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紈绔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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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 與淑妃見了禮,而后微有些局促地問:“母妃院子里的小廚房, 可否能借兒臣一用?” “你要用小廚房?”淑妃微微訝異,歪過頭去看她,溫柔且又帶著星星點點的雙眸在黑夜中清晰地泛著亮光。 不過須臾, 她便笑了:“遙遙適才是去御花園那邊逛了?” “是?!?/br> 似乎很怕被看出來自己是要去給李懷敘送吃的,公孫遙極盡努力地解釋:“適才在御花園那邊碰見幾只貓, 見到人就躲, 卻又一直可憐地在叫, 我就想是不是今夜宮人們忘記投喂,它們餓了, 恰好我從前在家中養過一陣子貓, 可以給它們做些吃的送過去?!?/br> “遙遙還會養貓?”淑妃驚奇,“御花園那的確常有幾只貓, 都是幾位老太妃的,你想去喂可以,卻也要小心,野貓撓人?!?/br> 聽她這樣子便是答應了, 公孫遙忙垂首:“是, 多謝母妃?!?/br> “行了, 那便去吧?!?/br> 淑妃彎彎的眼睫望著她,搖著小團扇,目送她從自己面前快步向位于寧福宮角落的小廚房走去。 “殿下在公孫家三個女兒中獨獨選中了這二姑娘做王妃,真是有眼光?!币慌耘阒膵邒咭娝齻冎髌投俗叩迷絹碓竭h,忍不住便附到淑妃耳畔道。 “你也看出來了?”淑妃閑閑地笑開。 御花園的貓,的確是屬于幾位太妃的,但那幾位太妃素來愛貓如命,是寧愿餓著自己,也不愿意餓著自己的寶貝貓兒的。 公孫遙適才的推斷,完全就是錯的。 可她又說她曾養貓,能聽出它們是餓了。 那餓的究竟是哪只貓,便有待考究了。 她眼中盡是過來人對初涉情愛的小年輕的通透,瞇著眼又躺回到搖椅里,道:“的確是老九的福氣,只盼那渾小子,今夜還能吃得下他媳婦親手做的吃食?!?/br> — 公孫遙提著食盒,又窸窸窣窣帶著蟬月穿過御花園,回到承德殿。 老遠的,她便望見佛殿中依舊燈火通明,徹夜不衰。 她踏上臺階,正想叫長闕為自己開門,卻見緊閉的殿門外較她上一次來,已經多了兩個人。 一個是皇帝身邊的太監總管徐公公,一個是皇帝貼身的侍衛,衛將軍。 公孫遙突然覺得事情不太妙,默默地想要將食盒藏到身后,便聽見徐公公率先端著諂媚的笑與她躬身道:“拜見瑞王妃娘娘?!?/br> 這尖細到掐著嗓門的一聲,立馬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 “徐榮,是誰來了?”佛殿里傳來老皇帝略顯蒼老的聲音。 徐榮馬上道:“回陛下,是瑞王妃娘娘!” “哦?”皇帝驚奇了一聲,“喚她進來!” 公孫遙絕望地閉眼,只恨自己方才沒看清廊下站著的究竟有幾個人,不然她便是死也不會自己送上門來。 她無奈只得進去,眼疾手快在殿門打開前將食盒塞到了蟬月手上,要她先替自己拿著。 她再次進到佛殿中,只見到李懷敘果不其然正耷拉著耳朵,跪在冰涼的地磚上。 她叫自己不要慌,穩穩當當地朝皇帝先行了禮。 “兒臣拜見父皇?!?/br> 雖然叫的是父皇,但公孫遙對這位僅見過一面的皇帝可謂是半點不敢逾矩,站有站像,行禮有行禮的樣子,不似李懷敘,跪著的樣子都跟蔫了似的,半點提不起精神。 “你今夜也宿在宮里?”皇帝對這個兒媳婦,同樣也是知之不多,略帶打量的神情,叫人窺不出明暗喜惡。 公孫遙繼續垂首道:“是,兒臣今夜進宮來陪母妃,夜里吃多了,所以走到御花園這邊消食?!?/br> “朕又沒問你是來做什么的,急著解釋做什么?”皇帝聽罷,似微有不滿,雙手背到身后,道,“天家的兒媳,不論做什么事都該抬起頭來,你這樣望著地面,叫朕如何與你說話?” 公孫遙心下一聲咯噔,立馬抬頭:“是,兒臣不懂規矩,累父皇教訓了?!?/br> “你這樣子拘謹,倒是與老九不般配?!被实垡姞?,哼笑了一聲,旋即轉身去看自己的兒子。 “老九!”他喊道,“你平日里可是只顧著自己玩,壓根不顧自己的王妃呀?” “父皇冤枉!”方才正挨了訓的李懷敘,腦袋還低垂著,聽見他這話,忙也抬起頭來。 “父皇,兒臣平日里有帶著王妃四處玩樂的,只是兒臣與王妃畢竟成親時日尚淺,父皇再寬限些時日,兒臣定將王妃教得活潑開朗,不拘一格!” “不拘一格是這么用的嗎?” 皇帝威嚴肅穆的臉上本還噙著點笑,聽見他這話,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這個兒子:“你今夜就給我好好地跪在這里,沒有朕的允許,不許起來!” “我……” “還有香案底下那兩個包子,滿殿的佛香都蓋不住你偷吃的香氣!給我扔了!我看你今夜還敢吃什么!” “我…………” 李懷敘眨巴眨巴眼睛,眼睜睜地就看著自己父皇這么走了出去,半晌不敢再說話。 等他反應過來有什么事情不對勁時,他見到,原本還在詫異他們父子之間相處模式的公孫遙,聽見皇帝的最后兩句話,已經忍不住彎腰趴在了地上,窺探著黃布蓋住的香案底下。 好嘛,還真藏著兩只素包子! “李風華!”眼見著皇帝已經離開,公孫遙怒氣壓不住頂,沖過去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 “原來你早就偷吃過東西了!”她氣鼓鼓道。 “那是墊墊肚子,墊墊肚子!”李懷敘著急解釋,“我就吃了一個,你就來了,然后我就把它給扔了,真的!” “那你也是吃過了!”公孫遙當真氣極,覺得自己又被他給耍了。 “那你問的是我有無餓肚子,又不是問我有無吃過了,我可不曾騙你!我真的是餓的!” 公孫遙眼里燃著滿滿的怒意,聽見他的話,卻又真的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詞。 她的確只問他是不是餓了的。 她有些氣急敗壞,擰著他的耳朵不覺更用力了一些。 “疼疼疼!”李懷敘趕緊道,“你還想不想要你這個夫君了?” “不要了!”公孫遙終于發泄完了怒火,松開他道,“你沒了,我正好做個清閑自在的寡婦,王府那么多銀子,全是我一人的?!?/br> “你有沒有良心?”李懷敘捂著半邊耳朵,又拽著她陪自己坐在了蒲團上。 公孫遙維持著高冷的神情,挺著板正的腰肢,不去看他。 等她覺得,李懷敘應當已經恢復好了,耳朵也已經不疼了的時候,她才適時地開口,問:“父皇適才來找你做什么?” “來告誡我的唄?!崩顟褦M不在意道。 “告誡你什么?”公孫遙好奇。 李懷敘神色總算有些復雜,不復先前那般的單純:“王妃知道,我今日誘中郎將去端掉的那個賭坊,是誰家的嗎?” 公孫遙哪里會知道。 “誰家的?” “我三皇嫂的……”李懷敘望了眼緊閉的殿門,輕之又輕地與她告訴道。 公孫遙霎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寧王妃的? 那個背后是歸遠侯府,既是蕭貴妃的侄女,又是蕭貴妃的兒媳婦的寧王妃,蕭楚衣的? 那豈不是叫她猜中了? 若真是哪個皇子的賭坊,李懷敘這一舉動,無疑就是將人得罪了個徹底。 她忽而驚恐地看著李懷敘,聽他還在喋喋不休道: “我若知道那個賭坊是三皇嫂的,我說什么也不會端了它的,直接去問三皇兄要回銀子不就成了?這回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父皇方才還反復來與我問話,問我知不知道那個賭坊更多的東西……” “你知道嗎?”公孫遙的神情已經因為他的鎮定自若而做不出更多的情緒。 她心底里有個不確定的想法—— 李懷敘這回,不會還覺得,自己不會引火燒身,沒有參與到他們兄弟之間的奪嫡斗爭吧? “我若知道,還會帶著中郎將去把人老巢端了嗎?” 他不需思考的回答,四處都透露著清澈的愚蠢,叫公孫遙根本不必多想,就能確信,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那你這回得罪了你三皇兄與三皇嫂,又挨了你父皇的責罰,待出宮去,你打算怎么辦?”她絕望地問他。 “那自然是得上門賠禮道歉!”李懷敘立即義正言辭。 不過片刻,他又萎靡下去:“但是這回三皇兄與三皇嫂可能也得挨一頓大訓,不知他們日子會如何?!?/br> 你最好是祈禱他們被你父皇一氣之下,流放到塞外。公孫遙無言以對,默默翻了個白眼上天。 否則,他們一旦被你父皇平安放過,第一個要找麻煩的人,就是你。 那么大一個地下賭莊,動輒便是千萬兩白銀的流水,不知他們這些年,究竟背地里吞了多少,這種事情,想也知道,皇帝必不會輕易放過。 而一旦寧王和寧王妃知道,這件事情的源頭起因在李懷敘這里,哪里又會輕易放過他。 想起上回寧王到他們府上,便就是一副不好說話的樣子,公孫遙覺得自己突然瘆得慌。 “李懷敘?!彼f般糾結道,“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能暫時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李懷敘不解,“娘子問這做什么?” 自然是與你出去避難,防止你日后再捅出更大的簍子! 望著他茫然的樣子,她有些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只能焦躁道:“我就是突然覺得京城待厭了,想要去瞧瞧外面的天地,最好你明日就去求父皇給你個外放的公差,我們去游山玩水?!?/br> “我明日才剛要上任屯田司的職務,這就出去外放,不好吧?”李懷敘糾結,不過馬上便發現她不對勁的情緒。 “娘子這是怎么了?怎么比哭還難看?”他左顧右盼,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又惹她不開心了。 思及自己方才的話,他眉心跳了跳,立馬又試探著反轉道:“但是娘子想去游山玩水,為夫便是說什么也得為你試上一試的!” 他屏息凝神,望著公孫遙的動靜。 果然,那張陶瓷娃娃一般的面孔,因為這后一句話,還是出現了一點松動的。 他輕輕地舒一口氣,沒忍住捏了捏公孫遙的臉頰,面對著面將她擁入懷中,再一次鄭重其事道:“娘子放心,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為夫必定盡力為你辦到!” 那我想你長點心眼,你怎么就是不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