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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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煙容跟許縉云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挺有默契的,這個門肯定是只能強進了,岑煙容蜷起手指,又輕輕敲打在卷簾門上,聲音極其慵懶,“聊聊唄,meimei?!?/br> 里頭安靜了片刻,就在他倆以為對方會繼續裝死的時候,卷簾門從里面被拉起來一點兒,女人彎著腰朝外面張望,岑煙容她沒見過,但是許縉云算是老熟人了。 果然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女人沒有辦法,把兩人招呼進來,又將卷簾門徹底關上。 “又有什么事???”女人沖著許縉云道,“我不是說了嘛,我跟那個周金民不熟,我跟公安說的,也只是我看到的,別的事情,我幫不上忙的?!?/br> 許縉云也沒有跟女人繞彎子,“最近周金民有聯系你嗎?” 女人沒料到許縉云能問得這么直白,臉色一頓,想糊弄過去的時候,已經有點來不及了,只能沉默。 “他聯系過你?!痹S縉云的語氣非??隙?。 女人和周金民的事情,許縉云也是從萬元的來信中得知的,知道周金民特別喜歡特別維護這個女人,還總想著跟著女人有什么以后。 “你知道周金民他賣假煙,也知道萬元幫他頂罪的事情?!?/br> 女人臉色愈發難看,隨后癟了癟嘴,“我知道什么啊,我只是個女人,一個女人背井離鄉的,想要在外面立足是很難的,我只想安生點做我的生意,我跟周金民真的不熟,是他一廂情愿,為了他這點兒事,已經很影響我的生意了,我還要吃飯呢,干嘛跟我過不去呢?” 女人不想惹上麻煩,畢竟給周金民提供貨物的吳張陳,吳張陳背后還有其他人,她怕她說太多,有人會找她的麻煩,她誰也不想幫,誰也幫不了,最多幫幫自己。 早知道周金民的破事那么多,她才不會招惹這個窮酸小子。 岑煙容在這個時候開口,“周金民那小子偷了我的錢,你怕別人找你麻煩,就不怕我找你麻煩嗎?” 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岑煙容,岑煙容衣著光鮮,妝容精致,連身上的脂粉味兒都顯得很淡雅,就算是沒勢,也是有點錢的,跟自己這種做皮rou生意的是兩碼事。 女人確實在縣里沒什么人能依靠,被岑煙容一嚇唬,沒有再說話,岑煙容見狀,態度柔和了不少。 “你也知道,沒啥背景的人出來找事做不容易,萬元幫我打理服裝店,早出晚歸的,也辛苦得很,你說老老實實生活的人,要替周金民那種違法犯罪的人背鍋,是不是太沒有天理了?” 果然如此,這女人是那服裝店的老板,現在能開店的人,多少是有點關系,有點家底的。 岑煙容又道:“你這也不是什么正經生意,干啥不好呢?非得要男人來糟踐你?!?/br> 大抵是岑煙容的話觸及到了女人的痛楚,她垂下眼皮,重重呼出一口氣。 “周金民是給我打過電話,前幾天的事情,他說他回老家了,那會公安找上門來,人家問啥,我就答啥,問萬元跟周金民關系咋樣,他倆吵完架還能住在一起,關系肯定不一般,那個假煙,因為周金民讓我賣了幾包,后來被人發現了,就沒賣了,我怕查到我店里,我不想惹事,才沒有為萬元說話,再說了,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跟周金民一起干賣假煙的事情?!?/br> 既然安生不了,女人已經不想在這兒繼續做下去了,“周金民幾次說要我跟他走,別干這一行了,他又沒什么錢,我就當笑話聽了?!?/br> 煙柜上座機在這個時候響起,店里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女人,女人也莫名緊張起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通電話應該是金民打來的。 許縉云先一步按住了聽筒,“如果是周金民,麻煩你問問他現在在哪兒,就當是幫幫我?!?/br> 女人也就跟許縉云見過幾次面,可這幾次面,許縉云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刻,許縉云看旁人的眼神有些清高,甚至有些傲慢,頭一次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央求之色。 女人沒有說話,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那邊的聲音很耳熟,果然是周金民。 “我要去g省,你跟我一起吧?!?/br> 其實,女人對周金民是有私心的,周金民確實幼稚,但是又是這些年,自己見過最執著的男人,他可能是真心的,但是……自己早就過了靠著真心就能哄騙的年紀。 店里靜得嚇人,聽筒里的聲音大家聽得一清二楚,許縉云和岑煙容都死死地盯著女人,女人咽了咽唾沫,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沒做過啥壞事,幫了萬元,也是幫了周金民。 “你人都跑不見了,我怎么跟你一起?” 許縉云和岑煙容都松了口氣,知道女人應該是愿意幫忙的。 電話那頭的周金民連忙道:“我今晚回縣里,吳哥給了安排了船,我們坐船走?!?/br> “你有錢嗎?” 周金民知道女人嫌他沒錢,這回他總算是硬氣了,從萬元拿偷的有一半兒都在他身上,“有,你跟我走就行了,我們倆換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br> 女人抬眼看著許縉云和岑煙容一眼,故作輕松,“行?!?/br> 周金民高興壞了,“那你收拾東西,今天晚上九點,我們碼頭見!” 掛了電話,女人在岑煙容的陪同下,再去了一趟派出所,把她知道的都說了,根據她提供的消息,晚上九點便在碼頭將周金民抓到了,順藤摸瓜,又抓到了準備去外省的吳張陳。 案件具體的進展無從知曉,萬元還要被進行進一步問話,許縉云想見見他都不行,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許縉云出來一整天,再不回醫院,他怕明天就出不來了,進一病房,被值班護士逮了個正著。 “你怎么到處亂跑??!你再這樣,我們可是要通知王秘書的?!碑吘故翘貏e關照的病人,人家護士也怕擔責任。 許縉云自知理虧沒有反駁,他明天還想出去,他還得去接萬元,他必須親眼看到萬元完完整整的出來才會放心。 周金民的供詞證明了萬元是無辜的,萬元被放出來的時候,兩人打了個照面,他撲上去打了周金民一拳,很快被人拉開。 “哥……”周金民嘴角滲著血,沒有臉面再面對萬元,“我對不起你……我錯了……” 萬元惡狠狠的目光算是回應了周金民,他倆的兄弟情分算是到頭了,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已經換不回自己原諒。 凌晨,萬元一個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在里頭沒有受過什么虐待,但內心很煎熬。 他也很怕,很怕找不到周金民,他會莫名其妙坐一段時間的牢,他很想他爹,想他奶奶,想他jiejie,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怕大家會擔心。 他也很想許縉云,他要供許縉云上大學的,他要是出不去,許縉云怎么去大學,就算去了大學,是不是還會被人欺負? 還有岑煙容,他不想讓岑煙容覺得,是自己拿了她的錢跑路了。 好不容易從里頭出來,只是時間這么不湊巧,身上又沒什么錢,只能硬著頭皮往租房的方向走。 快走到租房樓下,萬元瞧著發廊店的燈還亮著,他記得公安跟他說過,這個發廊女又來提供了一遍證詞,還是她幫忙把周金民找出來的。 萬元想到這兒,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發廊店門大開著,女人托著腮坐在店里,見到萬元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意外,似乎就是在等他。 “回來啦?” 萬元調整了一下呼吸,收起他之前對女人的偏見,想要跟對方道謝,“謝謝你啊?!?/br> 女人聳聳肩,“你謝我干啥,要不是你弟弟纏著我,我才不想蹚這趟渾水?!?/br> 這生意確實不能干了,女人決定收拾收拾,去s省找個工廠打工。 “我弟弟?”萬元愣了一下。 “是啊,上回那個坐輪椅的,他也不嫌折騰?!迸嘶貞浟艘幌?,喃喃道,“說起來,這回他好像是拄著拐來的?!?/br> 許縉云! 萬元耳邊嗡嗡作響,完全聽不到女人說了啥。 許縉云怎么來的?他咋知道的?他現在在哪兒呢? 第40章 “他……他人呢!” 萬元一激動,一把拉住了女人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女人直叫喚。 “哎呀!你輕點兒?!迸速M力地掰開萬元的手,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是很清楚,跟一個姓岑的女人一起來的,聽他倆說話,你那個弟弟好像還在住院?!?/br> 姓岑的女人,萬元隨即反應過來,許縉云應該是去找過岑煙容,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許縉云,有太多的話想跟許縉云說,他看向煙柜上的座機。 “我能打個電話嗎?” 女人揉著手腕,嘆了口氣,“你自便?!?/br> 電話接通的那刻,萬元想起了被偷的錢,錢交到他手上,他就得負責,他覺得很對不住岑煙容。 “容姐,我是萬元?!?/br> 岑煙容一聽到萬元的聲音,瞌睡都醒了大半,“他們把你放了?” “嗯,實在不好意思,是我沒把貨款看好,公安說不知道貨款能追回來多少,差的錢我會……” 話沒說完,便被岑煙容打斷了,“錢的事情你先別cao心了,人沒事就行,這么晚了,你現在在哪兒???身上有錢嗎?我讓我老公來接你吧?!?/br> 這么晚了,萬元更擔心許縉云的安全。 “容姐,我弟弟是不是來找過你,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哪個醫院,哪個科室,哪個床位,岑煙容都說得清清楚楚,只是現在太晚了,人家醫院也過了探病的時間。 “要不你還是來我這兒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醫院?!?/br> 萬元拒絕了,已經夠麻煩岑煙容的,既然已經出來了,別的事情,自己還能應付。 “我發覺你跟你那個弟弟一樣倔?!贬療熑菪α诵?,感嘆道,“他可是為了你的事情,cao了不少心,拄著拐東奔西走的,你見到他得好好謝謝人家?!?/br> 掛了電話,萬元又跟女人道了別,拖著疲憊的身子往樓上走,租房門一打開,里頭還是老樣子,只是他離開有些日子,家里的窗戶又沒關,桌上起了一層細細的灰塵,東西也被翻得有些凌亂。 萬元簡單收拾了一下,又燒了壺熱水,拿上干凈的衣裳,進到廁所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他知道現在時間不早了,只是他在家里待不住,他想見見許縉云,哪怕今天晚上見不了,他也想明天一早能見上。 從樓上下來,發廊店的門還沒關,萬元摸了一把腦袋,他頭發長長了不少,他不想邋里邋遢地去見許縉云,再次推門走了進去。 “你要關門了嗎?不關的話,我想剪個頭發?!?/br> 女人看著折返回來的萬元,清清爽爽的,已經換了身衣服,正經來自己這里理發的男人,萬元還是頭一個。 “坐吧?!?/br> 女人動作很利索,理頭發的手藝也很好,原本有些頹唐的人,一下子干凈爽朗了不少。 萬元付了錢,摸了一把腦袋,出門前對女人說道:“正經理頭發也挺好的?!?/br> 女人頓了一下,正想說話,萬元已經走遠了。 晚上不大好坐車,萬元身上也沒多少錢,幸好租房到醫院也不是特別遠,走過去就四十來分鐘。 到了醫院大樓前,萬元抬頭往上看了一眼,亮著燈的窗戶沒剩幾個,他沒打算上樓,只是久久地站在樓下看著樓上的窗戶。 許縉云哪兒睡得著啊,他滿腦子都是萬元,說是最遲明天就能出來,可他還是擔心在里面受了欺負,擔心萬元冷著熱著,擔心萬元餓了吃不上飯,他還怕萬元還是不想見他,還是躲著他。 為了方便陳遠聞來看自己,這間病房只住了許縉云。 此時此刻,病房的燈沒開,許縉云別過頭,看向窗戶,路燈的燈光微微發黃,有那黃光照著,外邊的夜空也不至于太黑。 許縉云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他想要起身走走,扶著床,拿過拐,他慢慢在病房里走動,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邊。 太晚了,路上看不到行人,街對面的小飯館關了門,遠處的樓房也只有一兩戶家里是亮著燈的。 他們這小縣城不大,站在高處能一眼望到頭,明明不大的地方,他想見見萬元卻那么的不容易。 長時間一個姿勢站立,許縉云的手腳都不太舒服,他正想換個姿勢,余光瞥到醫院大樓前的空地上,站著個黑漆漆的人影。 昏黃的路燈照著那人身上,許縉云愈發覺得眼熟,他仔細辨認,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逐漸在他眼前清晰,他想叫那人的名字,嗓子又像是被人一把捏住,怎么都發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