在明面上,倒不曾看出他們有何深交?!?/br>
    趙寰從那摞冊子里,找到從寶鳴寺賬本中,核計出來的田產鋪子等賬目。再拿了王遠齊府上來衙門重立的田產,以及鋪子等契書,比對。

    “你們看看,這里面有何異樣?”

    張浚先接過來看了,他面露驚詫,隨后遞給了趙開,再傳到了虞祺手上。

    虞祺慍怒道:“好他個王遠齊,將鋪子田產掛在了寶鳴寺,得以逃脫賦稅。怪不得,王家越來越富?!?/br>
    張浚琢磨著道:“如今看來,王遠齊與那管牛二牽連甚深。王遠齊敢將這般多的家產交到管牛二手上,卻不怕他貪了去,定是令管牛二有忌憚之處?!?/br>
    趙寰笑笑道:“兩人算是互相制衡吧,管牛二忌憚王氏一族的勢力,王遠齊想要借機發財,再給了管牛二一成的利,兩人算是一拍即合。打仗以后,王氏一族的勢力雖不如以前,但他往南邊送了小娘子。管牛二恐王氏小娘子得寵,便繼續與王遠齊勾搭了下去?!?/br>
    以前張浚被秦檜排擠到了成都府,此時想起曾受過的氣,譏諷地道:“管牛二再橫,也怕王遠齊攀附上了南邊的關系。哪怕他真是菩薩轉世,在南邊朝堂那群人手里,也只有倒霉的份?!?/br>
    趙寰唔了聲,繼續翻著統計出來的人口,尤其不同年齡段的男女數量,道:“這幾年,女嬰越來越遠少了?!?/br>
    趙開不解,張浚卻很快明白了過來,道:“可是溺嬰?”

    趙寰道:“女嬰生下來就沒了,所以戶帖上沒有記錄。外面在打仗,巴蜀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高。除了要男丁承繼香火,在家中有余糧時,百姓家中若有女嬰誕生,說不定會留著她們一條命。若是沒了余糧時,會只留著兒子?!?/br>
    虞祺思索了下,道:“巴蜀與北地都允許娘子出來做事,以后溺亡女嬰,會不會隨之減少?”

    趙寰抬眼看向他們三人,平靜地道:“會減少些許,但不會太多。因為承繼香火,才是男人最在意的問題?!?/br>
    哪怕在后世,溺亡女嬰的惡習仍舊未絕。家中的家產,還是由兒子繼承了絕大部分。

    三人聯想到自身,不禁神色微微尷尬起來。

    趙寰沒理會他們,合上冊子,望著外面王遠齊的棚子,緩緩道:“就這些還不夠??!”

    三人沒聽明白,互相面面相覷。

    趙寰愉快地道:“明日先砍了慧能,加上手上沾有人命,罪大惡極那些人的頭?!彼c了幾個名,一共十余人。

    虞祺吃了一驚,遲疑著道:“趙統帥,大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可會不太吉利?”

    趙寰指著外面地下,哈哈笑道:“你看他們站的地方,青石縫隙里的血漬仍在,他們站得依然很踏實啊。寶鳴寺以及好幾家寺廟歸到衙門的田地,加上實實在在領到的大錢,他們連慶賀都來不及呢!”

    虞祺一想也是,殺了慧能以及惡霸們,只能讓他們拍手稱快。

    張浚應道:“我等下就去安排?!彼q豫了下,問道:“那管牛二,趙統帥打算何時處置?”

    趙寰笑道:“不急,留著他,好釣大魚?!?/br>
    張浚愣了下,試探著道:“趙統帥可是要釣王遠齊?”

    趙寰笑吟吟道:“我要釣王遠齊,加上那些還心懷僥幸,穩住不動的人。以前吶,亂世發大財,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他們被人稱頌,稱其聰明厲害。他們的財從何來?都是發的死人財!倒霉的,永遠是最最窮苦的百姓。真是不公平啊,這次,我要還他們一個公道!”

    翌日上午,慧能他們被行了刑,百姓們跟看大戲一樣,拍手稱快。

    到了午飯后,虞祺就急匆匆前來稟報:“趙統帥,王遠齊病倒了,真正病了!”

    趙寰不緊不慢道:“他可是腳踏兩條船,不小心閃了腰?聽說,花錢可以消災。王遠齊沒去廟里燒香,請求菩薩保佑?”

    虞祺愣住,他到底聰明,很快就明白了幾分。

    王遠齊倒是個能人,經過虞祺之手,將王氏家產悉數奉上。

    趙寰沒有為難他,留下了王氏的族田與祖宅,放過了王氏老小。

    王氏族人很快收拾好,闔家老小回了利州老家。

    車馬經過,被府城人都看在了眼里。在大年二十九,管牛二與其他惡霸被砍頭。

    府城里,喜慶多了兩重。

    欺壓百姓的惡霸被全部處決,他們總算長長松了口氣,不用再擔心受怕,會被他們欺負。

    過年了就是春。開春了,百姓們有地種,衙門征收的賦稅,全部在大宋朝報上寫得清楚明白,比太平時日還低一成。且衙門沒有旨意,絕不允許隨意加賦。

    管牛二他們的人頭落地,很快就陸續有田產糧食銀錢,送到了衙門。

    衙門在大年三十中午開始休衙,在大年初二開衙。

    趙寰從賬冊中抬起頭,看到許春杏在門上認真貼桃符,頗有興致走出去打量。

    許春信笑道:“本該早些貼的,就是太忙了,這時才得了空。這桃符啊,還是張宣撫給我的。他說衙門今年不同以往,大家都快在這里過年了,干脆喜慶些?!?/br>
    除了桃符,門框上已貼好虞祺寫的對子。

    趙寰點頭,煞有其事道:“是該喜慶些。屠蘇酒呢,他們都藏著,沒拿出一些出來?”

    趙開聽到趙寰的聲音,從值房里走出來,笑道:“趙統帥,要說屠蘇酒,得虞老兒家中的最好。他的屠蘇酒方子,聽說是前朝文懿公所留?!?/br>
    虞祺本來準備出門,聞言臉頰抽搐了下,一旋身退了回去。

    張浚恰站在他身后,不動聲色擋住了他,順帶將他往外推:“走,去外面瞧瞧去?!?/br>
    虞祺煩惱得很,斜乜著他道:“晚上我要請趙統帥去我府里過年,自會有屠蘇酒吃。你們不許來啊,休想湊熱鬧?!?/br>
    張浚笑呵呵道:“晚上趙統帥與娘子們約好了,說是忙了這許久,要在一起吃酒松快一下?!?/br>
    虞祺倒沒聽到此事,他懷疑地道:“當真?”

    張浚真沒騙他,道:“這些天忙成何樣,你又不是不知曉,大家誰都顧不上過年了。先前我去找慧娘,見到趙統帥在與她們說話,慧娘提了出來,娘子們都跟著起哄,要請趙統帥也去。趙統帥一口答應了,說是她不會做菜,請酒樓送席面,她出錢請客?!?/br>
    虞祺沉吟了下,很是爽快地道:“那酒我出了?!?/br>
    張浚斜著他:“你府里的酒好,當然由你出。我與老趙早就說了,今晚要敞開肚皮大吃一場。過不久我們都會去燕京,到那時,就難吃到你府里的存酒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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