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恥后的帝姬 第7節
百姓則靠漁獵為生,每逢宴請慶典時,喜歡飲鹿等獵物的鮮血。雖說有蔥韭,研芥子等佐料,其實還沒脫離茹毛飲血的生活。 金國從汴京撤退時,將汴京城洗劫燒殺搶奪一空,加上大宋的歲幣,他們是大發了一筆橫財。雖如此,端從皇宮看,總體上還是窮得叮當響。 想要吃到rou食,除非在宴請陪客的酒席上。除此之外,還有個地方,肯定有rou。 那就是完顏晟的“御膳房”。 趙寰昨晚喝了幾碗熱水,出了身汗,熱度已經退了大半。她放輕手腳準備起身,甫一動,趙神佑倏地睜開了眼睛,定定望著她。 脆弱,驚惶不安,生怕被拋棄的眼神,令趙寰的心被狠狠揪了下。她勉力擠出絲笑,溫聲道:“醒了?你別動啊,我去拿些水給你喝?!?/br> 趙神佑抿了抿唇,聲若蚊蠅嗯了聲,依依不舍放開了手。趙寰輕撫了下她的臉頰,再輕輕將趙金鈴的手拿開,掖進被褥里,披上衣衫下炕。 刑秉懿無法去當值,趙瑚兒只得坐起身,打了個哈欠,邊穿衣衫邊說道:“我陪你一起去?!?/br> 兩人漱口洗漱之后,水涼了些。趙寰讓邢秉懿與趙神佑都喝了小半碗,她們再去拿湯飯。 趙神佑吃了小半碗,邢秉懿沒有胃口,趙寰強令她吃了一碗,說道:“九嫂嫂,你無論如何都要吃飯,吃下去才有力氣。你小產了也不能歇息太久,得很快好起來,否則會露出馬腳。這兩天我替你去向韓婆子告假,就說你月事來得厲害,動不了?!?/br> 她們這群人,月事大多不準,大家都見怪不怪。邢秉懿手搭在小腹上,有氣無力說道:“二十一娘,我醒得,你都是為我好。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記得你的好?!?/br> 趙寰暗自嘆了口氣,安慰了她幾句,與趙瑚兒一起前去當值。 快臨近新年,金人受了大宋的影響,在冬至新年等節慶時,都要大肆慶賀?;蕦m再破舊,也要裝模作樣灑掃一番,貼對子桃符。 趙寰前去給邢秉懿告假,韓婆子看了她幾眼,不耐煩地道:“你昨日病得那般厲害,今日倒能替人當值了。既然你要做好人,還不快去干活,楞在這里作甚!” 她們今日被分了清理灑掃積雪的差事,沒掃一段路,木屐連著鞋襪都濕透了,寒意順著腳底往上鉆。風再一吹,所有人都被冷得簌簌發抖。 趙佛佑人小瘦弱,她拄著掃帚一邊喘氣,一邊直抖個不停。在不遠處的氈房里,門簾晃動,簾子后的人影閃過。 趙寰不動聲色收回視線,走上前對趙佛佑說道:“你歇一會,去那邊氈房里取取暖?!?/br> 趙佛佑嘴唇都凍青了,順著她的指點看去,不禁愣了下,哆嗦著說道:“娘娘不喜見到我們?!?/br> 趙寰呵了聲,道:“不要怕,你只管去。得碗熱湯水,一塊糕點也好?!?/br> 趙佛佑猶豫著沒動,半晌后,低聲問道:“神佑可還好?” 趙寰望著她臉上的忐忑與脆弱,心一軟,答道:“勉強活了過來。你先別管她,有我呢,照顧好自己要緊?!?/br> 以前在康王府上時,姊妹倆來往并不多。自兩人的生母都陸續被折磨死之后,其他人無暇顧及她們,姊妹倆開始相依為命。 兩年多的非人生活下來,趙佛佑逐漸變得麻木。對于趙神佑的病,她恨自己無能為力,又不敢面對她的死,甚至連問都要鼓起勇氣。 聽到趙神佑沒事,壓在心頭的石頭被挪開,趙佛佑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隨意抹了把臉,放下掃帚,提著裙子下擺,一鼓作氣朝韋賢妃的氈帳跑去。 韓婆子袖著手,冷眼在一旁看著,朝趙寰冷笑一聲:“她今年已經十歲了,過不了多久,就要與她嫡母,祖母一樣?;钪秩绾?,還不是要被男人折磨?!?/br> 趙寰平靜地道:“先活著吧,已經死太多了。趙家真有滔天的罪孽,也不該女人來償還?!?/br> 韓婆子愣在了那里,片刻后,別開頭踱步到了別處去,大聲吆喝道:“別偷懶,趕快些!若是做不完,太陽下山了,你們也得給我繼續!” 太陽下山了會更冷,雪踩實了,會結成厚冰。大家一聽,趕緊動了起來。 趙佛佑很快跑了回來,她咬著唇,滿臉晦澀,道:“韋娘娘說她身子不好,她在簾子后躲著,我沒能見到她。屋子里伺候的人,抓給我了幾顆糖?!?/br> 她緊緊拽著的手,伸到了趙寰面前,手心里躺著幾顆用油紙包著,黏在一起的麥芽糖,囁嚅著道:“姑母,你拿去吃吧……給神佑一顆就好?!?/br> 麥芽糖也是好東西,趙寰自嘲一笑,伸手拿了四顆。刑秉懿兩顆,趙神佑趙金鈴分別一顆。 想了下,趙寰再取了一顆,給趙佛佑留了三顆,說道:“余下的你吃?!?/br> 趙佛佑還要推讓,趙寰臉一沉,不容置疑道:“快收起來!” 趙佛佑忙收回手,將油紙包小心揣在了懷里。趙寰放好四顆糖,余下的一顆,托在手心,走到韓婆子身邊,雙手遞上前。 趙寰不卑不亢道:“韓娘子,大娘子從韋娘娘處得了幾顆糖,這顆是孝敬你的,請你莫要嫌棄?!?/br> 韓婆子盯著趙寰的手掌心,片刻后移開了目光,昂著下巴說道:“我可不稀罕這破玩意兒!” 趙寰默默收回了手,福身道謝。韓婆子意外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從早上到現在,她們只掃了不到半里的路。趙寰腦子轉得飛快,說道:“韓娘子,今日我們需要清掃到何處,才算完成了差使?” 韓婆子朝韋賢妃氈帳那邊一指,說道:“得此處到陛下寢宮的這條道清掃完?!?/br> 趙寰已走過一遍,不算很寬,巷道彎彎繞繞,雪被踩了后,需要花費力氣清理。 這條道,會經過御膳房。 趙寰垂下眼眸,誠懇說道:“我們的力氣都小,只用掃帚,如何都不能將踩嚴實的雪掃干凈。韓娘子,可能借些鐵鍤等趁手的用具” 韓婆子雖嫌棄趙寰麻煩找事,但她說的卻是事實。就憑著她們這群風一吹就倒的女人,只用掃帚,上面安排的差事,無論如何都完不成。 可是,到何處去找趁手的工具? 韓婆子下意識問了出來,趙寰先是佯裝苦惱,凝眉沉思了下,試探著說道:“不知,可否去向修皇宮的工匠們問一聲?” 修皇宮的工匠們,就算沒有鐵鍬,也有別的工具。韓婆子思索了下,轉身朝那邊走了去。 過了一會,韓婆子回來了,朝趙寰等幾人一點:“你們跟我前來搬鋤頭,鐵鍤?!?/br> 大家一喜,忙跟在了韓婆子身后。工匠們在氈帳里忙著木工活,她們到了門邊,屋里一下安靜下來。 工匠們齊齊朝她們看了過來,眼神各異,神色十分復雜。 守在門邊的金兵,放肆輕佻的眼神,在她們身上來回打量,恨不得當場將她們的衣衫都剝下來。 一個高大的木匠放下水中的活,沉默著搬了鋤頭鐵鍤到門邊。趙寰走上前,飛快將屋內掃了一圈,拿了把鐵鍤,低聲道了謝。 木匠微微怔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走回去,繼續拿起墨線,在木頭上一彈,留下一條筆直的墨印。 大家躲著金兵的視線,待拿了工具后,忙不迭飛快離開,惹得金兵在身后張狂大笑。 籬笆門連鎖都沒有,只用一根木棍別著。氈房內,到處堆放著木材,斧頭,銼刀等工具。 趙寰來回握了握手上的鐵鍤,不算太重,很趁手,她滿意地笑了。 有了工具,鏟雪的鏟雪,清掃的清掃,效率明顯加快。到了御膳房附近,趙寰一邊干活,一邊留意著門前的守衛,以及換崗的間隔。 趙寰欣喜發現,金國皇宮的管理,跟房屋建筑一樣爛。與浣衣院院子差不多的矮小院落,籬笆院墻。 門口不見人影,只在有人前去的時候,屋里的人方出來問一聲。 趙寰高興的同時,又感到說不出的悲哀。 就這么個破落部落,將強大的文明大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到了晚間夜里,趙寰與趙瑚兒嘀咕商議了幾句。她一聽,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興奮不已道:“我好久都沒嘗到rou了!我跟你去,總比做餓死鬼強!” 趙寰失笑,從床頭柜子里,找出幾件破衣衫,扯開用布巾拼出了兩個布袋。她們先歇息了一會,在萬籟俱寂時,兩人起身,朝御膳房摸去。 四下無人,御膳房沒有點燈,除了天上星光,到處一片黑暗。 趙寰借著微弱的光線,手摸索著,從籬笆墻的縫隙里伸進去,極輕極快拉開了門栓,拽著門用力往上提,免得開門發出聲音。 門無聲無息打開了,趙瑚兒屏著呼吸閃身進去,趙寰很快跟上,虛掩上門。 趙瑚兒聽從趙寰的叮囑,不敢輕舉妄動,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貓著腰朝灶房走去。 灶房的門關閉著,趙寰摸到門環,與先前那樣往上一提。門開了,發出些許吱呀的動靜。 趙瑚兒一喜,抬腿進屋。趙寰跟著進去,到燒火的灶膛邊,往右邊一摸。 果然,在凹槽里,趙寰摸到了火折子。她拔開銅蓋,用力一吹,火折子一亮。 看清了柜門,趙寰將火折子噗地一下吹熄,一個箭步奔了過去。拉開柜門,埋頭進去深深吸氣,聞。 手下飛快,趙寰抓了rou干,米放進布袋里。趙瑚兒站在一旁,呼吸都急促了,壓低聲音道:“多拿些!多拿些!” 多拿就會被發現,也沒地方藏。趙寰沒理會她,抓過她手上的布袋,再抓了些飴糖放進去,當即立斷道:“走!” 趙瑚兒只得作罷,戀戀不舍跟在趙寰身后,正要出走出去。 突然,趙寰一個急旋身回了屋,抵著門,將門輕巧關上。 灶房隔壁的屋子,傳來了開門聲。接著木屐踩在地上剔剔達達,有婆子含混抱怨嘀咕著,朝灶房走了過來。 第8章 趙瑚兒緊拽著手中的布袋,緊緊貼在門背后,她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凜冬的天氣,她汗透后背,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婆子嘀咕著到了門邊,趙瑚兒能聽懂大半的女真語,她聽到婆子在說:“真是,外面冷死個人咧,自己不起來,盡會指使人。灶房有動靜,哪來的動靜,肯定是那該死的野貓野狗!” 門栓的鐵環,撞到門板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門推開了條縫,趙瑚兒鼻尖已經聞到了婆子身上的膻氣,火折子的燈油味。 冰涼干燥的手,覆上趙瑚兒的手背。極緩,有力一握。 莫名間,趙瑚兒感受到無窮的力量,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落回了肚中。 趙寰沉住氣,抓起塊rou干,胡亂朝灶膛后扔去。 “咚”地一聲響,婆子嚇得哎喲后退,門一下合上,火折子被風吹熄。 趙寰展開嘴,發出“唧唧唧”的聲音,手下不停,抓起米用力朝柜子方向揚去。 婆子聽到屋內動靜,氣得罵罵咧咧。再次推開門,手擋著火折子,借著微弱的光朝地上一照,看到地上掉落的米粒,罵道:“該死的耗子,亂偷吃不說,又往洞里搬!” 側身走進屋,直奔柜子而去,滅了火折子,熟門熟路彎下腰,伸手在柜子里一陣倒騰,再砰地關上柜門。 “早就說了,柜子被耗子咬了個大洞,既然沒人上心,我也不管了!”婆子罵罵咧咧走了出屋,砰地一下拉上了屋門。 聽到木屐聲音剔剔達達走遠,趙瑚兒雙腿一軟,緩緩蹲在地上,背靠著墻癱倒在了那里。 趙寰拍了拍趙瑚兒的背,無聲安慰。她聚精會神,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 直到隔壁的門關上,說話停止,四周重新陷入寂靜。趙寰將手上的瓷片收回去,蹲下來小聲道:“沒事了,我們再等一等?!?/br> 趙瑚兒長長舒了口氣,抹去額角的冷汗,咕噥道:“真險?!?/br> 趙寰笑了笑,不緊不慢將握在手上鋒利的瓷片放回去,道:“是真夠險的。我以為又要見血呢?!?/br> 趙瑚兒呆了下,佩服不已道:“還是你厲害,原來早就做了完全準備?!?/br>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后,趙寰讓趙瑚兒原地呆著,再重新去裝了些米,補上了先前扔出去的rou干。 回去時總算順利,回到屋,趙金鈴小腦袋一點一點在打瞌睡,趙神佑睜大烏黑的眼睛望著門。她在看到趙寰的剎那,小肩膀一下塌下去,雙眸里迸發出喜悅的光芒。 邢秉懿也沒睡著,待到趙瑚兒關上門,她長長舒了口氣,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趙瑚兒走過去,將布袋放在炕上,拿出rou干顯擺。趙金鈴也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翻身爬起,小腦袋湊上前,急著道:“我看看,拿什么了?哇!是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