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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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久久不言,就在眾人以為他已然放棄之時,下一刻,卻聽那武安侯風清云淡道:“聽沈大人的語氣,似乎很不喜自己那位妾,那不如沈大人割愛,將她讓給本侯,如何?” 不止是席上的賓客,沈韞玉聞言亦是雙眸微張,大驚失色,不曾想孟松洵見暗示不可,竟直截了當同他提出這個無理的要求。 “侯爺,這....” “本侯也不讓沈大人吃虧?!泵纤射龡l斯理地端起酒盞啜了一口,“本侯愿以府中美人與沈大人交換,沈大人當不會不愿意吧?” 他雙眸瞇起,薄唇含笑看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可藏于眸底的凌厲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令人絲毫無法反駁。 他這話根本不是在同他商量,而是在命令他! 與明搶無異! 見沈韞玉站在那兒遲遲沒有反應,在場有人生怕觸怒了這個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的活閻王,忙勸道: “沈大人,一個農女而已,侯爺看得起她,也是沈大人你的榮幸。何況侯爺院里的美人,那可是個頂個的真絕色,沈大人您可是撿了個大便宜啊,還不快謝過侯爺,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br> 武安侯都退一步,愿用人與他交換,眾人料想這位沈郎中當不至于如此不知好歹時,卻聽沈韞玉又道:“侯爺,柳氏笨手笨腳,只怕會伺候得侯爺不如意?!?/br> 二度被沈韞玉拒絕,孟松洵不僅劍眉蹙緊,不明白他究竟在執著什么,既是不曾對柳萋萋好,此時做一副情深難以割舍的樣子不覺得可笑嗎? 他眸光幽沉了幾分,面上到底顯露出些許薄怒,“如不如意是本侯說了算,本侯是行伍之人,皮糙rou厚,不怕她伺候得不好!” 孟松洵明顯能聽出不悅的語氣令整個筵席的氣氛都變得異常僵硬,賓客們人人自危,一時誰也不敢吭聲。 許久,卻聽一若山間泉水般清潤的聲兒驟然響起,“下官看沈大人這般舍不得,侯爺還是莫要強人所難了?!?/br> 說話的,正是今日筵席的主角,新科狀元郎江知頤。 沈韞玉實在不知,他究竟是在幫他,還是故意在害他,他這話聽似是在勸解,實則不亞于火上澆油。 沈韞玉見孟松洵聞言擰了擰眉,暗覺不好,少頃,便聽一聲令人膽寒的冷笑,“哦,莫非沈大人也覺得本侯強人所難了?” 孟松洵寒沉下臉色,那在戰場上以一當百的攝人氣勢在一瞬間迸發而出,令沈韞玉不自覺雙腿發軟,甚至于脖頸間都生出一股莫名的涼意。 “下官不敢!下官,下官只是擔憂賤妾粗鄙,反惹侯爺不喜而已?!?/br> 沈韞玉后背冷汗漣漣,到底還是松了口。 他那方才還不愿輕易屈服權貴的氣節在性命威脅面前一瞬間煙消云散。 他很清楚與這位武安侯作對并沒有任何好處,不是他想送柳萋萋,實在是武安侯仗勢欺人,他屬實迫不得已。 見他終于服軟,孟松洵的面色霎時緩和了幾分,唇角復又揚起笑意,“沈大人想多了,本侯若嫌棄柳氏,還會觍著臉同沈大人討要嗎?沈大人放心將人送來,本侯也定然挑著最好的美人贈予沈大人?!?/br> 說罷,他步子踉蹌地站起身,“本侯累了,今日便先回府休息了,各位大人慢用?!?/br> 孟松洵看似心情極佳,他由蘇譯徜扶著出了門,嘴里還嘟囔著“扶什么,本侯沒醉,本侯院里又要添佳人,本侯高興……” 眾人起身恭送孟松洵,待人走遠了,才復又落座,只時不時將目光落在那位刑部郎中身上,暗暗搖頭,對他是既同情,又惋惜。 同情在他的妾恰恰被武安侯看上,還這般不由分說地強搶了去。 惋惜在這刑部郎中是個蠢的,一個妾室而已,被武安侯看上那本是他的福氣,他若一開始順水推舟送給武安侯,那就是個大人情,可偏生他不懂抓住機會,還連著拒了武安侯兩次,反惹了武安侯不喜。 不過,倒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撈到,武安侯府的美人,那可都是萬里挑一的銷魂人物,換他一個農女出身的妾,屬實不虧。 刑部同僚見沈韞玉一人喝起了悶酒,悄悄在旁提醒道:“沈大人,這討好武安侯的機會你錯過了一次,可不能再錯過了,既然武安侯這般喜歡,你最好明日就將人給送去,才好盡快平息武安侯的怒氣不是,指不定武安侯高興了,沈大人也能因此得益……” 沈韞玉瞥了那同僚一眼,并未言語,只又端起酒盞將一大口酒吞入喉中。 如今將柳萋萋送給武安侯已成定局,他已然改變不了,只他還在思慮,此事究竟要如何對柳萋萋開口。 沈韞玉煩惱之際,卻并未發現,筵席的一角,有人暗暗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看似平靜,眸中卻若有暗流涌動,漆黑幽深。 半個時辰后,沈韞玉滿腹心事地回了沈府,雖灌了不少烈酒,步子已然不穩,可偏生他頭腦還清醒得很。 入了竹韌居,他向東廂望了一眼,見窗內漆黑一片,便知柳萋萋恐是已經睡下。 沈韞玉驀然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因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柳萋萋,說自己將她送人之事。 分明幾個時辰前,他還做了決定,要將她好生送回跡北安置,如今卻是要讓她入那風流成性的武安侯的后院,過水深火熱的日子。 她這般相貌,如何爭得過那些美人,只怕很快武安侯的新鮮勁兒一過,她便會被徹底厭棄。 可他真的是沒有選擇,被逼無奈,不然怎會將她推入那無間地獄。 吉祥扶著搖搖欲墜的沈韞玉正欲進屋,卻見一個小婢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下跪倒在了沈韞玉跟前。 “二爺,柳,柳姨娘她……” 此時,沈府偏院。 柳萋萋緩緩睜開眼,便見周圍漆黑的一片,隱隱只能看到屋頂的輪廓,她動了動手指,頓覺渾身軟綿無力。 脖頸和胸口涼颼颼的,她下意識垂眸瞧了一眼,原本混沌的意識驟然清醒過來。 她的棉衣不知被誰解了開來,連里衣的扣子都被扣開了兩顆,然衣衫大敞尚且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黑暗中柳萋萋發覺似是有人躺在她的身側。 她恐懼地低呼一聲,一下抱住自己縮到了墻角處,顫聲道:“你,你是誰?” 她飛快地拔下盤發的木簪攥在手心,警惕地看著那緩緩坐起來的人,看身形,似乎是個很高大的男人。 她害怕地嘴唇都在抖,直到聽見一個粗啞的聲兒喊了一聲“jiejie”。 她認得這個聲音。 柳萋萋借著微弱的光看去,才勉強看清了男人的長相。 “阿虎?” 男人神情呆傻,咧開嘴沖她嘿嘿笑了兩下,正是后廚幫忙的傻子。 他是府內一個家仆的兒子,聽聞出生時他娘難產,他在肚子里憋得太久,雖說活了下來,但至此成了個傻子。長得人高馬大,但卻不如三歲的稚童聰明。 柳萋萋看他可憐,每回在府里遇見,都會同他說上兩句話,若是手頭有吃的,也會塞些給他。 見是阿虎,她頓時卸下一口氣來,眼圈瞬間便紅了,既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又有清白得保的歡喜,雖衣衫敞開,但她知道阿虎并未真的對她做什么。 “你為何會在這兒?” 柳萋萋隱約記得,是趙氏派人讓她過去,她察覺到不對想跑,卻被人從后頭一下子打暈,脖頸至今尚有些隱隱作痛。 “他們說讓我脫了jiejie的衣裳,和jiejie一起睡覺,睡了覺jiejie就是我的人了?!卑⒒⒂锰煺娴纳袂檎f著這話,卻是讓柳萋萋脊背驟然一涼。 她想過趙氏想要為難她,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回趙氏竟是要毀了她的清白! 可是為何,若不想留她,直接將她趕走或發賣便是,這么做對趙氏又有什么好處。 柳萋萋左右想不通,只覺事情不妙,她攏了攏衣衫,正欲下榻,卻聽外頭亮起點點燭光,驟然喧囂起來。 “二爺,二爺,你別進去了,里頭的場面太不堪,仔細臟了您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 22-29 2 2:6 2:56~2022- 22-30 22:33:0 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ilvia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8章 柳萋萋驟然一驚, 然未等她反應過來,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沈家家仆提燈魚貫而入, 將整個屋子都照亮了。 分明什么都未做, 但看著家仆們異樣的眼神,再看自己衣衫不整模樣,柳萋萋恍若有種被當場抓jian的感覺。 她的感覺并沒有錯,不等她開口說一句話,那廂一個小婢子已然跪在了沈韞玉:“二爺,您也看見了, 真不是奴婢信口胡言, 奴婢早便覺得柳姨娘不對勁,總與這傻子眉來眼去, 可奴婢沒有證據,不敢同二爺胡說,直到今晚奴婢看見二爺一走,柳姨娘便迫不及待地來了這廂, 實在是忍不了, 奴婢不想二爺被柳姨娘蒙蔽, 這才大著膽子告訴二爺……” 那小婢子柳萋萋認得, 就是先前奉趙氏的命來請她過去的人, 她此時哭得涕泗橫流, 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說得煞有其事。 柳萋萋腦中“嗡嗡”直響, 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這就是趙氏想做的事, 在沈韞玉面前徹徹底底毀掉她的名聲。 見柳萋萋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像是默認了一般, 沈韞玉眸色沉了沉,他道不出此刻的心情,他分明該發怒,可沉默片刻,只淡淡道了一句“將衣裳穿好,同我回去”。 柳萋萋沒有辯解,亦沒有答話,平靜地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她慢悠悠將凌亂的衣裙整理了一番,旋即跟在沈韞玉后頭,回了竹韌居。 沈韞玉入了主屋,她亦默默跟著走了進去,在那花梨木紅漆圓桌前站定。 沈韞玉坐在圓桌前,提起桌上的茶壺欲倒上一杯,卻發現壺內空空如也,不禁蹙了蹙眉,煩亂地將茶壺丟回了原處,好一會兒,才道:“這些年我從未寵過你,你覺得寂寞難耐,未能把持住,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萋萋聞言抬了抬眉,唇角揚起一絲淺淡的笑,帶著幾分嘲諷。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他根本不會信她。 或許換作從前,她還會試圖解釋幾句,但如今,她卻一句都不想多說。 被趙氏磋磨了那么久,她很明白,一次次的解釋根本無用,即便逃過了這一回,將來或還有無數次在等著她。 她實在太累了…… “二爺想要怎么處置妾身?!彼恼Z氣沒有絲毫起伏,就像道出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您是想將妾趕出去還是找人發賣了?” 對如今的她而言,無論哪一種都不會比留在沈府更糟糕。 沈韞玉從未見過這樣的柳萋萋,她一雙眼眸空洞沒有半分神采,好似一個要去赴刑之人,心知已無回旋的余地,便徹底放棄了掙扎。 一股莫名的愧意自心頭涌上,沈韞玉將手握緊成拳,片刻后,才緩緩松開。 他將柳萋萋送予他人之舉或是不對,但柳萋萋難道就無絲毫問題嗎? “我給你尋了個好去處?!?/br> 沈韞玉直勾勾地看過去,“柳萋萋,我已將你送給了武安侯?!?/br> 始終平靜的柳萋萋在聽聞此言后秀眉蹙起,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爺在說什么?你將我送給了誰?” 她已然做好了打算,離開沈府,頂多日子過得難著,但定不會像在沈府這般時時被磋磨,或更自在些。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沈韞玉沒有趕走她,沒有發賣她,卻是將她拱手送予他人。 “今日宴上武安侯同我討要你,他位高權重,恃勢凌人,我不過一個刑部郎中,根本無法拒絕?!鄙蝽y玉頓了頓,旋即定定地看著柳萋萋,“何況此事也算趁了你意,不是嗎?” 趁了她的意? 柳萋萋只覺荒唐。 她根本不曾見過武安侯,且她分明才是被他送出去的那個,他如何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話,好似所有的錯都是她一個人的。 柳萋萋不可思議地冷笑一聲,“二爺這是何意?妾身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