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妾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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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秋畫落水那事后,沈韞玉曾明確警告過她務必安分守己,讓她莫要因著自己嗅覺靈敏便隨意揣測,惹是生非。 心思重重地用完了早膳,柳萋萋靜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如江知頤說的那般出去走走,省得胡思亂想。 書院建在山腰上,遠處層巒疊嶂,山峰被大雪覆蓋,入目皆是蒼茫一片。 柳萋萋不自覺逛到書閣前,便見不少身著青衫的學子拿著書卷從里頭出來,周身都透出儒雅的書生氣。 或是極少在書院中看見年輕女子,那些學子都不由得多看她幾眼。柳萋萋垂首看向自己身上舊到泛白的棉衣,有些局促地捏緊了衣擺一角。 她猜測里頭大抵是藏書看書之地,心下很想去看看,可守門的學子看她久久站在那兒不動,盯著她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善。 柳萋萋到底沒敢過去,她一個女子,確實不好去那些正經讀書人才能去的地方。 離開書閣,她又隨便走了走,走到后山附近,發現有不少侍衛圍在那兒,還有幾個學子正站在外頭觀望談論,柳萋萋聽了一耳朵,方才得知刑部的人今早在后山發現了兇手的行兇之物。 她聞言猛地一激靈。 倏然想起晨起那會兒,在江知頤的鞋跟上發現的黃泥。 是巧合嗎? 她咬了咬下唇,沉思半晌,到底不敢隱瞞此事,她疾步至那圍山的其中一個侍衛前,急道:“官爺,可否幫我稟告你們沈大人,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他講?!?/br> 那侍衛見柳萋萋的神情不像撒謊,轉身進山幫她通報,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回來道:“沈大人說,他正忙著查案,教你莫要打攪他,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事,等晚些時候大人忙完了,你再去找他?!?/br> 這事怎么能晚! 柳萋萋曉得,沈韞玉許是以為她在胡鬧,又道:“您就同沈大人說,此事事關案情,有些話非得現在說不可?!?/br> 侍衛也不是不想通報,只方才他去時,見那位沈郎中正全神貫注地在山上搜尋兇手留下的痕跡,聽了他的通稟,面露不虞,并不愿被人打擾,他此時再去傳話,只會惹怒那位沈大人。 而且,也不知眼前這女子說的是真是假,沒得讓他平白挨一頓訓。 他頓時沉下臉道:“大人說了正在忙,你就算有天大的事兒,也晚點再來?!?/br> 說罷,毫不留情地將柳萋萋趕出去。 柳萋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可如今能做的便也只有等。 她憂心忡忡地回了房舍,想起了和江知頤同住一室的余祐,不免有些擔心他,她敲了敲四號房舍的門卻是無人回應,江知頤不在,余祐或還在學堂那廂沒有回來。 柳萋萋只能回了五號房舍,忐忑不安地坐在窗前翻了一會兒書,直到薄暮冥冥,她才聽長廊上有了些許動靜。 “方兄這回埋頭準備了這么久,院里書考的名次也一次好過一次,想來此回定能登科及第?!?/br> “唉,我考了那么多年,如今已近不惑,早便不抱什么希望了,倒是傅老弟,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樣,此番可是有必中的信心?!?/br> “哪有什么信心,只不過……”傅磬話未說完,就見前頭的門扇驀然打開,從里頭走出個人來。 他驚了一驚,細細一瞧才發現是住在余祐房里的那個女子,她生得瘦骨嶙峋,面容憔悴蒼白,沒甚血色,再加上天暗,乍一冒出來,差點讓他以為見了鬼。 柳萋萋也發現自己嚇著了這位傅舉子,福身道歉后問道:“不知兩位舉子可曾看見余祐?” “你說我們書院那位小神童?”傅磬冷哼一聲,“他若不在房舍,那定是和江大才子在一塊兒,曉得江大才子前途無量,也是狀元爺的候選之一,怎能不提前攀附討好?!?/br> 他陰陽怪氣罷,一旁的方系舟訕訕一笑道:“姑娘莫在意,傅老弟這人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余祐小弟我們方才看見了,和江老弟一道往西面去了。這么晚了,也不知這兩人去那里做什么?!?/br> 聽得余祐與江知頤在一塊兒,柳萋萋心下又頓添了幾分不安,待傅磬和方系舟走后,她擔憂余祐的安危,遲疑許久,到底還是裹緊棉袍離開了房舍。 冬日的夜風料峭,柳萋萋也顧不上冷,小跑著往書院西面而去。腦中亂七八糟什么場景都閃現出來,時而是江知頤舉刀行兇的情景,時而是余祐慘死的模樣,時而是秋畫痛不欲生的樣子…… 余祐是秋畫除了母親外唯一的親人,也是支撐她在沈府苦挨的希望,柳萋萋嘗過太多失去至親的滋味,她不想秋畫也和她一樣。 雖心下害怕得緊,但她還是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江知頤若真是害死趙孟垠和京中其他兩位舉子之人,不可能蠢到殺害與自己共住一室的余祐,這樣,便是將最大的嫌疑往自己身上攬。 柳萋萋穩了穩呼吸,隱隱聽見水流聲,不由得慢下了步子,她穿過一片桃林,只見河道邊出現了幽幽火光。 她藏在一棵枝干粗壯桃樹后頭,便見兩個身影圍著火光蹲在河岸邊,盤旋在火舌的灰燼被風揚起,在空中肆意飛舞,柳萋萋這才看出,他們是在燒紙錢。 她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江知頤和余祐是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祭奠趙孟垠的。 柳萋萋心下一松,腳下跟著不注意,這桃林里坑坑洼洼,雪厚又看不清晰,她無意間后退,竟直直踩進一個大坑里。 她身子不穩,向后倒去,下意識張口喊出聲之際,一只大手驀然捂住了她的嘴。 緊接著,腰肢被攬住,她身子一輕,眨眼的工夫竟已置身桃樹之上。 雖那人背對著她看不清面容,可柳萋萋嗅覺靈敏,偏生記住了此人身上的氣味,一下就聞出了他。 那股香氣獨特,似山中翠竹,又如雪中青松,清冷靜謐,像極了這個男人。 待在枝干上坐穩,她就聽一個低低的帶著輕笑的聲兒在耳畔道。 “偷看,怎能這么輕易教人發現?!?/br> 他挨得近,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側頰,瞬間將她的耳根染了個通紅。 她何曾與旁的男人這般親近過,柳萋萋下意識想躲開,忘了自己是在樹上,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搖晃之際,一只手臂橫在她的肩上,輕柔地穩住了她。 手臂的主人只虛虛攬著,并未有絲毫逾越之舉,可那人身形高大,柳萋萋又格外瘦弱嬌小,遠遠瞧著,像極了她倚靠在他胸口,兩人相互依偎。 她抬眸看去,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他,但看昨日她被沈韞玉叫去盤問時,這人在屋內行動自如地搜查,便料想他或也是朝中的什么大官,便道:“官爺,您怎的在這兒?” 孟松洵看向河岸的方向,笑了笑:“和你一樣,偷看?!?/br> 只是沒想到,看著看著,便有一只小貓也悄無聲息地竄進了桃林,還險些出了動靜。 他凝視著柳萋萋,“這個時辰,姑娘跑到這兒來,可是發現了什么?” 他問得直接,沒有一點拐彎抹角,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似能將她一眼看穿。 “我……” 柳萋萋咬了咬唇,想起自己今日在江知頤身上發現的事,一時不知該不該說。 但若不說,而那江知頤真是兇手,指不定還有下一個人遭他所害。 她思量半晌,到底還是將自己在江知頤身上嗅見血腥味和藥草香,及他鞋跟后沾上黃泥之事和盤托出。 說罷,她緊盯著孟松洵,便見他劍眉緊蹙,抿唇久久不言。 他越是沉默,柳萋萋的心便越墜得厲害。少頃,她驀然有些后悔了,這么大一樁案子,她是不是不該隨意置喙。 他定是不相信自己,覺得她是光憑站不住腳的臆測在胡言亂語。 她慌忙又道:“其實,我也不確定,興許是我聞錯了……” 孟松洵垂首,看著身側纖弱的女子不知怎的,突然畏縮起來,那雙原本明亮的杏眸染上幾分怯怯,帶著些許惴惴不安,似乎害怕他先出口否定,便急著先否定自己。 他劍眉深蹙,不知怎的,驀然覺得心下有些滯悶。 打從一開始,他之所以注意這個女子便是因她嗅覺靈敏這點與念念很像。 可她們又全然不一樣。 他的念念打出生起便受萬千呵護,明媚如朝陽,絕不會垂首低眉,瞻前顧后,小心翼翼地說話。 一想到若他的念念還活著,卻活成這般謹小慎微,唯諾卑微的模樣…… 他不敢想! 怕那把擅長握刀的手蠢蠢欲動,指向那些讓她變成這副模樣的人,沾上念念最討厭的血。 作者有話說: 最近疫情形勢緊張大家都要戴好口罩 沒什么好祝福的,就祝福大家都能留在陰間吧,哈哈 本章評論前十發紅包呀~ 最近天天加班到九點多,明天能發盡量會發 感謝在2022- 22- 2 29:0 2:59~2022- 22- 23:33: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蜘蜘 20瓶;大喵阿琳 20瓶;gill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3章 少頃,孟松洵才漸漸平復住了呼吸,“此事,或對調查案情至關重要,多謝姑娘告知?!?/br> 柳萋萋還未說完,微一抬頭,就見孟松洵淺笑著看著她,他神色誠摯,不禁讓她怔愣了一下,她本還覺得此人生性冷硬難以接近,卻沒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溫柔。 她抿了抿下唇,輕聲問:“官爺信我的話?” “為何不信,你沒有騙我的理由,且此事還未去驗證,若這么快便否定,豈非太武斷了些?!?/br> 孟松洵垂眸看著柳萋萋,便見她那雙好看的杏眸里又開始躍動起星星點點的光芒。 不過是說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這個小姑娘便開心至此,實在太好哄了些。 “除卻在那江知頤身上嗅到的氣味,對于此案,姑娘可還有旁的見解?” 柳萋萋有些詫異地看過去,沒想到他會詢問自己的看法。似乎自打入了沈家,她便一直在心下告誡自己要謹言慎行,尤其是前幾日秋畫之事后,她便記得時刻閉牢了嘴,絕不可多言。 可眼前這個男人卻認真地問她如何想。 她懸在空中的腿不自覺晃了晃,片刻后,才鼓起勇氣道:“不瞞官爺,確實有些猜測……我也聽余祐提過發生在城中的兩起舉子奪命案,聽說那兩位遭了毒手的舉子都被砸破了腦袋,挖出了腦髓,兇手手段極其殘忍,若非是報仇泄憤,我總覺得兇手不像是單純為了殺人而殺人……” 言至此,她抬首看向孟松洵,見他靜靜地傾聽著,沒有絲毫不耐,咬了咬下唇,不自覺微微直起背脊,聲兒也不似方才那般虛了。 “砸破腦袋或是為了害人性命,可挖走腦髓,則顯得蹊蹺了些,這豈非多此一舉,除非兇手一開始想得到的就是幾個死者的腦髓?!?/br> 孟松洵含笑看著眼前瘦弱的女子,月華清冷灑在她的半張臉上,她或是自己不覺,她一雙眼眸在說話時越發明亮璀璨起來,甚至襯得她整張憔悴的面容都平添了幾分光彩。 見她止了聲兒,他忍不住開口:“繼續說?!?/br> 這姑娘的猜想很大膽,也很有趣,且并非全然沒有道理。一開始他以仇殺的方向派人去查過,可先頭死的兩位舉子之間并無什么交集,更別說兩人共同的仇家,而且如這位姑娘所說,取腦髓一事實在匪夷所思。 見他還愿意聽她講,柳萋萋卻是赧赧笑起來,“我沒有證據,只是胡亂猜測,實在說不出更多了,畢竟我也不知腦髓能拿去做什么,總不能是入藥吧,這世間怎會有如此邪門的偏方……” 她話音方落,眼見身側的男人劍眉蹙起,驀然怔住了。 “官爺,可是我說錯什么了?”柳萋萋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興許你猜得不錯?!泵纤射α诵?,也不瞞她,“那日我檢查趙孟垠的尸首,在他的后頸處發現了一個極小的針痕……” 針痕…… 柳萋萋納罕地擰緊了眉頭,正欲再問,卻見蹲在河岸邊的兩人燒完了紙錢,拿起銅盆,起身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