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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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兩個婢子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柳萋萋彎了彎眉眼,默默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晚膳后,她命雪鶯雪鵑將院中人都撤下,說她今晚想一人靜靜。 雪鶯雪鵑伺候她沐浴換了寢衣后,便聽命讓院中所有仆婢都退走。 柳萋萋倚靠著榻桌翻看著閑書,撐到近亥時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之際,便聽“咚”的一聲悶響,似是什么砸在窗欞上。 柳萋萋驟然清醒過來,眸中不自覺流露出點點欣喜,她跪在小榻上,拉開窗閂,輕輕推開窗扇,卻見外頭空無一人。 正當她顰眉疑惑,四下張望之際,便聽一低沉熟悉的嗓音在屋內乍響。 “你這院里,怎連個守著的人都沒有?” 柳萋萋循聲看去,只見孟松洵推開另一頭的窗扇,利落地翻身躍入。 見此一幕,她頗有些哭笑不得,“堂堂武安侯,翻墻又爬窗的,哪能教旁人瞧見?!?/br> 孟松洵從容地提步入了內間,卻是一瞬間驟然止了步子。 白日只遠遠瞧了一眼,說不上多么清晰,如今借著昏黃的燭火,孟松洵將柳萋萋上上下下看了個明白。 半年不見,她似乎長胖了些,不似先前那般瘦削得過分,倒顯得越發纖秾有度,窈窕勻稱。 被日日嬌養的肌膚如今就算不施粉黛,也若凝脂般白皙細膩。 此時她站在那里,任一頭如瀑的青絲垂落,牙白的絲羅外衫薄透,內里棠紅小衣裹著豐腴若隱若現,就算仍隔著幾步,孟松洵似乎也能嗅到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勾人心魄的香氣。 他喉結輕滾,忙瞥開視線,再出聲時嗓音里帶著幾分隱忍的低啞,“多穿些衣裳,我帶你去個地方?!?/br> 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柳萋萋垂首瞥了眼自己的衣著,不由得面上一赧,頓時環抱住自己,低低“嗯”了一聲。 穿戴齊整后,柳萋萋還在期待他會帶自己去哪兒,不想那人竟摟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帶到了屋頂上。 柳萋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哪兒呢,原是這兒?!?/br> “怎的,不喜歡?”孟松洵問。 柳萋萋抬首望向滿天星斗的夜空,朱唇抿起,笑道:“喜歡,我依稀記得,四歲時你陪同我來外祖家,也曾帶我來此處看星星?!啊?/br> 那時的事孟松洵自然也記得,今夜才會將她帶到此處。 他垂眸回憶間,一只柔荑伸來,驀然將身上一半的披風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垂首看去,便見那容顏昳麗的人兒,用那雙比星子更瀲滟璀璨的眼眸看著他,旋即羞赧又小心翼翼地將腦袋靠在他寬闊的肩上,聲若蚊吶:“這樣,便更像小時候了……” 孟松洵心下微動,一雙遒勁有力的手臂落在她的肩上,讓那個嬌小的身子與他貼得更緊了些,他將頭埋在她柔軟的發間,嗅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靜靜地消解著幾個月以來對她濃重的思念。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道:“這半年來,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先皇后一案,也算查到了些線索……” 孟松洵將他這些日子調查到的事一一告訴了柳萋萋。 柳萋萋聽得頗有些瞠目結舌,不想原來當年先皇后一案,顧家或是被人刻意定了罪。 “我猜測胡釗壁之所以急著給顧家定罪,是為了當時的胡貴妃,但如今他貴為首輔,當初參與此案的諸多官員幾乎都得了提拔,成了他的左膀右臂,想要找到證據和證人證明胡釗壁當初是故意陷害顧家,著實有些困難……且要想給顧家翻案,僅靠此事遠遠不夠,只有找到當年的真兇,才能為顧家平反?!?/br> 看著孟松洵說話間劍眉緊蹙的模樣,柳萋萋不由得抿了抿唇。 在她養傷的這段時日,也想起了一些零碎的往事。 雖因著年歲小,記憶模糊,實在想不起那人的模樣,但聽那人與她說話的語氣,柳萋萋其實心下已有了猜測,但到底不敢確定。 應當說她并不愿相信顧家當年的事會與那人有關。 她沉默許久,驀然看向孟松洵,定定道:“阿洵哥哥,我想回京城去,我想親自去調查一些事情!” “不行!”孟松洵回答極其干脆。 他沒想到柳萋萋竟會有些想法,不禁肅色道:“念念,我可以答應你許多事,唯有此事不可以。京城如今形勢復雜,若你再出現在人前,被人發覺身份,會很危險?!?/br> “我不怕?!绷螺氯允菆远ǖ?。 京城有她許多的回憶 ,只有回到京城,她才能想起更多關于當年的線索。 “可我怕!” 看著她這副無畏的模樣,孟松洵心下升起幾分氣惱,上一回她好容易死里逃生,他不可能再放任她身陷危險。 兩人對視著,一時誰都不肯妥協,好一會兒,孟松洵才軟下語氣道:“念念,我只在乎你的安危,我已失去過你一回,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看著他眼眸中透露出的懇求,柳萋萋緩緩垂下了眼眸,不再言語。 翌日一早,孟松洵便啟程離開瀾州,送他的人便是蘇泓。 見孟松洵有意無意往里看,蘇泓心領神會道:“以她如今的身份,到底不方便出來送你?!?/br> “我明白?!泵纤射谙马椎氖?,恭敬道,“望蘇叔能好生照顧她?!?/br> “那是自然,她是我阿姊唯一留下的孩子,也是我的親外甥女,我怎會不對她好?!?/br> 蘇泓似是想起什么,忍不住笑道,“倒是侯爺你,聽說昨日你向我父親求娶念念,惹得他老人家大發雷霆?!?/br> 他忍不住同孟松洵開起了玩笑,“你若不趕緊解決京城的事,只怕是得不到念念了,我們瀾州不知有多少的青年才俊排著隊等著求娶我這女兒呢?!?/br> 孟松洵聞言笑起來,信誓旦旦道:“晚輩定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蘇叔,就此告辭?!?/br> 見他拱手欲走,蘇泓卻是喊住他。 他默了默,斂起面上的笑意,鄭重道:“侯爺為我阿姊和姊夫一家奔走平冤,我一介草民,也無可相助之處,只能替我阿姊姊夫還有灝兒謝過侯爺?!?/br> 說罷,蘇泓彎腰沖孟松洵深深鞠了一躬。 顧家一事,蘇家看似無動于衷,但那并非無情,不過是無可奈何。 孟松洵見此一幕,亦躬身回了一禮。 他眸色如墨,語氣尤為堅定,“蘇叔放心,松洵定當盡力,還顧家一個清白?!?/br> 離開蘇府,孟松洵同李睦出了瀾州城,驅馬一路北上,在兩個時辰后,停在路邊的一個茶館歇腳。 吃茶之際,一只盤旋在天空的鷹隼驟然俯沖而下,落在了孟松洵的手邊。 這是他尚在軍中時便訓練用來傳信的鳥。 孟松洵覽了鷹隼攜帶而來的消息,驀然劍眉蹙起,抬首四下張望起來,很快將視線定在一處。 “欸,爺,您去哪兒???”李睦眼看著孟松洵站起身,往不遠處的一輛走去。 他行至那馬車前,抬手扣了扣,語氣中透出幾分不虞,“既然敢跟著我,自然是做好了見我的準備吧?!?/br> 好一會兒,那車簾拉開一條小縫,露出如畫的眉眼來,那人眼神飄忽,櫻唇微啟,說話的底氣卻有些不足。 “我想著來送送你……” “來送我?但也不必送這么遠?!泵纤射蝗葜靡傻?,“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去?!?/br> 聽得此言,馬車里的人頓時急了,“你縱然送我回去也是無用的,我有腳,你束不住我,且去京城的路又何止一條,我怎么都能自己去?!?/br> 見她開始耍起了無賴,孟松洵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沉聲道:“念念……” 柳萋萋也知自己無理取鬧了些,咬了咬唇,旋即定定地看去,“阿洵哥哥,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實在做不到待在瀾州靜靜等你的消息。一想到我父親母親,還有兄長,我夜里常是睡不好,我想親手找出害死他們的人。就算我求你了,阿洵哥哥,我不會妨礙你,帶我一道回京吧?!?/br> 看著她紅著眼眶哀求的模樣,孟松洵沉默許久,到底松了口。 “罷了?!彼蛧@了一口氣,問道,“出來前,可曾給家中留了書信?” 見他答應下,柳萋萋立刻歡喜地笑起來,點頭道:“嗯,我在信中都與外祖父說清楚了,雖對不住他,但他了解我的性子,定也明白我的心思?!?/br> 她話音才落,便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兩人一道抬首看去,只見一青衣少年疾馳而來,在他們勒馬而止,氣喘吁吁道。 “阿姊……阿姊……我可總算追上你了?!?/br> “阿軒,你怎么來了?”柳萋萋疑惑地問道。 這青衣的俊秀少年不是旁人,這是她舅父蘇泓和舅母楊氏唯一的孩子,她那表弟蘇臨軒。 “祖父讓我同你一道去京城?!碧K臨軒答道。 柳萋萋稍愣了一下,“外祖父他……這么快便發現我偷跑了?” “是啊,祖父說,他攔不住你,只能隨你去,但又不放心你一人去,正好年后我也要去鹿霖書院念書,便提前同你一道去京城?!?/br> 蘇臨軒說著,偷偷瞥了眼孟松洵,遲疑著道。 “祖父還說讓我好好保護你,他怕路上有什么豺狼虎豹,心思叵測,趁火打劫,把我們貌美如花的阿姊給吃了……” 作者有話說: 孟·豺狼虎豹·松洵:???你說誰? 第71章 秋風瑟瑟吹黃了樹葉, 天兒涼得極快,武安侯府花園落葉滿地,一片蕭瑟, 幸得還有幾株暗香浮動的臘梅花支撐起些許生機。 徐氏在花廳分發完對牌, 方才處理完府中中饋,便見門房那廂有人疾步而來,附在她耳畔說了什么。 徐氏面色微變,登時起身往府門的方向而去,邊走便蹙眉不悅道:“侯爺回來,怎突然帶來什么蘇家姑娘和蘇家公子, 也不知提前知會一聲?!?/br> 那家仆無奈道:“大奶奶, 小的也不知啊,侯爺也是進了城, 才派人來通知此事?!?/br> 徐氏斜他一眼,帶著幾個婢子疾步至府門處,便見孟松洵正從馬車上小心翼翼地扶下一人,他身側還站著一個大抵十三四歲的俊秀少年。 正午的日頭懸在頭頂, 略有些晃眼, 徐氏微微瞇起雙眸, 細細打量起那位蘇家大姑娘, 卻是一瞬間怔愣在原地。 “萋萋……” 她嘴上嘀咕著, 便見那廂兩人緩步而來, 在她身前站定, “見過孟大奶奶?!?/br> 看著眼前這位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良好教養, 卻令她分外陌生的世家女子, 徐氏好一會兒才逐漸回過神來。 “是蘇姑娘和蘇公子吧?!毙焓闲χ锨? 旋即嗔怪地看了孟松洵一眼, “你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有準備,怕是要失了禮數,招待不周了?!?/br> “勞煩大奶奶了?!蹦翘K家聞言姑娘歉意道,“寧環本也是打算陪舍弟來京郊的鹿霖書院念書,恰好侯爺去看望祖父,祖父便托侯爺帶我們一道來,路上也好有個照拂。寧環和舍弟來得冒昧,還望大奶奶莫怪?!?/br> 看著這位叫蘇寧環的蘇家姑娘這副有禮有節,落落大方的模樣,徐氏不禁對她頓生了幾分好感,“無妨,我家老夫人回跡北老家過冬去了,如今府上也沒個說話的人,meimei能來,我倒更熱鬧些?!?/br> 徐氏盯著眼前這張略有些熟悉的臉,眸中隱隱閃過幾分落寞。 這位蘇家姑娘的確有幾分像萋萋,但不得不說,她生得比萋萋更加美貌動人。 再者,萋萋向來在她面前垂首低眉,哪里敢這般直勾勾看她的眼睛。 更何況,萋萋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