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九)
衛苨回到桌邊時伴郎借口有事離開,想必是先前的事令他有些尷尬。 衛苨只作不知,找了個座位坐下。 臺上進行到改口環節。 衛苨把棉襖和捧花放到身旁空位上,想到剛剛主持人的話,擔心周熤會不高興。 離舞臺最近的位置擺放著兩張主桌,轉個頭就能看見對方,但周熤沒有看過來,抱著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衛苨!” 有人叫她,衛苨看向舞臺。 周柚站在對面,指著門口。 衛苨反應過來,上半程環節結束,該到樓上換禮服了。 她起身往外走。 經過周熤身邊時嚴煙抬頭朝她笑,周熤也抬頭來看她,礙于嚴煙,衛苨不知道怎么開口,正準備走,手腕被人抓住。 無人看見的桌下,周熤緊緊握著她。 嚴煙自然有發現他們的小動作,憋著笑去看舞臺。 臺上主持人正在唱歌。 衛苨趁機解釋“…我不是故意接的” 周熤倒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他只是聽到有人惦記著衛苨,感覺不舒服而已。 沒想到衛苨倒是誤會了。 周熤用大拇指磨蹭了一下她的手背。 “我知道” 他又重復“我知道” 說完還怕她不安心,又接著說“接了也沒關系,不過是一束花” 他還沒那么小氣。 手機震動,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門口周柚和化妝師在朝她招手,指著腕上的手表,很急。 雖然周熤說沒關系,但衛苨還是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又不知道為了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于是心一狠,把捧花遞了過去。 周熤沒想到她會把花送給自己,頓時笑了。 他接過花,嚴絲合縫地握住她的手掌,輕輕捏了一下后松開。 他彎著眉眼說“去吧,棉襖穿好” 衛苨見他笑才松了口氣,抱著棉襖快步往外走。 衛苨走后,捧花被周熤放到餐桌上。 很快,四面八方的視線都被這束白玫瑰吸引了過來。 他像是察覺不到,絲毫沒有收起來的意思。 一桌人如坐針氈,周野想提醒。 腦袋剛湊過去,還沒開口,周熤一眼掃過來,完全不同和衛苨說話時的溫軟,他這會冷了臉,眼神很是凌厲,就差說上一句別多管閑事。 周野悻悻閉嘴,默默的低頭喝水。 同時在心里吐槽:戀愛腦真可怕。 衛苨在整理禮服。 周柚望著鏡子里她的背影,焦躁的直皺眉。 她不清楚衛苨到底知不知道周熤對她有想法,也不知道他們不在的那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么事。 她試探著問“苨苨” “???…怎么了?” “你胃還疼嗎?對不起,我都沒注意到” 衛苨回頭來看她,笑著搖頭“早就不疼了,不用道歉,我沒事的” 周柚聽她說沒事,寬心的同時還惦記著另一件事。 她刻意等了一會,裝作不經意地問“對了,苨苨,先前周熤怎么牽你手,他欺負你了嗎?” 衛苨背對著周柚,聞言頓了一下,她表面整理衣服,實則是想擋住自己通紅的臉。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 周柚不信。 “你別怕,他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教訓他” 衛苨還是一樣的回答,只是頭已經低到兩件禮服中間去了“真的沒有,他就是…覺得我穿的太少,把衣服給了我” 到底也沒解釋為什么牽手。 十年相處,周柚太了解衛苨。 如果周熤真的沒有對她做什么,衛苨會第一時間轉過身來,一臉疑惑的急著解釋,極力要和周熤撇清關系,生怕她誤會。 可是她不僅沒有走過來,回答的也避重就輕,還不敢看她! 衛苨不會撒謊,于是只能選擇避而不談。 周柚已經有了猜測。 在她心里衛苨實在是世界上最好欺負的人,善良,柔軟,別人說什么都聽,說什么都信,簡直沒有比她更好說話的人。 她幾乎已經確定。 周熤那個臭小子絕對絕對趁她不在欺負了衛苨。 她都不敢想,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周熤都對衛苨做過什么。 她很想問清楚,但礙于化妝師在,還是暫且忍了下來。 后半程周柚緊抓著衛苨,不讓她離開身邊半步,到周熤那桌敬酒時也牢牢擋著衛苨,誓要連他的視線都阻絕,看見捧花更生氣,酒也不跟他喝了,拉著人就走。 因為她,衛苨沒能和周熤說上話。 結束前臺上玩起了互動游戲。 大概是周柚參與設計,文字解謎題。 現場鴉雀無聲,瞧著不像是婚禮,倒像是什么算數比賽。 獎品里有一只戴著項鏈的粉色兔子,衛苨看了很久。 可愛,喜歡,有點想要。 周熤解出謎題時衛苨忍不住心底的歡喜,等到他拿著兔子下臺,她笑著給周柚倒果汁。 周柚不解地問“怎么臉紅了” 衛苨扭捏“哪有” 周柚:“…” 衛苨再抬頭,一個幼崽歪歪扭扭的朝周熤走去,小手抓著他的衣角晃來晃去,最終兔子被小孩拿走了。 周柚又問“怎么生氣了?” 衛苨咬咬牙“沒有生氣” “明明生氣了” 衛苨:“…” 討厭。 散場時衛苨同周柚一起站在門邊送客,她望向遠處的周熤。 他正單手撐著桌子站起來,懷里抱著花。 從周尋伸手要扶他動作來看,周熤好像喝醉了。 衛苨雖然沒能抽出空去和他說話,但始終注意著他。 幾乎每個端著酒來打招呼的人他都不會拒絕,一一喝了,但看起來又不像是心情不好,因為偶爾對視時,周熤會對她笑,那為什么要喝這么多呢。 衛苨有些擔心。 餐桌已經空了,只剩下少數客人在門邊同周柚父母話別。 周熤朝門口走來,臉不紅,走路也很穩當,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一些不同,大概是,他的步伐放的很慢。 周柚母親看見他,上前把棉襖幫他穿上,關切地問“醉了?” “沒有” 或許因為酒的緣故,他嘴唇很紅,襯得人比平時柔和。 他說著話,眼神卻看著衛苨。 不同在花束后說話時溫柔,他的眼神充滿侵略性,讓衛苨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待狩的獵物。 周柚看周熤跟餓狠了一樣盯著衛苨,悄悄地握緊了小拳頭,她想象著自己是守護公主的侍衛,一旦敵人發動攻擊,她就立刻用小拳頭捶死他! 周柚母親沒察覺周圍的暗流涌動,她拉著衛苨的手說“苨苨你不要打車了,我讓周熤送你回去” 衛苨還沒說話,周熤先搖頭。 眾人沒想到他會拒絕。 衛苨也沒想到,霎時臉色有些不好。 周柚母親不解“怎么啦?反正你要回公司,干脆送一下苨苨,又不遠的咯” 周熤還是搖頭。 他拒絕兩次,衛苨忙接過話“沒關系阿姨,中午那會我叫了車,已經有司機接單了” 周柚母親一聽,急了,說她辛苦幾天,因為婚禮還生了病,最后怎么能叫她自己打車回去。 衛苨笑著說“不用這么客氣阿姨,我打車很方便的,而且已經和司機約好了時間,不好推掉” 周柚這時插話進來“打車,就打車吧,打車多好啊,直接送到家門口,省時省力” 她現在巴不得衛苨和周熤離得越遠越好。 酒精麻痹了神經,周熤對周遭的感知度降低,人恍惚,眼前只剩下一個衛苨。 耳邊的聲音一直在討論衛苨怎么離開,句句都在提醒他,他們馬上就要分別。 周熤平日理智慣了,這會突然就感覺到累。 他大步向前,握住衛苨的胳膊,用力把她扯進了懷里。 刺鼻的酒味兇猛地撲了衛苨一臉,這時她才肯定周熤醉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著實嚇到了在場所有人。 散場的來賓停下腳步,詫異地看過來,衛苨被無數目光圍繞,紅著臉推他。 周熤紋絲不動。 周柚最先反應過來,她咬碎了牙,提著裙擺上前,躍躍欲試的小拳頭終于落在了周熤身上。 她在周熤背上咣咣捶了好幾拳,泄憤一樣,誰看了都覺得,這拳頭里多少帶著點私人恩怨。 “放手!周熤!給我放手!別撒酒瘋!你松手!” 周柚母親也急忙上前,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罵他喝點酒就糊涂,瞎抱人。 原本周熤只是虛虛攬著,但見許多人來跟他搶,就用了力。 那雙手臂收緊,怕衛苨逃跑一樣緊緊地把她抱著。 衛苨手抵在他胸口掙扎。 “周熤…周熤…你…你輕點,我喘不過氣了…” 周野裝模作樣的,憋著笑去拉“大哥,你清醒點,這是在酒店,要抱回去抱,想抱多久抱多久啊” 周尋踢了他一腳“胡說八道什么呢,沒看jiejie都快喘不上氣了,大姐,快幫忙!” 衛苨被他扶著腦袋往胸膛摁,整張臉貼上他心口,聽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心跳越快,擁抱越緊。 周熤像是抱著一個寶貝,用盡全力,拼盡一切,不讓任何人將她奪走。 四個人跟拔河一樣,各用各的力。 最后還是周柚父親看不下去,動手將他們拉開。 盡管這樣周熤還是舍不得放手,兩人半拉扯著,衛苨手背都紅了。 周熤靠在周尋身上,牽著她的手,半睜著眼睛看她“別走…” 衛苨往前走了一步,想聽清他說什么。 “花…” 他說花。 剛剛亂成一團,玫瑰掉在地上,白色花瓣落了滿地,金色絲帶也不知被誰踩了一腳,半松著。 衛苨把花撿起來,理好,系緊,遞給他。 周熤這才松手,把花接了過去。 他閉上眼,像要睡著,被周野周尋扶著往外走也沒掙扎。 三兄弟走后,周柚揉著她的手一個勁地罵周熤。 “他這是耍流氓啊他,給我等著,等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他” “疼不疼啊苨苨,真是的,知道自己酒量差還喝,一點數都沒有!” 周柚氣的口不擇言,一會罵他一會嚷嚷著要打他,嘴里雖然說著是因為喝多了,但心里直犯嘀咕,周熤以前從沒這樣,不會是裝的吧,趁機占衛苨便宜。 周柚母親很不好意思的在和衛苨道歉。 旁邊的親戚也在安撫她。 只有看了全程的嚴煙眨著眼睛沖她笑。 衛苨實在尷尬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在樓上換常服時,周柚同衛苨講,讓她坐父親的車回去,今晚住在她的房間。 衛苨不想去。 她只同周柚熟悉,而今晚周柚不在,她卻要住進她的家里。 雖然周柚父母都很熱情,可是衛苨更想住在酒店。 而且,周熤今晚拒絕送她回去,衛苨心里實在復雜,不明白他的想法,見到了只會更加胡思亂想,所以,她暫時還是不要和周熤見面比較好。 可周柚不放心。 雖然她不愿意讓衛苨和周熤獨處,可是她更不愿意讓衛苨一個人住在這里,太不安全了。 周柚想著法勸她“你知道嗎衛苨,我們這里…不太安全” “晚上會有喝醉的人來敲門”說著周柚舉起手,揮舞著學著樣子給她看“就這樣,邦邦邦的敲,如果你不開,他們就會生氣的用腳踹!” “你知道,喝醉的人都是沒有理智的,他們什么都不怕” 衛苨白了臉。 周柚見狀接著說“還會有不知名的電話打進來,接了會有小孩的哭聲,不接就會一直打” 衛苨害怕的握緊了拳頭。 “主要是…” 周柚看了眼房頂,靠近她耳邊,小聲說“可能有…你懂的” “之前就有人傳…說這家酒店…啊,對了,好像就是這個房間…有個長頭發的女人…一到晚上,關了燈…” 她說著話手也在衛苨肩膀上輕輕摸著,若即若離,衛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捂住耳朵叫“??!你別說了,我…我去你家里住就是了!” 嚴煙倒在床上抱著肚子打滾,聽得快笑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