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29節
突然闖入的人馬, 將他們從夢中驚醒。趙寰望著他們,冷靜而清晰喊道:“大宋人靠邊!” 徐梨兒很快接上:“大宋人不殺同胞!” 趙瑚兒:“大宋人不助紂為虐!” 邢秉懿:“我們一起回大宋!” 姜醉眉身子靈活扭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幅度,臉都用力得扭曲了,揚起錘子朝身后手鬼鬼祟祟要逃的金人砸去,嬌叱一聲:“金賊,看死!” 金人轟然倒地,腦門兒上一個深深的血洞,圓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趙瑚兒見了,暢快無比,她想仰天大喊。 當時許月娘也是這樣,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又以怨報怨,以牙還牙了一個! 金人與大宋百姓區別明顯,他們分成了兩撥聚在一起。一撥守在一間緊閉的門邊,身邊地上還擺著幾個空酒罐,慌張躲閃。 一撥衣衫襤褸,神色麻木,茫然望著她們。 趙寰太熟悉他們的樣子了,以前在浣衣院比比皆是。 這是經歷過壓榨,以及深重的苦難,惟余一口氣,麻木活著的模樣。 趙寰毫不猶豫,帶著大家撲向了金人,喊道:“門在此處,砸開!” 令行禁止,大家跟著涌上前,與起身張牙舞爪反抗的金人廝殺在一起。 事發突然,金人手上沒有兵器,但他們早已囂張慣了,向來看不起大宋人。 有個領頭模樣的金人,露出一口大黃牙,扯著嗓子怒吼:“大宋賤奴弱得很,敢來找死,殺了他們這些孬種,這幾個娘們兒既然送上了門,就留給我們兄弟爽快爽快!” 他的話音剛落,趙寰放棄了踹門,揉身上前,手上的銼刀,朝他胸口招呼去。 金人側身躲避,看趙寰是弱女子,并未將她放在眼里。獰笑著,伸手就來抓她,試圖奪走她手上的銼刀。 趙寰并沒如他那樣躲避,腳步未停,眨眼間到了他的面前。 眼前一花,金人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感到脖子上一陣涼意,接著是巨大的疼痛,呼吸困難。 金人下意識抬手一摸,滿手濃稠的血。頭眩暈,眼前趙寰那張冷靜的臉,在不斷晃動。 “砰”一聲,金人倒地,抽搐幾下,氣絕身亡。 趙瑚兒大聲高喊,手握著帶血錐子揮舞,鼓舞著士氣:“領頭的死了,殺??!” 金人被這群殺氣凜冽,殺瘋了眼的女人鎮住,領頭的又死了,抱著頭就想要逃。 “攔住他們!”趙寰朝著靠近門邊的大宋工匠們,拔高聲音道:“你們不是孬種,他們才是,殺了他們報仇!” 他們中有人,聽到金人開罵時,麻木的臉,就開始出現了裂痕。 背井離鄉,家破人亡。身體上的折磨,身心上的侮辱,日復一日的艱難勞作,已經讓他們瀕臨崩潰邊緣。 一群小娘子都在奮勇反抗,他們還有什么臉面軟弱?! “跟他們拼了!”一個漢子嘶喊著,手緊握成拳,朝金人嗷嗷撲來。 平時被金人們欺負太狠,這群工匠早就恨極了他們。 見有人帶頭,嚎叫著,吶喊著,也不管什么兵器不兵器,一并沖入了戰局。 原本不分伯仲的雙方,情形立即扭轉。徐梨兒她們有了人幫忙,愈戰愈勇。 她們全身是血,襯著赤紅的眼眶,看上去真似地獄里爬出來索命的厲鬼。 金人們很快倒下,大宋人英勇無敵,繼續與還在頑固抵抗的金人們搏殺。 趙寰耳聽四方,眼觀八路。屋外的打斗聲不斷,慘叫直入云霄。 金兵守衛有上戰場的經驗,若面對面rou搏,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趙寰定了定神,奔到最先倒下的金人管事身邊,從他腰間尋到鑰匙,打開了門鎖。 屋內堆放著打造好,還沒來得及運出去的刀箭。 真是太好了!趙寰迅速估了下數量,第一批起事的兵器足夠了! 趙寰隨手抽出把大刀,回頭對跟著她進來的姜醉眉道:“快,快叫幾人進來,帶著刀去幫林大文他們!” 姜醉眉立刻轉身出去,很快就揪了一串人進門。趙寰目光凜然掃去,沉聲道:“拿上刀,跟我走!” 工匠們學著趙寰那樣,取了刀,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屋。 趙寰站在中間的空地上,看著幾處打斗的局勢,衡量過后,朝著明顯落了下風的那邊跑去,毫不猶豫沖入了戰局。 眼下,她還不能只在后方指揮坐鎮。他們之間,只是并肩殺敵的同胞伙伴。 她要與她的同胞伙伴們,戰斗在一起。 這里亦沒有女人,只有人。 戰爭,女人既然逃不過,就不能走開。 趙寰希望一人不少,全部回家! 金人在被窩里被襲擊,他們雖然身經百戰,比起這群面黃肌瘦,被強行奴役的大宋人要兇狠,進退有度。 但面對大宋人不要命的拼殺,以及他們手上的各種奇怪木工用具,金兵打仗的陣法全用不上,一時很難將他們完全打敗。 逐漸地,有人手上的銼子錐子等被奪走。金兵狠絕,立刻反撲。眼見他們被打得沒了抵抗的能力,一群手持長刀的工匠們加了進來。 這里面的幾個女人,尤為兇猛。她們雙手握著快有自己身高一半的長刀,沒有任何章法亂砍。 金兵駭然,一下亂了陣腳,步步后退,有人更是嚇得抱頭逃竄。 再而衰,衰而竭。金兵無人指揮,被突然偷襲,士氣rou眼可見低下。 趙寰在外圈,機敏而警惕,見到跑出來的金兵,神出鬼沒上前補上一刀。 若有徐梨兒趙瑚兒她們被偷襲,她來不及補救的,迅速出言提醒。來得及補救的,撲上去就是一刀。 刀口已經砍得起卷,到處血rou橫飛,地上躺滿了尸首,染透了地上的泥。 有敵人金兵的,也有大宋百姓的。 趙寰見金人敗局已定,開始指揮人用金人的獨輪車運送刀箭,站在一旁沉聲下令:“快,要快些?!?/br> 林大文喘息著,來到趙寰身邊,面帶喜悅道:“前面守衛的張五來報,無一人逃脫。 趙寰呼出口氣,沒人能去報信,至少這邊的消息是暫時瞞住了。 她看到林大文左手臂耷拉著,臉色慘白,側著身子在與她說話,略微皺眉,問道:“左手臂受傷了?” 林大文見識過了她們的英勇,想著自己的左右臂在打斗中不小心脫臼,一時有點兒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想要否認:“我沒......” “事”字還沒說出口,趙寰已經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按壓摸索了幾下,“應當沒傷到筋骨,你忍一忍,可能有點痛?!?/br> 隨著趙寰的話音一落,她手上用力,“咔噠”一聲。 林大文還沒回過神,手臂處一陣刺痛,手臂歸還了原位。他全身一陣僵硬,羞愧得都快哭了。 趙寰斜了他眼,淡淡地道:“我們都是同胞戰友,以后受傷了不要瞞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br> “是?!绷执笪内s緊應了,看到趙寰被破裂的右手衣袖處,還有血不斷留下來,他不禁一愣,急道:“二十一娘,你的手受傷了?!?/br> 趙寰哦了聲,隨意撩起衣袖,看到小手臂上血rou翻卷的傷口,道:“先前被金賊砍了一刀,只是皮rou傷,沒傷到骨頭?!?/br> 一邊說著,一邊干脆將衣袖扯了,手伸到林大文面前,“幫我綁上?!?/br> 林大文手忙腳亂接過布巾,趙寰轉頭四望,問道:“許山呢?” “我這就去將他叫來?!绷执笪南岛貌冀?,趕緊去找許山。 趙瑚兒她們累得靠著墻,坐地上直喘粗氣。望著眼前的修羅場,不知誰先笑,其他人跟著一起笑得淚眼翻飛。 趙寰聽到她們銀鈴般暢快的笑聲,轉過頭去,跟著她們一起笑。 徐梨兒手撐著刀,也沒去管臉上的血淚,哈哈大笑道:“爽快啊,我這輩子,從沒一天這般快活過!” “上次殺人,我也這般快活。只那次,沒有今晚這么激烈,面對這么多敵人?!苯砻紳櫫藵櫢稍锏淖齑?,天上的星辰映入了她眼里,朦朧又絢爛。 “還有上次?!”徐梨兒臉上的笑容一僵,頓時不滿了。 “是啊,上次?!壁w瑚兒接了話,朝徐梨兒得意眨眼,“是我們搬空了糧食倉庫,殺了人?!?/br> 徐梨兒滿臉不悅,嘀咕抱怨道:“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算上我一份,你們太不仗義了!” 邢秉懿略微歇過了氣,木著臉罵道:“瘋子。殺人又不是吃席,還要給你下帖子不成!” 徐梨兒吭哧吭哧笑得歡快無比,靠在趙瑚兒的肩膀上,懶洋洋道:“十三娘,以前我很討厭你們這群帝姬貴人,今晚我不討厭了。二十一娘說,我們是同胞,是伙伴。對,我們是伙伴。小娘子,小娘子!哈哈哈,小娘子也能殺敵。我今晚殺了好多人,開始我還在數,后來就忘了。按照軍營里的算,我怎么得也能封個游擊將軍了吧?” 邢秉懿白了她眼,撐著起身,用腳挨個輕輕踢了踢,吆喝訓斥道:“地上涼,快起來,我們進屋去。里面有火堆,暖和一些,我們好將傷處裹一裹。別只顧著高興,最后流血而亡了?!?/br> 趙瑚兒看到趙寰還在忙碌,趕緊起了身,道:“我們快些,弄好之后去幫一幫二十一娘?!?/br> 幾人身上都有傷口,她們嘻嘻哈哈站起了身,互相搭著肩膀,攙扶著進了屋。 這邊,林大文帶了許山過來,他懷里的包裹不離身,欠身道:“二十一娘,可是要炸掉了?” 趙寰打量了周圍一圈,眼神黯淡下來,道:“我們的同伴,無論死傷,都全部帶走。死傷的金賊,帶不走的用具,全部弄到打鐵的屋子里去,一并炸毀!” 許山先前看過他們的傷亡,死了十余人,重傷三四人。輕傷的都沒停下來,還沒個準確的數量。 金兵守衛大約有近三百五十人左右,這一戰,算是以少勝多。照理說,許山應該高興,心里還是難過了下。 只許山知道趙寰炸毀此處的重要性,有金人的煉鐵爐。金人的“鐵浮屠”騎兵,鐵甲,此地就是來源之一。 他很快振奮起了精神,低聲道:“是,金賊無論死傷,都要讓他們長埋此地。我已經準備好了,定會不辱使命?!?/br> 林大文沉默著,轉身去安排,趙寰則走去了先前最先站出來的漢子面前。 漢子左腿伸直,右腿曲起,手搭在膝蓋上,眼神直直望著眼前。聽到身邊的動靜,抬頭看向了趙寰,左腿忙往回收,就要起身。 趙寰擺擺手,親切地道:“無妨,你們累了,怎么舒服怎么來。我叫趙寰,排行二十一。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漢子聽到姓趙,以及排行,手足無措了起來,囁嚅著道:“草民叫姜七郎。家中七兄弟,都是打鐵為生。在汴京時就死了三人,兩人被抓來了金國,其余兩人不知所蹤?!?/br> 又是一起家破人亡的慘事,趙寰見多了,依舊會感到難過。她沉默了會,道:“以后以你我相稱吧,這里沒有皇親國戚。你我都一樣,算是家破人亡。不過,以后再也不會了。你們今日很勇敢,你看,金人并不如他們呈現出來的厲害,他們同樣不堪一擊。等會,我們會把這里全部毀掉。你的同伴們,不,我們都是大宋人,彼此都是同伴?!?/br> 姜七郎呆愣的神色中,漸漸出現了激動。 大宋百姓被金人強行打為奴隸,他們當然不服反抗過。只以前他們沒有凝結成團,三五個冒出頭,被金人虐殺。加之大宋節節敗退,后來反的人就逐漸少了。 今晚,姜七郎方知道了什么叫反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