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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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苓搖了搖頭,無奈道:“奴婢不知,奴婢不認識藥材,且奴婢平素煎藥時,夫人安排在大奶奶身邊的張嬤嬤總會站在后頭盯著奴婢,不然奴婢倒是可以偷來一些給您瞧瞧……” 柳萋萋也知竹苓的難處,她想了想,又問:“那你家大奶奶的藥大概是幾日去買一回?” “大概七日吧?!敝褴呋叵氲?,“算一算,明日那張嬤嬤又要去藥鋪買藥去了?!?/br> 明日…… 柳萋萋用指尖在桌案上輕點了兩下,心下已然有了主意。 翌后,仁濟藥鋪門口。 一輛馬車靜靜停在不遠處的垂柳底下,毫無動靜,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見一只柔荑將車窗簾掀開一個小角,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去。 少頃,便見一個身著棉綢的婆子提著一摞藥材自藥鋪里走出來。 “jiejie,她走了?!鼻锂嫾拥乩死螺?,“那我這便過去?!?/br> 她作勢欲下車,卻被柳萋萋叫住了,囑咐道:“小心些,照我方才說的那般做便是?!?/br> “嗯?!鼻锂嬛刂攸c了點頭,給了柳萋萋一個放心的眼神,“我明白?!?/br> 說罷,她利落地下了馬車,朝藥鋪的方向而去,沒一會兒,便也提著藥材跑回來,激動地沖柳萋萋比了比,“jiejie,你看,我買來了……” 她迫不及待地遞給柳萋萋,旋即忍不住嘀咕道:“jiejie果然有先見之明,若是直接問那藥鋪掌柜方才那張嬤嬤抓了什么藥,他定是不會說的,我便依著jiejie吩咐的那樣,直接讓藥鋪掌柜給我抓了一模一樣的藥,他收了錢果真痛痛快快地給我了……” 見柳萋萋已然拆開藥包,拿起里頭的藥材一樣一樣的嗅聞辯識起來,秋畫忍不住問道:“如何,jiejie,這藥可是有什么問題?” 柳萋萋雙眉緊蹙著,過了好一會兒,放下手中的藥材,才緩緩搖了搖頭,嘆聲道:“里頭并沒有毒藥,但這帖藥用的藥材卻是有些奇怪,沈大奶奶身體虛寒,可里頭不僅有治虛寒的藥,還摻雜著治療濕熱的藥材,兩者藥性相抵,難怪長久地吃著卻無用,不過……” “不過什么?”秋畫納罕道。 柳萋萋朱唇緊抿。 不過,她總覺得,趙氏強逼著鄒氏日日喝此藥的緣由不簡單。 她一人在此調查到底是無用,次日,她以喝茶賞花為由同沈府下了請柬,邀沈大奶奶鄒氏來武安侯府一敘。 因著先前品香宴時在趙氏面前說過那番與鄒氏一見如故,往后想邀她過府一敘的話,故而收到柳萋萋的帖子時,相比于驚詫,趙氏更多的是驚喜。 她做著能借此攀附上武安侯府的美夢,命人好生將鄒氏上上下下拾掇了一番,還切切囑咐她莫要亂說話,盡力討好武安侯夫人,鄒氏都垂著腦袋默默地應了。 沈府的馬車抵達武安侯時,柳萋萋早已在府門口等了,她親自上前攙扶下車的鄒氏,便見鄒氏一臉惶恐,還低身沖她施禮。 “大奶奶不必如此,我那院子里已備好了茶水點心,我們先好生坐著說說話,再去賞花?!?/br> “嗯?!编u氏恭敬地低著腦袋,“全聽夫人安排?!?/br> 柳萋萋唇角微勾,笑著挽住鄒氏的手臂,“大奶奶不必緊張,我有一個同你很像的姊姊,往后我便叫你姊姊好不好……” 鄒氏抬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笑意溫柔,沒有一點侯夫人的架子,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些,頷首低低“嗯”了一聲。 行至松籬居,柳萋萋將鄒氏拉到小榻上,將裝著點心的盤子推到她面前,“這是芳玉齋的點心,我平素最是喜歡吃了,也不知合不合大奶奶的口味?!?/br> “多謝夫人?!编u氏拘謹地坐著,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吃了小半塊,余光瞥見柳萋萋放在榻桌上繡了一半的絲帕,抿了抿唇道,“這是夫人繡的吧,繡的可真好,聽說夫人自小長在瀾州,瀾州多繡娘,怪不得您的刺繡手藝這般精湛呢……” 自己的刺繡手藝是什么水平,柳萋萋很清楚,她看著鄒氏干巴巴地說著夸獎的話,心下滯悶難言,猜測應是趙氏要求她這般做的。 “姊姊何必如此呢?!绷螺麓介g笑意漸斂,“他們待你這般不好,你又為何要處處替沈家著想?!?/br> 鄒氏聞言面露驚色,少頃,眼神飄忽道:“我不知夫人在說些什么……” 柳萋萋一把攥住鄒氏的手腕,逼著她正眼看向自己,旋即一字一句道:“阿姊,你看看我,你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認出我來嗎?” 聽得這話,鄒氏不禁愣住了,她緊緊盯著面前人的臉,雙唇不住地開闔,似是想說什么,但又不敢確定。 許久,她才大著膽子吐出那個名字,“你是……萋萋?” 柳萋萋點了點頭,“是,我是柳萋萋……” 柳萋萋明白,若想讓鄒氏卸下心防,首要之事,便是讓她信任自己。 而武安侯夫人對鄒氏來說終究太過遙遠,不似從前那個柳萋萋。 “你,你不是已經……”鄒氏紅著眼眶,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我沒死?!绷螺滦χ聪蛩?,“我若是死了,又怎么幫你呢……” “幫我?”此言一出,鄒氏的眼神復又畏縮起來,“我……我很好,沒什么要讓你幫的……” “大奶奶,不,姊姊?!绷螺抡J真道,“我是把你當親姊姊才會如此,我已經知道了,沈韞卓打你的事,你怎的那么傻,一個人默默忍受到現在呢!” “我……” 見鄒氏似乎又要否認,柳萋萋徑直抬起她的手臂,一把捋高她的衣袂,露出一截細瘦的藕臂來,然白皙的肌膚上,此時卻有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鄒氏忙慌亂地遮掩起來,不住地搖頭,“不是的,大爺他,他……他先前不是那樣的,這么多年,他對我一直很好,他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說不定很快,很快便會醒悟過來的……” 柳萋萋看著她說起被打的事,明明害怕地身子在止不住地顫抖,卻還在為沈韞卓開脫的模樣,只覺心口疼了一下。 “姊姊,你清醒一些,他都動手打你了,你怎還能原諒他,他在外頭還有了旁的女子,有了孩子,這些年,他不過是在騙你罷了……” “沒有,不是的……”鄒氏面向柳萋萋,身子微微蜷縮起來,面上盡是自責,“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辦法為大爺生個孩子,他才會出去讓旁人替他生的,可他沒有拋棄我,這些年依然對我很好,不是嗎?” 柳萋萋聽著她像是在解釋,卻又像是在說服自己的這一番話,垂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對沈家的恨意又濃厚了幾分。 趙氏和沈韞卓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才將當年那個溫柔明朗的女子變成了如今這般患得患失,甚至將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的怯懦樣子。 柳萋萋眼前模糊起來,她心疼地伸手一把摟住了鄒氏,定定道:“不,你有什么錯,你什么都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是他們那群虛偽的人。生不了孩子又如何,他便能這樣肆意打你了嗎?姊姊,別被他們騙了,他們早已起了休棄你的心,不過是在尋合適的時機罷了,你怎能忍受就這樣被欺負,你應當讓他們付出該有的代價才對……” 鄒氏緩緩推開柳萋萋,似是無法相信她方才說的話,“夫君要休棄我?怎么會呢?他明明承諾過要一輩子對我好的,他怎能言而無信呢,怎能這樣……” 她呆坐在那兒,眼淚若斷弦的珍珠般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柳萋萋明白,鄒氏定然很難接受此事,她嫁入沈家快八年,這么多年來,她一直相信并依靠著沈家大爺沈韞卓,但沒想到的是她心愛的夫君有朝一日卻背叛了她,對她拳腳相向,甚至于要光明正大地休了她。 她任鄒氏哭了好一會兒,才命玉書端了熱水來讓鄒氏擦了臉,半個時辰后,送她出了武安侯府。 臨上車前,鄒氏對她頷首道了“謝”,柳萋萋卻是笑不出來,只道:“姊姊,我會幫你的?!?/br> 鄒氏神色黯淡,聞言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又能如何幫我,這么多年我沒能為沈家生下一兒半女,已給了他們足夠的由頭休棄我,所有人都只會覺得理所當然?!?/br> “萋……夫人?!编u氏淺笑著看著她,“我很高興你還活著,也很高興這京城中還有人愿意關心我,幫我,可既得是無望的事兒,便算了吧,我不想給你惹來麻煩……” 她說罷,笑意苦澀,折身上了馬車。 柳萋萋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心下卻很不是滋味。 鄒氏說得不錯,沈家有正當休棄她的理由,且沈韞卓置的外室并未下聘明媒正娶,所以算不得是停妻再娶。 至于鄒氏身上的傷,沈家亦可以狡辯,若想真正幫到鄒氏,需得有板上釘釘的什么證據才行。 正當柳萋萋煩擾之時,卻見門房那廂忽而派了人來,手中拿著一封信箋。 “二奶奶,這是一個孩子送來的,說是有人讓他給您的,遞信的人說,里頭的東西能解您如今的燃眉之急?!?/br> 解她的燃眉之急? 柳萋萋納罕地接過,拆開來一瞧,卻見上頭只有廖廖幾個字——鄒氏所用為燕香。 燕香? 看著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柳萋萋一開始沒能明白過來,但很快,她雙眸睜大,驀然站起身,在博古架上翻找起來,好一會兒,從中抽出一本香藥譜翻開。 她手指在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中劃過,倏地定在一處。 “婦食嵇草者燃燕香,日久,致不孕……” 第95章 番外9(鄒氏線 不喜勿定) ◎小夫妻日常(9)◎ 柳萋萋拿著香藥譜的手都止不住在顫, 她清楚得記得,趙氏一直給鄒氏喝的藥方里恰有那味“嵇草”。 怪不得那藥方會如此奇怪,原來那根本不是什么補身的藥方,趙氏讓鄒氏喝此湯藥的目的恐僅僅是為了這味草藥。 她也知此事喪盡天良, 故而做得極其隱蔽。柳萋萋依稀記得, 一年多前, 她去鄒氏屋里, 確實嗅到了一股香氣, 但當時她從未聞見過此香, 故而并不知此為燕香。 荒唐,真是荒唐。 柳萋萋氣得死死咬住下唇, 鄒氏這么多年因著自己無子而對沈家懊悔愧疚,乃至于對沈韞卓在外頭養外室及對她動手一事都忍了下來。 可她當萬萬想不到,她并非懷不上, 而是被鄒氏動了手腳而難以受孕。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們的一場騙局罷了。 雖不知這信箋究竟是誰送來的,但柳萋萋還是很感激此人,讓她拿捏住了趙氏的那么大一個把柄。 只不過,若是她幫著去告官,未免有以權相壓的嫌疑, 此事說到底是鄒氏自己的事,需得她自己親口來說,才更有說服力,更能令人動容。 可…… 柳萋萋正蹙眉在小榻上坐著,便見一碟子水潤誘人的紅櫻桃被擺到了面前。 她抬首看去,就見孟松洵薄唇微抿, 含笑看著她, “玉墨說, 你近日胃口不佳,今兒進宮看見陛下面前擺了這一碟子安成上貢的櫻桃,便厚著臉皮同陛下討了賞?!?/br> 他捏起一顆,去了蒂,塞入柳萋萋口中。 柳萋萋向來愛吃這般酸酸甜甜的東西,這清爽多汁的果子一入口,確實感覺胃里都舒服了些。許是最近為著鄒氏的事兒煩惱,吃什么都沒甚滋味。 待吃完了孟松洵遞過來的三四顆果子,她才稍稍反應過來,昂著腦袋問道:“阿洵哥哥今日去見陛下了?” “嗯?!泵纤射c點頭,拿起一旁干凈的絹帕替柳萋萋擦了擦嘴角殘余的汁水,“我今日去向陛下討了樣東西?” 討要東西? 柳萋萋不禁低眸看向那碟子櫻桃,孟松洵猜到她所想,忍俊不禁,“這櫻桃不過是順便,我是去討了一樣,你很需要的東西?!?/br> 他在袖中摸索了片刻,旋即塞入柳萋萋掌心。柳萋萋疑惑地將那紙張攤開來,草草攬了一遍,不由得激動地看向孟松洵,“阿洵哥哥,這是!” “是陛下的特赦令?!泵纤射鉁厝岬乜粗?,“如此,就算沈大奶奶去官府狀告沈韞卓,也不必擔憂要受兩年的牢刑?!?/br> 他頓了頓道:“其實,陛下早在登基前,就已發現大徴律法中諸多不合情理之處,便生了修律法之想,其中“妻告夫,徒兩年”亦是陛下意欲修改的律法之一,故而此番鄒氏只管大膽地去告,陛下恰好可借此事入手,大刀闊斧重修大徴律法?!?/br> 新帝原是存的這個打算,怪不得這般爽快提前給了這道特赦令,就是想給鄒氏吃一顆定心丸。 柳萋萋捏著手上這張輕飄飄卻比千金還沉的紙張,欣喜地撲入孟松洵懷中,“阿洵哥哥,你真好……” 孟松洵大掌覆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聞言卻是努了努嘴,“怎的,我只有今日好?” “你每日都好,一直都很好?!绷螺卤е牟鳖i,嘴甜如蜜,“阿洵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夫君?!?/br> 孟松洵抬手在她鼻尖點了點,大掌旋即落在她的下頜上,輕輕抬起,凝神看了半晌兒,劍眉微蹙,“教你不好生吃飯,怎的這段日子還瘦了,搜集鄒氏證據的事,我派人去做便是,你先好生歇一歇?!?/br> “說到這個,阿洵哥哥,我有一個重要的發現?!绷螺聦莺脱嘞阃脮虏辉兄峦纤射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