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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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封旋即被翻來,小手一頁一頁地翻著,其上所書,柳萋萋怎都看不清,直到赫然定在某一頁,她才依稀看到“嬰香”兩個字。 她頓時精神一震,定睛去看其左的文字,似是迷霧散開了些,字跡竟奇跡般地清晰起來,其上所記載的香材與先前她告訴孟松洵的如出一轍,只香方的最后。 “倒入煉蜜混揉,覆于女子……于蒸……” 后面的文字突然開始漂浮旋轉,怎也看不清了。 “念念,念念……這丫頭跑哪兒去了……” 黑暗中有一個悠揚婉轉的驟然響起,那展開的書冊被猛地合上,燭火被吹滅,又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好一會兒,小手輕輕往前推,一道豎直的光襲來,一下刺得柳萋萋睜不開眼睛。 再度睜開眼,入目是薔薇紅的床帳帳頂,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如今身在紅襄館。 腦袋的疼痛已然減輕了許多,床榻邊放著尚且溫熱的茶水,卻不見孟松洵的身影。 柳萋萋疑惑地低聲喚道:“侯爺……侯爺……” 無人應答。 柳萋萋驀然覺得有些不安,她趿著鞋下了床榻,在外間環視了一圈,孟松洵確實不在屋內。 她看向屋門的方向,輕輕推開一條小縫,樓底喧鬧聲隱隱傳來,然四樓卻很安靜,走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柳萋萋不知孟松洵去了哪里,只能安慰自己,他武藝高強,定不會有什么事,她正欲闔上門扇,余光瞥見什么,動作一滯。 隔著高樓正中的階梯,她遠遠望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推門從正對面的屋內出來,她仔細打探著四下,一副警惕小心的模樣。 這人,柳萋萋偏偏還認得。 正是她曾幫過的,那個在沁玉身邊貼身伺候的媛兒。 柳萋萋也不知那屋里住的是誰,但看媛兒這副偷偷摸摸的樣子,不由得起了疑心,透過門縫,悄悄觀察著她。 待人走得沒影了,她才推開門,往媛兒消失的方向望了望,她也不敢在走廊上待太久,轉身欲回屋,卻險些與一人迎面相撞。 柳萋萋驚了驚,抬首看去,一張清雋儒雅的臉映入眼簾。 “柳姑娘還不睡?”那人含笑開口。 聽得此言,柳萋萋不由得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的面紗已被孟松洵摘了下來,可她上了妝,面前人竟也能認出她嘛。 江知頤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眼尾上揚,“我認人能力向來不錯,柳姑娘戴不戴面紗,上不上妝,我都能認出你來?!?/br> 他瞥了眼樓底一片輝煌的燈火,又轉而看向柳萋萋,“這紅襄館的夜里反是最熱鬧的時候,柳姑娘可得將門閂好了,仔細因著生得太美,被那些酒醉的客人當樓里的姑娘抓了去?!?/br> 說罷,還深深看了她一眼。 柳萋萋抬首亦回看著他,江知頤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那雙眼眸漆黑若幽谷般深不見底,蘊著惆悵復雜的心緒落在她臉上,似是在看她,又像透過她在瞧另一個人。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見她久久怔愣著,江知頤又低聲催促道:“快些進去吧?!?/br> 他說著,卻是站在那兒不動,好似在等著她先進去一般。 也不好這么僵持著,柳萋萋見狀只能福了福身,道了句“江大人也早些休息”,提步踏入屋內,在江知頤的注視中緩緩閉上了門。 怕孟松洵要回來,她也不敢閂牢,只回到屋內重新躺下,輾轉反側了一會兒,到底因著疲累復又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再醒來時,柳萋萋是被屋外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吵醒的。 她不由得坐起身,透過床帳,便見臨窗的小榻上,躺在其上衣衫完整的孟松洵也驟然坐起來。 也不知他昨夜是何時回來的。 他回首看了柳萋萋一眼,囑咐道:“別出去,我且先去看看?!?/br> 說罷,他便推門出了屋,還不忘反手將屋門緊緊閉牢。 柳萋萋到底忍不住好奇,她下了床榻,將門推開一個小縫,便見對廂的門大敞著。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跪在門口的地上,滿目驚恐,對著圍觀的人抬手顫顫巍巍道。 “我,我家老爺好像沒氣兒了……” 作者有話說: 此章留評前五發紅包包哦 還有兇手有獎競猜,猜對的前三在兇手揭曉時還有額外紅包呦 第35章 孟松洵闊步入了對側廂房, 繞過一盞紫檀木邊座屏風,便見一人仰面赤條條地躺在幾乎滿溢的木桶之中。 他那眼眸里遍布紅色的血絲,雙唇微張, 漾著詭異而癡迷的笑容, 手臂展開和腦袋一起沿著浴桶耷拉下來。 見此熟悉的一幕,孟松洵劍眉蹙起,他提步行至那人跟前,伸手在他脖上一探,觸手一片冰涼,無任何脈搏跳動。 此人應當已死了好幾個時辰了。 看著這幾乎與武榛一模一樣的死狀, 孟松洵神色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這, 這是怎么了?”紅襄館的老鴇聽聞消息,匆匆趕來, 見到浴桶中的死人,不由得尖叫出聲,腿一軟,險些坐倒在地上。 孟松洵瞥她一眼, 正色道:“本侯乃陛下親封的大理寺卿, 即刻命人封閉整個紅襄館, 不許任何人進出?!?/br> 這紅襄館作為京城最大的風月之地, 來往不乏高官貴族, 老鴇見眼前的男人通身氣度不凡, 不疑有他, 連連點頭道:“是, 是……” 忙扯了圍在門邊探頭探腦的伙計們去辦。 孟松洵又看向癱坐在門口的小廝, 出聲將他叫到跟前。 那小廝撐著爬起來, 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好一會兒,才逐漸緩過神,一五一十地答話。 他說自己叫阿敞,他家老爺姓顧,是汴寧有名的富商,世代做的是玉石買賣,家底殷實,此番進京便是做生意來了,聽聞京中有“嬰香”這等奇香,出于好奇,便在昨夜來了這紅襄館。 偶然見了那沁玉姑娘,他家老爺便對沁玉姑娘念念不忘,競拍沁玉姑娘時他甚至出了一千二百兩的高價,就差了一點沒贏過那出了一千三百兩的客人,他家老爺甚是遺憾懊惱,便借酒消愁,醉得一塌糊涂。 他將他家老爺扶進廂房,就命人去煮醒酒湯,誰知再回來,就聽他家老爺吩咐他備水,還念叨著要去夢中與沁玉姑娘云雨,讓他莫要打擾。 阿敞便真沒再進去,直到次日一早,他來叫他家老爺起身,然叫了好幾回都聽不見動靜,門沒閂牢,他推門進去一瞧,沒想到就看見他家老爺死在了浴桶里。 阿敞交代了前因后果,還同孟松洵再三強調他家老爺的死與他絕無關系,還說昨夜他一直在樓里的伙計安排的下房里睡覺,房內還有另一個人可為他作證,唯恐孟松洵將他當做兇手。 孟松洵靜靜聽罷,并未多說什么,只在屋內環視一圈,末了,將視線定在角落的祥云紋三足香爐上。 他提步至那香爐前,掀開爐蓋,內里尚有余灰和氤氳的香氣。 他到底沒有靈敏的嗅覺,嗅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轉頭問道:“這香是誰燃的?” “小人不知,小人昨夜吩咐人煮醒酒湯后回來時這香便燃起來了,許是樓里的奴婢燃的?!毙P阿敞頓了頓道,“不過我家老爺昨夜確實買了兩顆嬰香?!?/br> 孟松洵眼眸微垂,若有所思,他在屋內角角落落檢查了一遍,并未發現什么異樣,而大理寺的人在收到消息便已匆匆趕來,將整個紅襄館封得嚴嚴實實。 “你且守在這兒,莫讓任何人入內?!泵纤射瓕槭字朔愿赖?。 那人忙應聲,眼看著孟松洵快步往對廂而去。 在屋內始終偷看著的柳萋萋透過門縫恰與孟松洵視線相撞,一時心虛,忙將門扇闔上。 沒一會兒,門扇又被輕輕推開,孟松洵看了眼站在門后的柳萋萋,無奈笑道:“怎的這般不聽話?!?/br> 柳萋萋咬了咬唇,抬眸瞥了他一眼,本想問他昨夜去了哪里,可想起似是對廂的事兒更要緊一些,便道:“侯爺,這是出了何事?” 孟松洵如實答:“對面的廂房內,死了一個富商,死時人躺在浴桶中,死狀與武榛武大人極其相像?!?/br> 柳萋萋驟然一驚。 難道此案又與嬰香有關? 她忙道:“侯爺,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孟松洵垂眸,看著她昂著腦袋,一副殷切的模樣,他雖不想讓她去那死了人的地方,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需要她幫忙聞一聞那香爐里的氣味。 那里沒有血腥氣,她當不會難受。 “確實需你幫忙?!彼谷坏?,“你且好生洗漱一番,換了衣裳,便同我一道去對廂吧?!?/br> “好?!绷螺轮刂攸c頭。 她并未有多少害怕,一想到自己或能幫到孟松洵,反有些高興,至少自己這靈敏的鼻子好歹能起點作用。 孟松洵命樓中婢子取來一身稍顯素樸的衣裳,讓柳萋萋換上,末了,又親手替她戴上面紗,領著她去了對廂。 一踏入那廂房,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雖已淡了許多,但柳萋萋確定那便是嬰香。 不待孟松洵多言,她便主動至那香爐前,將面紗掀起一個小角,掀開爐蓋仔細嗅聞。 恰在此時,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似是有人入了屋。 “下官見過侯爺?!?/br> 聽得此聲,柳萋萋驟然一怔,動作一時僵在那里。 孟松洵看向同他恭敬施禮之人,和其身后一眾刑部侍衛,雙眸瞇了瞇,“沈大人怎會在此處,昨夜你好似并未在紅襄館留宿,這會兒還帶來這么多人,本侯記得,這當是大理寺的案子吧……” 沈韞玉似乎早料到孟松洵會這么問,含笑氣定神閑道:“侯爺怕是不知,小半個時辰前,我們尚書大人進宮同陛下求了旨,陛下已經答應讓刑部與大理寺一同調查此案……” 孟松洵聞言劍眉蹙起,從發現尸首到現在,也不過近一個時辰,他們刑部竟這么快便得到了天弘帝的首肯。 動作實在麻利,像是有人在背后相助一般…… 沈韞玉見孟松洵抿唇不言,暗暗勾了勾唇,然余光瞥見站在窗扇的那抹倩影,不由得壓了壓唇角。 他總覺得這背影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直到瞥見女子面紗一角繡著的雅致的玉蘭花,他才記起這正是孟松洵昨夜自家中帶來的妾。 沈韞玉忍不住在心下輕嗤一聲,口上卻是委婉道:“侯爺就算再愛惜美人,但案發重地,閑雜人等不好留在此處吧?!?/br> 將自己的妾帶到這般地方,還以為是來逛什么胭脂鋪子,和去戲樓吃點心聽曲的嘛,實在荒唐。 孟松洵哪里聽不出沈韞玉話語中的嘲諷,他將視線轉向柳萋萋,風輕云淡道:“她可不是什么閑雜人等,她是本侯請來,替本侯查案的?!?/br> 說著,他開口道:“查得如何了?” 聽到他問詢,柳萋萋深吸了一口氣,才徐徐轉過身去,緩步行至孟松洵跟前,定了定神道:“回侯爺,爐中殘香確為嬰香不錯,用的香材也一般無二,只氣味上……與先前在侯府燃過的嬰香似有些細微的差別……” 一側的沈韞玉本在心下感嘆孟松洵的胡作非為,竟敢讓一個女人摻和到這么重要的案子里來,然聽到這個熟悉的聲兒,再看向那雙杏眸,不由得怔忪在那里。 “柳萋萋!”他只覺不可思議,“你緣何會在這里?” 昨夜這紅襄館樓底的廳堂昏暗,加之柳萋萋又上了妝,他下意識以為她是孟松洵帶來的侍妾,可此時她卸掉了妝容,露出上半張臉,他不可能還認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