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后初現,比武真章》
良久,騎射比試落幕,伴隨滇成王離席,眾人逐漸散場。凌胤云甫出席外,王后便派人來通傳,宣他晉見。凌胤云一臉茫然,摸不著頭緒,他根本不認識王后,也無私交,怎會被找上呢? 凌胤云雖感困惑,但畢竟是王后命令,他不敢不從。他告罪一聲,暫別耿行鋒和方胥兩人,隨宮婢前去。片刻,宮婢女領他至王后營帳外,他環顧左右,帳外戒備森嚴,四周均是持戟穿甲的禁衛軍。 宮婢稍作頓足,掀起珠簾,請凌胤云入內,一進入帳內,里面比他想像中寬敞,可容二十來人。他踏上前去,踩在虎皮毛毯上,兩旁正在刺繡的宮婢見著了他,赧然低頭,俏臉生暈。 凌胤云饒有興味,舉目四望,忽見一道熟悉身影,原來是祈泉,她清秀如昔,端坐前方,一雙圓潤修長的腿,透過羅紗長裙,若隱若現,盡收眼底。 祈泉本在撫琴,聽聞他入內,抬起美眸,與他對視一眼。凌胤云看傻了眼,一時忘了施禮,祈泉見他直勾勾盯著自己,俏臉一紅,有些不悅。 凌胤云見祈泉垂下目光,方才回過神來,看向正前方。刑夢縈輕托臉頰,倚靠在檀木床榻上,上下打量著他,隔了半晌,莞爾道:「凌校尉今日鋒芒畢露,哀家耳聞此事,故派人傳你,想一睹風采。若不嫌棄,哀家可請人備午膳?!?/br> 凌胤云心中大驚道:「卑職不敢僭越?!?/br> 刑夢縈眉目如畫,美眸深注道:「凌校尉不必多禮,這兒不是官場,不須與哀家打官腔?!顾诚蛞慌?,伸出柔荑玉手,道:「你們都先下去吧,哀家想跟凌校尉獨談一會?!?/br> 眾宮婢聽聞此令,井然有序,排列出帳,沒有半絲紊亂,整齊劃一。待到祈泉長身而起,她與凌胤云擦身而過,似有若無之間,輕瞥了他一眼,旋又垂下螓首,徐步離去。伴隨珠簾放下,原本熱絡的營帳,倏地靜謐下來。 方才人多,凌胤云擔心失禮,戰戰兢兢,不敢直視刑夢縈,現在仔細一瞧,驚為天人,只見她一身雍容華貴,舉止卻不拘小節,斜倚床榻,秋波閃動,呈現一種慵懶之美,教人目不暇給。 片刻,凌胤云定過神來,發覺失禮,乾咳一聲,忙低下頭,孰料正因視線偏下,恰巧窺見她那雙晶瑩剔透的美腿,令他抬頭不是,低頭也不對,尷尬至極。 凌胤云暗忖道,若與祈泉相比,祈泉就好比冰清玉潔,高嶺之花,邢夢縈則不一樣,她像是盛開的桃花,艷光四射,撲香而來。無論如何,這兩女均是國色天香,盛顏仙姿的絕世美人。 良久,刑夢縈遲遲不語,凌胤云終忍不住道:「不知王后找卑職前來,所謂何事?」 刑夢縈一改方才婉約之姿,柳眉輕挑,面色一沉,嬌叱道:「凌胤云,你今日一展雄風,乍看風光,實則得罪了太子,你可知罪?」凌胤云聽得目定口呆,沒料到刑夢縈竟是興師問罪,驚詫之馀,忙道:「王后所言甚是,卑職罪該萬死?!?/br> 刑夢縈黛眉輕蹙,怒目而視,不發一語。片刻,她容色稍緩,輕嘆道:「換作是以前的話,哀家定不淌這灘渾水。無奈哀家年華逝去,厭倦爭斗,利爪早已被歲月磨平稜角。若讓你這正義凜然之人,受jian佞小人迫害而亡,哀家于心不忍?!?/br> 凌胤云作揖道:「王后宅心仁厚,卑職感激涕零?!?/br> 刑夢縈端起身子,睨他一眼,斂容道:「你若繼續待下去,必會出事。這樣吧,哀家想方設法找個理由,擇日便讓你返雪泉關,遠避糾紛?!?/br> 凌胤云聞聽此言,不置可否。他對返關一事,心中雖喜,但他與刑夢縈兩人至今從未謀面,僅憑一見之緣,對方便予以厚待,未免太過突兀。 刑夢縈見他既驚又憂,淡然一笑,彷彿早已預料此事,輕聲道:「不瞞凌校尉,哀家是為了一人,否則哀家也不會這般莽撞行事?!?/br> 凌胤云問道:「敢問王后,此人是誰?」 刑夢縈神情自若,含笑道:「你方才可瞧見祈泉,哀家正是為了她。她曾多次提及你,雖不知是否對你抱有好感,但可以肯定,她十分信任你的為人。哀家與她相識多年,閨友一場,實不忍她為你傷心?!?/br> 凌胤云恍然大悟,原是祈泉從中牽線,難怪刑夢縈宣見他。既是如此,那返關一事委實有望,凌胤云大喜道:「不知王后有何妙策?」 刑夢縈柔聲道:「過些日子,待祈泉在宴席上彈完新曲,哀家便會找機會,佯稱她身子不適,遣你送她回清泉院靜養?!?/br> 凌胤云訝然道:「王后此招甚妙,卑職自愧不如?!?/br> 刑夢縈驀地仰起俏臉,顰眉道:「今日下午比武,你務必小心。我太熟悉姜平那老賊了,他定不會善罷甘休,你若想安然返關,勢必先度過此劫?!?/br> 凌胤云躬身道:「承蒙王后開導,卑職受教了?!乖偃灾x,方才轉身離去。凌胤云返回營帳,稍作用膳,便躺下來小憩一會。因從刑夢縈得知好消息,睡得特別安穩,雖不到半炷香,但醒來后忽覺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凌胤云握起長刀,涌起自信,將其系入腰間,昂首闊步,走出帳外。 耿行鋒有事纏身,殷修陪同他前往比武場這,近日俗事接連不斷,令他無暇思考,差點忘了殷修也出席冬獵。兩人相見,自是甚歡,凌胤云問道:「這幾日你都上哪了?」殷修想都沒想,衝口道:「我去了青帳?!?/br> 凌胤云想起先前方胥所述,青帳即是青樓,不禁皺起眉,沉聲道:「這兒可不比雪泉關,你切勿小心,別出了什么岔子?!?/br> 殷修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二哥,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尋歡作樂,而是替大哥蒐集情報。你不知道呀,青帳這地方,只要幾杯黃湯下肚,那些酒鬼什么都說出來了?!?/br> 凌胤云輕拍他的肩膀,露出苦笑,道:「總之,你小心行事?!寡粤T,兩人順勢走入比武場,上百張座席和茶幾早已備好,也坐了不少人。 凌胤云游目四顧,看到一群人,雙手大開大闔,似活絡筋骨,舒緩關節,他暗忖道,瞧這些人身披戎裝,虎背熊腰,看來應是參賽者了。 殷修賊笑道:「久未見過二哥出刀了,咱們便乘此次比武,嶄露頭角,彰顯我們軍隊實力,你說如何?」 凌胤云白他一眼,不以為忤道:「得了吧,我可不想這般累人?!箻浯笳酗L,人紅遭妒之理,他多少還是明白。再者,他既已獲邢夢縈親口承諾,能早日返回雪泉關,對于比武求勝一事,早已看淡許多。 此次比武,諸方參賽者公平抽籤,以木劍木刀為武器,主為切磋,點到為止,避免傷肢殘體。凌胤云想起滇成王今早所言,打算虛應了事。 凌胤云走去桌幾旁,順手抽了支籤,待他出場之時,才發現對手竟是那晚與白婉廝混的元仲。 凌胤云一想起他是姜平底下家將,頓時來氣。不過,礙于大局考量,他自認不該再去招惹姜平。再怎么說,他也是太子太傅,真要論手段,只怕是以卵擊石。凌胤云強忍怒火,舉起木刀,打算敷衍了事。 相較于凌胤云,元仲甚是怨懟,眼神透出一絲殺意。凌胤云暗叫不妙,雖他不會因此畏懼,但他有些不解,為何元仲這般憤怒。 聽聞口令,兩人來到比武場中央,互相點頭施禮,元仲目露兇光,低聲道:「若非你攪局,我早將白婉給弄上手。你害她被人說造謠,以致她遷怒于我,這筆帳我今天就跟你算清!」 凌胤云蹙起眉,瞧他一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明明是你們先招惹我,又怎能怪我?」 元仲面色陰沉如鐵,冷笑道:「若非木劍,我便當場要了你這條狗命。雖是木劍,要把你打成殘廢,那也非難事?!沽柝吩埔娝裢源?,為之氣結,暗忖道,既然對方先挑起爭端,那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雙方退至半步,比武正式開始,元仲先發制人,搶步上前,執劍揮去。只見凌胤云抽刀如電,破開攻勢,輕易化解。元仲見他擋下這擊,大喝一聲,再劈一劍過去。凌胤云不疾不徐,以木刀格檔,招式轉換,行云流水。元仲所學劍術,以威猛雄渾見長,若講究招式變化,反落了下乘。 雙方來往數十招,元仲發覺無法以技巧取勝,把心一橫,捨棄防御,全力猛攻,打得凌胤云也有些吃力。凌胤云不禁暗嘆,難怪他方才如此猖狂,單以劍術而論,他揮劍虎虎生風,氣勢懾人,換作尋常人,早已吃不消了。 凌胤云既知對手實力不遜,板起臉孔,絲毫不敢大意,他見招拆招,以武制武,壓制回去。 元仲原以為論力量拚搏,定然優勢,孰料凌胤云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連刀招也凌厲難敵,變化莫測,令他毫無招架之力。元仲打起冷顫,面露驚詫之色,他引以為傲的腕力,竟落了下風,不僅身子吃不消,就連精神也產生動搖了。 凌胤云出招果斷,毫無破綻,不給他半分機會。刀招之中,虛實相間,令人難以捉摸刀路。元仲光是抵擋,已使勁全力,更遑論有所反擊。 果不其然,元仲單方面遭受壓制,一個稍不留神,竟露出破口,教凌胤云搶攻而來。 凌胤云身形一展,木刀直劈腰間,并順勢朝他大腿,狠狠地踢上一腳。元仲踉蹌幾步,忍不住疼痛,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砂礫地上。凌胤云瞧他這般狼狽模樣,斂容屏氣,執刀立定,緩步退至后方。 眾人本來屏息凝神,不敢說話,眼見勝負已定,頓時歡聲雷動,全場喝采。凌胤云原以為是氣氛渲染,所以眾人捧場,高呼歡賀。待到退場,經殷修告知,方才知道原來元仲身分不凡,乃是姜平府中第一劍手,師承名流,遠近馳名。 殷修拍手叫絕,大喜道:「二哥果然厲害?!沽柝吩坡犓Z帶欽佩,臉上卻歡快不起來,他一想起姜平滿腹怨恨,一副想殺了他的怒容,便大感頭疼,巴不得刑夢縈趕緊替他安排,讓他早日返關。 片刻,侍衛前來通傳滇成王宣他,雖有些不情愿,但他只得動身前去。 王座高踞兩層臺階之上,階下左右分席、均是權臣或名將。滇成王見到他,喜不自勝,欣然道:「凌校尉果然沒令寡人失望,事到如今,若再有傳聞你敗給女流之輩,寡人第一個不信?!?/br> 凌胤云皺起眉,有口難言,心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如此大,又有誰能說永不戰???他作揖道:「卑職但求不辱王命,不敢承此虛名?!?/br> 滇成王微微一笑,道:「你不急貪功利,寡人十分欣賞。不過,你勝過元仲,若寡人不給予獎賞,豈非讓天下人笑話了。今早寡人已賜你寶馬,那這次便賜你一柄由天山寒鐵鑄成的寶刀?!勾搜愿Ξ?,一旁侍衛端著木匣,緩步至凌胤云身旁。 凌胤云取刀一瞧,上頭印著「雪冷刀」的銘文,發出閃閃寒光。他不敢多言,忙著叩恩,告辭退下。一回到席上,殷修興奮而來,將雪冷刀拔出刀鞘,仔細把玩一番。 凌胤云目眺比武場,兼之用馀光瞥向姜平,那張臉色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凌胤云暗忖道,這心結越來越深,已無法挽回了,倘若他能捱到返關之時,便算他贏了。 只是事情有這么簡單嗎?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