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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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個做事仔細點兒的?!?/br> 一群大老爺們跟惡狗看見了rou骨頭一樣,將女人團團圍住,舉著手躍躍欲試,萬元和金民都插不進去,自然也沒被女人選上,女人最后挑了兩個壯漢走了。 “算了算了?!比f元想著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先填飽肚子再說?!?/br> 包子剛吃完,從臨街的店鋪里傳來女人尖嘯的聲音,那兩個壯漢被女人趕了出來,“都叫你們做事仔細點兒!聽不明白我說話還是怎么地!” 那倆男的人高馬大,被那潑辣的漂亮女人罵到了大街中央也不敢吭聲,女人罵完了就想回店里,其中有個膽大的叫住了她。 “老板,你錢還沒給我們呢……” 女人瞪大了眼睛,“我沒讓你倆賠,你倆都該偷著笑了,你知道我這箱子里的燈具多少錢嗎?還腆著臉來找我要工錢?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兩男的沒敢說話,灰溜溜地走開了。 店里還有貨呢,女人只能重新物色搬運工,她抬著下巴看向角落里的人,正好和萬元的視線對上。 萬元機靈著,手在身上擦了擦,隨后舉了起來,主動爭取,“老板,我跟我弟弟,肯定小心?!?/br> 前兩個那么不省心,女人是個急性子,已經有點煩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萬元和金民,“我丑話可說在前頭,貨有損壞就得賠?!?/br> 這一聽就是有戲,萬元趕緊拉上金民,跟著女人進了店里,走到柜臺前面,女人指著腳邊的大箱子。 “剛剛那倆貨摔壞了兩顆燈泡,我懶得跟他們計較,這箱子里是水晶吊燈,磕不得碰不得,輕拿輕放,要是弄壞了,把你倆賣了看能不能賠上?!?/br> 聽了女人的話,萬元和金民麻溜地干了起來,兩人合力將箱子抬了起來,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把箱子抬到了街口的車上,來來回回好幾趟,總算是沒有出錯。 折回店里找女人要工錢的時候,女人一臉不耐煩地打著電話,萬元和金民只能在一旁乖乖等著,眼神小心翼翼地瞄著店內的裝潢。 這是家燈具店,柜臺里頭的天花板上掛著樣式夸張,看著都富麗堂皇的水晶吊燈,女人也不心疼電費,大白天的也開著燈展示。 “掛了?!敝宦牭脚瞬粣倰鞌嚯娫?,回過神見萬元和金民老實等候了好一陣了,“東西都搬到了?” 萬元連忙點頭。 女人脾氣不怎么樣,出手倒是爽快,從抽屜里拿出工錢,遞給了萬元,不像有些男的,講好了價錢,等你給他搬完了貨物,他又死皮賴臉地要你少收點兒。 又指著一旁的水壺,“那兒有水,你倆你自己倒吧?!?/br> 吃完包子,又忙這一會兒,確實有點干了,萬元和金民說了句謝謝,跟女人店里喝水歇息。 “你倆剛進城吧?”女人坐在柜臺里,那身板不大,氣場不小。 萬元答道:“之前在市里干過一段時間,今年才出來?!?/br> “你看你倆就出來不久,外頭那些老滑頭,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干起活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迸舜瓜卵劬λ妓髁艘魂?,又道,“我看你倆還挺靠譜的,反正我這兒每天上午都有活要搬,我也不想每次都去找人,你倆看看能不能來,上午搬完就結工錢,不耽誤你們找其他的活?!?/br> 那當然好啊,能有固定的活,心里也能稍微踏實點兒,萬元和金民一口答應了下來。 “我姓岑,岑煙容,你們叫我容姐就行了,我早上起不來,八點才會開門,八點之前不管你倆干啥,反正開門的時候得看到你倆人?!?/br> 下午,萬元帶著金民又跑了其他幾個地方,沒怎么找到事干,但小半天的工作有了著落,萬元也沒氣餒。 太陽落山后,他倆拖著疲憊的身軀往租房走,經過一家小店,萬元停頓了一下,進去買了紙筆和信封。 “買這些玩意兒干啥???”金民不解。 之前答應過許縉云,到了城里安頓好了就給他寫信,怕金民聽到許縉云的名字又啰唆,萬元也沒說的太明白。 “給家里寫信唄?!?/br> 金民抓了抓腦袋,“寫啥信啊,你認識幾個字???還不如打個電話來得快?!?/br> 萬元不敢說徹底擺脫文盲的頭銜,但是簡單日常的字,他現在還是會認會寫的,許縉云現在在教小學,大小算個老師,自己不能丟了許老師的臉。 “誰說我不認識?我寫封信綽綽有余?!?/br> 真的假的?金民有點不信,但見萬元成竹在胸的模樣,“你就算能寫,老萬叔也不識字啊,還得找人幫他念,多麻煩?!?/br> “我爹不認識,我姐夫還不認識嗎?”給家里寫一封,再給許縉云寫一封,任務還挺艱巨。 走到租房樓下,對面一樓的發廊門是虛掩著的,看不到里頭是個啥情況,金民還想多看兩眼,萬元已經走進了樓道,他只能戀戀不舍地離開。 萬元一進屋,一心撲到了寫信上,桌子靠近窗戶邊,他就一條腿跪在凳子上,一腳踩在地上,全神貫注的。 窗邊的位置就這么被霸占著,金民想湊過去看看都不行,心里可癢癢了,又聽到門外有人洗完澡出來,他靈機一動,拿上了香皂和換洗的衣服。 “我洗個澡去,好幾天沒洗澡了,現在天兒又熱,身上都有味兒了?!彼室獯舐曊f給萬元聽。 萬元心思都在信紙上,背著他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別打擾自己。 房門一開一關,屋子里就只剩下萬元自己,拿起筆后,又不知道寫點兒啥好了,只在稱呼那兒寫下了“縉云”兩個字。 先前許縉云教過自己寫信的格式,更拿過一篇家信作為范例,那封書信是出門在外的丈夫寫給在家的妻子的,稱呼前還加上了“親愛的”。 這詞兒說不上來哪里奇怪,萬元多念幾遍,忍不住笑了起來。 寫了寫自己的現狀,以后的打算,和對許縉云的關切,洋洋灑灑一大篇,還算是差強人意。 兩封信寫完,萬元舉著信紙欣賞了一陣,等他把信紙塞進信封里,這才意識到,金民不在屋里。 “人呢?”巴掌大的房間,一眼能看完,哪兒哪兒都沒有金民的人影,萬元努力回想,金民好像出去洗澡了,洗這半天?怕不是暈在廁所里了? 萬元剛想去廁所找人,金民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發梢抵著水,臉頰通紅,呼吸還有些急促,換了身衣裳,衣擺別捏地扎在了褲腰里,和萬元對視時,他慌張地低下了頭。 “你干啥去了?” 金民舔了舔嘴唇,一邊放下臉盆和肥皂,一邊回答萬元的問題,“洗澡啊,不是給你說了嗎?” “洗澡你去那么久?” 萬元愈發覺得金民這小子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金民抓耳撓腮的,小動作很多,“太熱了嘛……就多洗了會兒……你寫完了?要不你也去沖一下?” 第22章 萬元洗完澡回來,金民還在床上烙餅,要說他倆現在工作量那么大,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倒頭就睡才能保證體力,哪兒能像金民這樣。 “金民啊?!比f元雙手將毛巾搭在床頭,隨后走到了金民床邊,黑影迅速將金民籠罩,金民像是受驚的貓,即便知道是萬元,還是下意識坐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能看得出來金民亢奮浮躁得很啊。 萬元扶著床架,耐著性子說道:“我覺得你這回出來有點心浮氣躁的,你腦子里還想著掙錢嗎?” 當然想著掙錢啊,金民現在還怕這錢來得不夠快,不夠多呢,誰不想掙錢啊,掙了錢腰桿才能硬起來。 “我哪兒有啊……”金民不想承認,他并不覺得他自個兒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我這算什么浮躁啊,我們上回回去,你不也大包小包買了一通,還追求時髦嘛,我這……” 為了節約用電,屋子里沒有開燈,路燈透過窗戶,萬元背對著光站著,正面黑漆漆的,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金民還是聽到了他重重地嘆息。 “好吧,你既然這么想,那我也不說啥了,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br> 金民眼睜睜地看著萬元爬上床,萬元雖然啥都沒有,但是他知道萬元有點生氣了,自己一向聽他的話,現在有一丁點兒的想法,萬元就容不下了。 第二天一早,萬元先去郵局寄了信,兩人吃了東西,再去岑煙容的燈具店時間剛剛好。 下苦力的工作都大同小異,沒什么技術含量,很枯燥,很乏味,一連干了好幾天,萬元和金民對店里的工作熟門熟路的,對岑煙容多少也有點了解。 岑煙容已經結婚了,老公是做工程承包的,平時忙得很,老是在外地,他怕岑煙容在家悶得慌,這間燈具店就是他給岑煙容開的。 要說岑煙容和她老公都挺有眼光,這燈具生意做得人少,有些價格貴得離譜,偏偏在當下這個時段就有市場,不少高檔點兒的會所都來岑煙容這兒拿貨。 岑煙容也不指望這間店吃飯,完全是因為愛好,為了打發時間。 這天,搬門口那幾箱貨后,岑煙容忽然叫住萬元和金民,“那箱子里面,是碧海會所的吊燈,你倆跟著車去,等人驗收了貨,順便把錢收回來?!?/br> 平時這個點兒活都干完了,一聽還有別的事,也不知道加不加錢,金民有點不樂意去,偷偷拉了萬元一把,萬元沒搭理他,只跟岑煙容說了句“好”。 駕駛座就倆位置,一個坐著司機,一個坐著碧海會所的工作人員,他倆只能跟燈具擠在貨箱里。 左右沒人,金民把他心里那點兒不痛快全說了出來,“元哥,你干啥答應她?我倆今天的活已經干完了,她又指使我倆干別的,又沒說另外加錢?!?/br> “坐車去收錢,能耽誤你多少事?你干活的人還嫌活多?會不會另外加錢我不知道,反正我們今天要是不去,說不定手上現有的活就沒了?!?/br> 確實耽誤不了多少事,金民也沒法反駁,只能懨懨地坐在地上不再說話,直到車停在了碧海會所的后門。 碧海的經理叫出兩個人服務生來檢查燈具,當著萬元和金民的面兒將包裝拆開,確定沒有問題后,才帶著他倆進辦公室拿錢。 那一小疊紙幣交到萬元手里,沉甸甸的感覺叫人覺得不真實,金民在萬元身后眼睛都看直了。 經理看他倆土包子進城,提醒了一句,“錢和貨單揣好,別弄丟了?!?/br> 從碧海會所一出來,金民一把拉住了萬元,他鬼鬼祟祟道:“哥,要不咱們跑吧!” 真奢侈啊,會所里的幾盞燈就值這個價,自己跟萬元得拼死拼活干多久啊。 金民一想,暗自后悔,“早知道這玩意兒這么掙錢,我們還……” “你是不是瘋了你?”萬元表情凝重,語氣也不大好,直接打斷了金民的話,“那不是當賊嗎?這要是拿著錢跑了?你以后打算躲躲藏藏一輩子?” 這跟在山里扒人家地里一根地瓜可不一樣,要是敢拿著這錢跑路,肯定會攤上大事。 “你最近咋回事???怎么凈想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周圍沒啥人,可被當街指責,金民還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嘀咕道:“正兒八經的門路能掙幾個錢?還能怎么回事,就是想掙錢?!?/br> 人沒錢的時候,就想拿一切換錢,包括自己的良知和底線。 一看到別人來錢來得那么容易,金民就嫉妒,就眼熱,他跟著萬元背井離鄉不就是求幾個錢,賣假貨不行,拿著現成的錢跑路不行,就萬元有道德有良心,這些摸不著看不到的東西值幾個錢???他越來越覺得萬元沒種,是個孬貨。 “我下午不想去了,我回去睡覺?!苯鹈癫幌朐俸腿f元爭辯。 這些日子,兩人心里都不痛快,萬元想著讓金民冷靜一下,也沒有強迫他,“隨你的便吧?!?/br> 和金民分開后,萬元趕緊往批發市場跑,趕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把錢都交到了岑煙容手上。 岑煙容連錢都沒有清點,直接往抽屜里一扔,桌上放著幾個剛從對面小飯店叫過來的飯菜,她沖萬元說道:“正好一起吃點兒?!?/br> 岑煙容是有準備的,碗筷都是三副,可惜不見金民回來。 “你那個弟弟呢?” “他先回去了?!?/br> “那咱們吃吧?!贬療熑菀矝]追問原因。 萬元端著碗筷,猶豫了一下,“容姐,那錢你不點點嗎?” “你都給我拿回來了,還能差了我的嗎?你要不差我,碧海會所更不會差我的,老顧客了,人家家大業大怎么可能少幾盞燈具的錢?!?/br> 吃飯的時候,岑煙容跟萬元閑聊了幾句,知道萬元跟萬千出來找工作的山里人一樣,有著父母姊妹要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