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閑云野鶴
九月九,重陽日,怎么能少了茱萸和菊花。 召兒和女蘿學著插了一瓶茱萸菊花,黃的花盞,綠的葉片,褐的枝丫,紅的果子,滿滿一瓶,繽紛多姿,必能驅邪避災。 召兒端著花瓶,帶著花糕,腳步輕快,朝長天閣而去。 希望殿下會喜歡??凑圩涌蠢哿说臅r候,可以看看花。她每次看到黃黃綠綠的花花草草,心情也會變好。 而她來得好像不是時候,陳杳并不在長天閣,反而有別的客人等候在長天閣廳中,背身立在一幅畫前。 召兒腳下一頓,止住了步子。 此人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圓領袍,身量瘦挑,十八九模樣。時下男子多束發戴冠,此人卻梳著馬尾辮,縛以一根兩指寬的發帶,垂在身后。 聞得身后腳步聲,他翩然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捧花的女子,猜到了八九分,“你是……昭華公主?” 聲音比想象的清透,但和此人單瘦的身形還有清俊的五官映照起來,倒也不顯得奇怪。 “是?!闭賰呵飞硪欢Y。 真有禮貌,又生得水目柔眉,難怪說南方的水土養人。 他心生欣賞,又問:“陳杳對你好不好呀?” 此人還十分熱絡,召兒想,頷首回答:“殿下對我很好?!?/br> “嗯——”他拉長著聲音,踱步到召兒跟前,探究得看著她,感覺不是假話,咕噥了一聲,“也是……” 陳杳這個人雖然板兒八經、不開竅、沒什么意思,但有一樣還不錯——有點男人的擔當。當初陳杳答應接受她,必然就會承擔起對她的責任,也不至于把一些仇恨怨念發泄到一個亡國弱女身上。 “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可以告訴我,”他說著,突然低頭湊近,隔著召兒捧的菊花束和茱萸枝,相隔不過一掌近,語義熱情,還有點嘚瑟,“他打不過我的?!?/br> 這樣近的距離,召兒下意識往后傾,對視著此人笑成半月形的眼睛,干笑,斟酌開嗓:“謝謝……公子?” 話音剛落,兩人耳邊響起一聲怒音:“高閑云!” 正是陳杳。 陳杳剛一踏進家門,就看到這一幕,一個男人貼著召兒四目相對,再定睛一視,此人竟然是高閑云。 被連名帶姓叫喚的高閑云悠悠轉頭,挑了挑眉,嗤笑:“你該叫我師姐,叁師弟?!?/br> 能不能和昭華公主一樣懂點禮數,別對她大呼小叫的,沒大沒小。 門口的陳杳置若罔聞,繞到從小就沒有分寸感的高閑云身前,隔開她們兩個,“你自封的?!?/br> 論年紀,高閑云才是最小的,孟屏山和陳杳沒人認這個師姐。 高閑云兩肩一聳,雙手一攤,不以為意,仍然以長輩自居,“叫你師姐我來有什么事???” 聞言,陳杳神情一沉,轉而低聲對召兒說:“召兒,你先回去吧?!?/br> “好?!闭賰禾袢稽c頭,放下了手里的食盒和花瓶。 昭兒? 高閑云聽來覺得好玩,也像模像樣學起來,沖著昭華公主的背影喊道:“昭兒,記得我跟你說的哦?!?/br> 召兒雍容回首,感謝回笑,“我會記得的,高……公子?!闭f罷,提裙邁出了楠木門檻。 后來的陳杳聽著好奇,只是以自己對高閑云的了解,猜覺不是好話,于是問高閑云:“你跟她說什么了?” “叫‘師姐’啊,我就告訴你,”高閑云拈了一塊花糕,嘗來不住贊嘆,“好吃誒。你不吃嗎?” “嗯,”陳杳低頭看向召兒親手做的重陽糕,并沒有動作,話鋒突轉,“師傅身體還好嗎?” “我爹?”高閑云口里嚼著東西,吐詞含糊,“好得不能再好了,現在還能喝叁斤酒呢?!?/br> “這么大年紀了,還是少喝點酒吧,你也勸勸?!?/br> 老頭子什么性格陳杳又不是不知道,酒就是他的命,和當初日進斗升比起來,現在已經算節制了。 高閑云輕笑,吃完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渣,讓陳杳暫停這些虛無的客套,“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說吧,找我什么事?專門把昭華公主支出去,不是為了噓寒問暖吧?” 高閑云素來直言快語,沒有忌諱,也討厭別人拐彎抹角。 打從讓孟屏山叫高閑云來這一趟時,陳杳就已經做下決定,此時的猶豫多少有點多余。 陳杳用力扯下一顆茱萸,雙指一掐,碾出稀薄的汁來,說道:“你替我去梁地走一趟吧……” 梁國? 自小山間草又沒娘的高閑云樂得游蕩,替她爹從太青山到都城孟家一年都不知道幾回,但這不代表她沒事也要找事干,尤其是陳杳的事。 高閑云初聽只覺得麻煩,不樂意攬這活計,“我可不是你的部下,得聽你的調令。你叫你那些侍衛屬下去?!?/br> “此事不宜聲張,所以我才想叫……求你幫忙?!标愯门扇?,只怕會引人注意。在此事上,陳杳并不想節外生枝。 齊王殿下都開口用“求”了,怕是真的也沒有再合適的人選了。 高閑云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碎屑,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賣陳杳叁分薄面,松口問:“去干什么?” “調查一個人?!?/br> “誰?” “昭華公主?!标愯没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