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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用飯時-- 「我覺得那些宅子不太對勁。尤其是第一戶,分明是剛成親的新人,為何房屋地板也出現了腐朽的狀況?按理說,成親時應該會將屋子翻修一輪吧?!诡櫆荛_口。 「除去許宅,其他兩戶都有個共通點,他們都沒有自己鑿井。既然都有這個技術了,且其中一戶還距離公井如此遠,為何不自己鑿?還有,你們看幾乎每戶人家門上都貼了鎮宅符,姑且不論那是否有實質用處,可我們今日去的那兩戶都沒有貼。等等,噁--」柳玄夾了一口茄子,入口后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我認為問題是出在那井上,和符咒的關聯不大?!诡櫈t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道,「現在是成興十一年,而我在井上看見,鑿好的日期是成興八年,不正是許家失蹤的那一年?而且今早那人也說了,是許家出資鑿的井,這應該不是巧合?!?/br> 「而另外兩戶家中沒有鑿井,勢必得也使用公井。會不會這正是原因?」顧瀟推測。 「你們今日也喝了那井水,是不是,今晚便能揭曉?!沽?。 三人齊齊站起。柳玄運力,將那把藥粉朝著那人灑去。毫無偏差地灑入他的雙目,對方痛得直捂著眼,顧不上動作。 趁其暫時失明,顧瀟召出一捆繩索,將來者捆成麻花狀。 「道長,別來無恙?!诡櫈t到桌邊坐定。來著緩緩抬頭,雖然仍捂著眼,但這容貌衣著,不正是當時他們初乍來到時遇見的道長嗎? 「別捂了,那藥粉只會讓你短暫失明,不如趁這個時間好好解釋為何要這么做?」柳玄好心提醒:「若你不說沒準就會真的失明囉……」 「你、你們如何知道?」他咬牙道。 「這還不簡單。第一、第一天談論這失蹤案件時,你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害怕,反而還對著我們侃侃而談,甚至連失蹤的人的身份也記得太清楚了點;第二、你那日離去,那個方向分明只有一條路,便是出鎮。依我猜,你是要去那口井邊吧;第三、從未聽過有哪個高人名叫墨仙師,而且你那符咒,估計……是沒有任何效果的。對吧?」柳玄將手負在背后,一點一點的解釋給他聽?!肝也?,你也不是什么道士,會扮成道士的身份,估計是怕別的地方來的道士會將你的身份捅出。你讓鎮民都使用了你的符咒,還讓他們堅信是有用的,這樣,他們便不會相信其他的江湖道士?,F在,我問你,為何要這么做?這些失蹤的人,去了何處?」 聽著他的分析,那道士的臉色與來愈白,最后聽見那兩個問題,忽然勾起嘴角,冷笑:「因為我想這么做。還有,你們玩夠了,換我了?!?/br> 顧瀟揚起手,欲拉緊繩索,可是太遲了,一陣白煙從那道士的腳下竄起,轉眼間,便消失在原處,只剩一捆繩索落在地上。 三人圍成一個圓圈,戒備地留神四周??罩袀鱽眄б獯笮Φ穆曇?,顧瀟燃起火焰,朝著聲音來源處攻擊。柳玄一手捏著一片葉子,看準時機攻擊。無奈那道士狡猾的狠,每每顧瀟出手攻擊,他便彷彿看準他動作般的迅速躲開,幾番下來,連他的一根毫毛都沒傷到。 顧溰凝神尋找那道士所藏之處,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外頭的濃霧悄悄灌入房中??峙率欠讲潘拼斑M來時,一齊帶進來的。 「小心?!沽舶l現了,低聲道。忽然在這霧中聞到一股異香,一種淡淡且清雅的味道。他臉色一變:「不好,中計了!」 這是什么味道?是「夢鄉」。別看這名字溫馨,這可是一種強烈迷藥,可讓人睡上幾天幾夜的!若是身子較差的人,還可能因此丟了性命。三人已踏上修煉之途,這藥對三人并沒有如此大的影響,但依舊會讓他們半天不省人事的。 他憋住呼吸,右手欲燃起火焰,化去這鬼霧。但為時已晚,顧溰早已暈厥在地,顧瀟仍醒著,卻是咬緊牙關,豆大的汗珠滴落,看來也是勉力支撐。 「哈哈哈,別硬撐了,沒用的!」那道士嘲笑,「我早說了,這群修仙之人,一個個都如此沒用,身體如此嬌弱。我看啊,我一巴掌便能拍死你們?!?/br> 夢鄉……夢鄉……柳玄在腦中瘋狂地搜索,夢鄉的解藥是什么來著? 他瞥見一旁的顧瀟嘴唇發白,臉色也愈發蒼白,看來已快支撐不住了。 ??!一道光閃過,他伸手到包袱中,抓了一把藥粉,并灌注靈力在其中,奮力向上一拋。 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白色粉末宛如雪花般飄落,散落在房間各處。 道士見狀拍柜大笑:「哈哈哈哈哈,看看你在做什么呢?別人中了夢鄉是沉睡,你中了夢鄉竟然是亂灑東西,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位小哥,“這水喝了沒準鬧胃疼”啊,我看沒鬧胃疼,倒是壞了腦子,哈哈哈哈……」 柳玄微笑,這道士也未免太過容易中計。這不,便暴露了所在位置。他右手一翻,一個漆黑的東西朝那道士的位置射去?!膏?-」直直刺穿他的肚子,將他釘在那柜子上。 「咚!」一旁的顧瀟也支撐不住了,雙眼一翻倒在地上。 「如何?」柳玄將窗戶關上,并燃起火焰。不一會兒,那濃霧緩緩散去了。 「你……你……」那道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低頭看著那刺穿自己的物品,只是根削尖了的樹枝。但即便如此,他仍感覺自己的力量快速地從傷口處流逝,恐怕是這樹枝早已被涂上些藥物。 柳玄從懷中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和著水強迫顧溰吞下。再走到顧瀟身邊,以相同的方法餵藥。 「所以,你打算說了嗎?」柳玄一笑?!改銊e亂動的話,那樹枝便不會要了你的命?!?/br> 「我怎么會栽在你這人手上……」那道士嘆息?!负冒?,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我便告訴你?!?/br> 幾百年來,這許家鎮都住在這半山上,因為當地少雨,鑿井下去什么都沒有,只能依靠鎮旁的溪流維生。 這溪流估計是山上的融冰化成的,雖然不大,但水量充足,倒也供所有鎮民生活了幾百年。 有一年,一位許姓官員路過,見著鎮子時常云霧繚繞,旁邊還有一條讓居民得以生活下去的小溪,大為驚奇,便取名「溪云鎮」。 但不知為何,近十多年山頂不再下雪,倒是時常下雨,這許家鎮原本一年到頭不超過十天雨,這不,幾乎下了快三、四個月的雨,溪水因此而沒有減少,不過,地下水也因此更加豐富。 七年前,那位許姓官員的后人,也就是許瑾,舉家遷至這溪云鎮,后來他便長年留在京城,只剩家眷留在此處。 他一共娶了五個妻子,其中,第二個妻子時常到溪邊散心。彷彿將那小溪當成了自己的朋友,有時會敘敘叨叨地說著深院內宅的生活,有時則埋怨丈夫經年出門在外,留她一人孤獨終老。 后來四年過后,在春節時,許瑾回來了。一回來,便花錢派人在鎮口鑿了座井,讓大家不再需要依靠那條隨時都可能會斷流的小溪。 一天一天過去了,大家都往那井中打水,無人再到小溪取水,也無人關心它即將消失。 大約七月份,艷陽高照,這條小溪最后還是敵不過乾涸的命運??墒菦]人注意,也不在乎。 因為,不需要了。 八月,許瑾一家便失蹤了。 接著,一家又一家的人消失了。 說到這里,道士長吁一口氣?!妇瓦@樣。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就是那條溪。你知道從眾人都很需要你,到完全被遺棄、被遺忘,是什么滋味嗎?那個許瑾,是始作俑者,所以我第一個下手的就是他。他房中的財物我也全拿了。不是家財萬貫,可以替人鑿井嗎?我倒要看看這些臟錢有多噁心!」 「那其他人呢?」 「第二個農人啊,從前他從我身上取了多少?說忘便忘,說棄就棄,我自然不會放過他。至于你說其他人……你應該見到他們門上有貼鎮宅符吧?如你們所言,那鎮宅符確實沒有用,不過,它們對我而言是標記。我都是從那些不屑于符咒、不在門上貼咒的人下手。我已經給他們第二次正視我的機會了,他們還是選擇無視,那也別怪我無情!」從他的眼中,只看見無盡的怨恨。 「那為什么一個月才殺一戶人?為什么不要將全村的人一起滅了?」 道士沒好氣地道:「你忘了嗎?我早已乾涸了,力量也在流失。每次放出那夢鄉都得消耗一個月來恢復靈力。你肯定想問為什么昨天才將人帶走今天為什么又來了吧?因為他們家只有兩個人,輕輕松松便能帶走不耗什么靈力。這樣,還有問題嗎?」 「為什么地板會腐朽?其他不會?」 這次道士十分不雅的翻了個白眼?!肝艺f你啊,為什么有這么多東西好問?我是什么?是溪!富有強大力量的水經過木製地板,還能不腐朽嗎?最后一個問題,我不想回答了?!?/br> 「那么,那些人去哪了?」 「死了,你想看嗎?」道士冷笑?!妇驮谏巾?,小溪的源頭。既然從前拿我滋養他們,現在當然換我拿他們作養分!還有,問這么多,換我了?!?/br> 「剛才那個粉末是什么?」 「哦,你說這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頑皮,「我也不知道,隨手抓的?!?/br> 道士嘴角抽了抽,看來被氣得不輕。他無力地低頭看著穿過自己腹部的樹枝,嘆息,「唉,罷了?!?/br> 「只要你發誓再也不傷害人,我便替你醫治。否則那傷口可能會惡化?!沽锨?,但道士只是擺擺手。 「罷了,不必了。這三年,該復仇的也復仇完了。和你這么一談,似乎也釋懷了不少。反正,就算再有人消失,還是沒人會注意到我,對吧?」他抬頭望天,一陣風吹過,一縷白煙緩緩地飄向天際。 柳玄凝望著那股白煙緩緩地消失。這個「人」,可恨嗎?只因從前自己無怨無悔的付出被當作理所當然,而在不需要他時便毫不猶豫的拋棄,而心生殺意。 可是換作自己,他能夠瀟灑地釋懷嗎?恐怕也是不行的。 「發生什么了?」身后傳來動靜,柳玄回頭,見顧瀟顧溰緩緩爬起?!改堑朗康降资钦l?」 「沒事。走吧,去看那些失蹤的人?!沽⑽⒁恍?。 沿著溪流向上游走,果然,在源頭處有一個山洞,里頭雜亂地堆滿了尸體。一踏入里頭,撲鼻而來的尸臭差點把柳玄硬生生逼出去。 其中兩具,衣著完好,尸體有些僵硬,應該是昨日失蹤的夫妻。 再往里頭走,尸體都已化成了白骨。最后,他在洞底看見一具掛在墻上,衣著仍完好、甚至還未開始腐化的女尸,興許是許瑾的二夫人。她是唯一和小溪說話、注意到他的存在的人,那間首飾仍留著的廂房,估計也是她的?;蛟S他對她有一絲感激吧,就連她的房間都特意保持乾凈。 三人下山后,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村民,并讓他們上山收斂尸體,并每年都要在溪畔擺上供品,祭拜那條小溪。 看著那朝陽升起,煙霧散去的小鎮又重獲新生,三人的任務也完成了,也該回去覆命了。 聽了他們的經歷,師父只是微微一笑,并讓他們好好休息。 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柳玄冷不防被一聲雷聲吵醒,不悅地走出房門,見顧瀟站在演武場中央,全身沐浴在白光下。 --顧瀟得道,可以升天成仙了! 眾人上前恭喜他,只有顧溰一人低著頭,躲在人群中不敢向前。 顧瀟離去后,當天晚上,只剩顧溰柳玄二人了。 「吶,柳玄,你覺得你什么時候會到天界?」晚上,二人一起偷溜出寢室,爬上屋頂仰望星空。 「不知道,時候總會到的,不要擔心?!挂詾轭櫆軐Ω绺缰鹿⒐⒂趹?,柳玄安慰道。 「柳玄,我問你?!诡櫆芎鋈粨纹痤^,側著身望向柳玄?!溉绻幸惶?,你和你的愛人遇險。你會捨身相救,抑或讓你的愛人為你而死?」 柳玄一怔?!负纬龃搜??」 顧溰哈哈一笑?!笡]事,我就問問。我的話,會義無反顧地上前保護我的愛人,不讓他受到一絲傷害?!?/br> 「我也是?!沽s正色道:「顧溰,你是不是……動了情?你現在可是修煉的緊要關頭,可別因此而壞了前程?!?/br> 顧溰搖搖手?!笡]事,沒有。你放心吧,我不會?!?/br> 可柳玄卻覺得,當晚的顧溰分明有事瞞著自己。 二人之間的感情,似乎也發生了小小的變化。 翌日,又是一道天雷,這次,換柳玄沐浴在白光下,接受眾人祝福。 待柳玄欲離去時,顧溰緩緩上前?!噶?,你要等我。我一定、一定很快就會去找你了?!?/br> 可是過了二十年,才見他成仙。且二十年后的他,似乎就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