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一個人
陸謙休了一個禮拜的傷假就回來工作了,得到辦公室同仁熱烈的歡迎。他手臂還沒拆線,行動略有不便,但總歸是回來上班了。一群人中最高興的就是齊少白。他在總監辦公室里激動的抱住陸謙另一隻沒受傷的手臂,哀哀控訴徐揚假公濟私,動不動就威脅要炒了他。 「謙哥你看,」齊少白翻開自己記的密密麻麻的筆記,委屈巴巴的說:「你看,我都這么認真了,總監還不放過我,說要找人取代我,你說他過不過份?」 陸謙拍拍小齊:「不會的,你放心。你是我的得力助手,誰敢不經我同意炒了你?!顾沉艘谎郾粺o中生有、惡意控訴的徐揚。 徐揚還來不及開口,齊少白就把他老底掀了,他嚷著:「怎么不敢?對方來頭可不小,」他偷偷靠近陸謙的耳朵,小聲地說:「那個人是……他學弟…」齊少白急急改了口,他忽然想起徐揚一直苦追陸謙不得,這時若在陸謙面前提什么前男友,可能會害徐揚被扣分。 「…學弟啊…」陸謙神色怪異的看著徐揚,滿臉疑惑的無聲詢問。齊少白說的這個學弟該不會就是上次徐揚提到的那個笑起來好像全世界都跟著笑了的水靈靈男孩子? 徐揚一臉無奈,把齊少白從陸謙手臂上扒下來,要他東西收一收,趕快去工地監工。 齊少白心不甘情不愿的離開徐揚的辦公室。 「怎么回事?怎么又冒出個學弟?」陸謙自己坐到沙發上:「這個學弟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徐揚點點頭,很煩的也把自己摔到沙發上。 「小齊知道你跟學弟的關係?」看齊少白一副只擔心工作不保的樣子,要不是不知道,就是根本沒把前任當成威脅。這孩子不錯啊,心真大。 「他知道。他還知道學弟在找我?!拐f到這個徐揚就一肚子氣:「我為了安他的心,還跟他說不用擔心,結果他還反問我為什么要擔心。接著就直覺以為學弟要來搶他工作了,」徐揚氣的嚷起來:「不就一個破爛助理工作嘛!稀罕個什么勁兒,以為誰都要來跟他搶?他怎么一點都不擔心我會被搶走……」 陸謙看徐揚氣哼哼的樣子,實在覺得好笑。 「工作是他的,你又不是他的。就算他擔心,他能表態嗎?」陸謙點出了一個重點,讓徐揚微微皺了眉:「我…是不是他的,不就他一念之間的事嗎?」徐揚嘟囔:「真不知道他是跟我裝蒜還是真的傻。我這一陣子對他算殷勤了,他還是沒半點反應。你不是說他喜歡我?怎么…怎么連追喜歡自己的人都這么困難?」 「欸…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啊。難道就因為他喜歡你,你就可以隨隨便便不用心追?」陸謙不贊同的瞪著徐揚。 徐揚嚇了一跳,趕緊說:「我才沒有隨隨便便不用心,我對他很用心的。我的意思是他如果喜歡我,應該對我的一舉一動很敏感的呀,怎么我都表現的這么明顯了,他還是一副狀況外?連跟他約會吃飯,螃蟹都幫好剔好rou、整碗捧給他,他都還以為只是老闆加餐。一點都沒有那種被追求很開心的樣子?!剐鞊P覺得挺挫敗的。 「……會不會他被你之前態度嚇到,所以現在即使你對他好,他還是不敢多想,怕自作多情?」陸謙說。 陸謙還真沒說錯。齊少白之前自作多情送上自己一回,搞得自己十分難堪、差點兒下不了臺?,F下,短短幾個月,他才不會重蹈覆轍,同一個坑連摔兩次。 徐揚斟酌著陸謙的說法,細細回想他們之間的互動。陸謙又問了一句:「徐揚,你這次真的想清楚了?你是認真的?不在乎他是小孩兒了?你可不要把人逗一逗就又丟著?!?/br> 「我是那種人嗎?」徐揚聲線高了八度,對于陸謙把他看成類似葉清和那樣的人渣,心里非常生氣。 「我知道你不是?!龟懼t也感覺到徐揚的怒氣,連忙道歉:「哎…我就那么一說,算是我雞婆多叮嚀一句行不行?」陸謙抓抓額頭:「實在是小齊這人挺善良單純的,我真的希望他能被好好對待,找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br> 「你放心,我就是他值得信賴的人?!剐鞊P沒好氣的說。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但是…小齊知不知道你現在想要當他的人?你們這樣…」陸謙又問了一個重點:「哎…到底你跟他告白了沒?」 「………我都這么明顯了,他還能不知道嗎?」徐揚恨恨地說:「我看八成他就是裝蒜,故意不回應我,就是在報復我之前對他不好?!剐鞊P仍是氣嘟嘟。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也得受著?!龟懼t瞥了徐揚一眼:「不過,我覺得這不是小齊的風格?!龟懼t想了想:「我猜他是真的不知道?;蛘呤恰退闼惺艿搅四銓λ暮酶?,他也不敢揣測你的用意?!?/br> 「為什么不敢?一般人被追求,怎么可能完全都沒感覺?」徐揚實在搞不懂齊少白,難道真的是年齡差距太大,有代溝?人說差三年一代人。他這都跟齊少白差了四代,是高祖與玄孫的差距了。他一開始信心滿滿的能把人追到手,現在這情勢,很不樂觀??! 「一般人被追求,當然多少會有感覺的。小齊的心思又那么細,說他完全感覺不到你對他的好,其實我也不信…」 「對吧對吧,」徐揚又嚷起來:「就知道他肯定在整我?!?/br> 「但是…」陸謙瞪了徐揚一眼,示意他別插嘴:「你想想,他先是遇到你…我說粗魯一點,就是拔rou無情,」 「咳…」徐揚尷尬的清了清喉嚨。陸謙沒理他,繼續說:「然后又遇到那么惡劣噁心的人渣。你說,短時間之內,他還能對感情有信心嗎?」 「你是說…一朝被蛇咬…」徐揚想了想,這也不是沒可能的。 陸謙點點頭:「他就是十年怕井繩了?!?/br> 徐揚整個癱坐在沙發上一臉苦逼,這可怎么辦?心結難解啊。 「我倒覺得小齊一向樂觀開朗,不是那種愛記仇或鑽牛角尖的人。他應該…只是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所以不敢有什么回應,怕自己弄錯了。你要再直接一點。讓他十分肯定的知道:你喜歡他,你正在追求他。他也才能回應你啊?!龟懼t給了一個相當中肯的建議。 「再直接一點…」徐揚喃喃的自言自語,思考著要怎么直接?直接洗乾凈扒光了任君蹂躪? 「你慢慢想啊,我要去忙了?!龟懼t離開徐揚辦公室,回座位上處理之前丟下的公務。留下徐揚一個人慢慢琢磨他尚未發芽就岌岌可危的戀情。 xxx 靳朗今天又去了畫室。 他已經進展到油畫,丁橋最近幾堂課都不帶他畫畫,而是跟他講課,系統性的介紹油畫。他知道靳朗以前沒正規學習過油畫,只是隨便買來顏料畫筆畫板就開始涂鴉了,現在在他門下,他不厭其煩地從最基本教起。什么畫布、畫筆、輔助劑、顏料、打底、基本作畫步驟、筆觸、色彩學及混色等等都鉅細靡遺的講解,尤其是基底材的選擇會影響到后續的成品,所以他讓紀聲聲搬來好多不同的用具讓靳朗比較。光是畫布就有不同的材質跟等級,什么合成纖維、棉質、混紡、仿麻、純麻,一大堆不同的布就把靳朗搞暈了,跟別說什樣畫布經緯度、紋理。 靳朗暈呼呼的看著丁橋在不同的畫布上示范線條,聽著他比較不同布料不同紋理的畫布優劣點,一向認真的靳朗居然開始眼神渙散,丁橋說得口沫橫飛,一回頭,居然看見靳朗已經開始點頭。氣的他都忘了接下去要說什么。 「紀聲聲…」丁橋高聲喊,把已經快入夢的靳朗嚇得從座位上蹦起來。紀聲聲從隔壁攝影棚跑過來,連聲問:「怎么了怎么了?」 「你去給我這祖宗泡杯咖啡來,」丁橋沒好氣地瞪了靳朗一眼:「好大膽子啊…上課敢給我睡覺…」他冷笑的哼了一下,讓靳朗從腳底都冷了上來。 「我去煮我去煮…我以前在咖啡廳打工,這個我會…我…我動一下…精神會好一點…」靳朗連忙衝去紀聲聲面前,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紀聲聲笑著搖頭將人領去起居室的備餐檯,拿出用具跟咖啡豆,就讓靳朗動手了。 「怎么?昨晚沒睡好?」紀聲聲關心的問。 靳朗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豈止昨天沒睡好,他這一陣子都沒睡好。一開始是擔心陸謙的傷,一夜總會起來幾次,溜進陸謙房里巡一下??纯搓懼t的睡姿有沒有壓到傷口、探探陸謙的額頭有沒有發燒、拉拉被子扯扯枕頭。 他們同床共枕的那一晚,靳朗就是這樣的,搞的陸謙也睡的不安穩,本來就心里小鹿亂撞了,身邊的人還一直起來東摸摸西摸摸,搞的他一把火差點燒硬了,后半夜陸謙就抱著自己的被子回房間,堅決不肯再跟靳朗同床。 后來靳朗只好靠偷溜的方式去看陸謙。有時被陸謙逮到了,也少不了一頓罵。但是靳朗才不怕陸謙罵,他更擔心這個人半夜發燒沒人知道。幾天之后陸謙看著靳朗的黑眼圈,終于鎖了房門,要他滾回去好好睡個覺,再不讓靳朗越雷池一步。 再沒法潛入陸謙房間的這幾天,靳朗也不是沒睡,就是睡著后又總是作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有時半夜醒來,還得偷偷摸摸換褲子。 靳朗實在非??鄲?。而他夢里的主角卻渾然不知,每天還對著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越睡黑眼圈越重? 面對陸謙的詢問,靳朗心里苦。要不是看在他身上有傷的份上,早就撲上去給他這樣那樣了。 靳朗黑著眼圈苦著臉煮咖啡,無意中還嘆了口氣。 「你到底怎么了?一副血氣方剛欲求不滿的樣子?」紀聲聲忍不住逗他。 靳朗聽到師丈這樣說,倒吸了一口氣:「看的出來…?」聲音都飄了。 「哇哈哈哈…你這小子實在太逗了…」靳朗驚駭莫名不打自招的反應讓紀聲聲笑的停不下來,靳朗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捉弄了。 「師丈…」靳朗紅著臉,氣惱的喊。 「好了好了,不笑你…」紀聲聲看著煮紅蝦子似的靳朗,不禁有種年輕真好的感慨。 這種年輕人才會有的欲求不滿、求而不得的苦惱,他是很久都沒得體會了?,F在想起來剛剛發現自己愛上丁橋的那會兒,可不就是靳朗這副神思不寧患得患失的鬼樣子嗎? 敢情這小伙子也正在為情所困? 「來,說給師丈聽聽…這么個帥小伙子,什么人追不到?」紀聲聲一副諮詢大師的模樣,坐在小吧檯等著聽八卦。 「我…」靳朗不知道說什么。他為難的看著紀聲聲,他不是不想找人諮詢自己的狀態,但是這種覬覦另一個男人的心情要怎么說?那個男人還是他們都認識的人,這不壞了陸謙的名聲嗎? 「說不出口?害羞?」紀聲聲和藹可親循循善誘:「不然先說說她是什么樣的人?別看我這樣,年輕時也有很多女孩子圍在身邊的,當時我也小有研究…」 「咳…」丁橋看這兩人去煮個咖啡一直不回來,也跟過來看看,沒想到就聽到那個臭不臉的在懷念那段招蜂引蝶的日子:「小有研究…?那現在真是委屈你了啊…研究了一堆派不上用場…」 「誰…誰說派不上用場,」紀聲聲很聳的縮了一下,眼睛溜溜的轉:「我研究她們還不是為了你,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顾懞玫目窟^去摟住丁橋的肩:「這樣才能從我眾多情敵中脫穎而出,拿下你啊…」他轉過頭對靳朗說:「你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圍在我身邊,都在打聽你師父的事,我煩都煩死了…」 「滾開,」丁橋毫不留情推開紀聲聲:「廢話真多…」 「嘿嘿嘿…」紀聲聲摸摸鼻子站遠一點。 靳朗倒出三杯咖啡,先將其中一杯端給丁橋:「師父,您嚐嚐…」又端了一杯給紀聲聲:「師…叔…請用咖啡?!乖诙蛐那椴惶利惖臅r候,他盡量不喊出師丈二字,免得惹師父生氣。 「嘖…」紀聲聲顯然不太滿意,但也無可奈何。他端著咖啡繼續八卦:「說啊…你剛剛還沒說完啊…對方是怎樣的人?」 「我…剛剛哪有說話…」靳朗才不落入圈套。 「是在說什么不能讓我聽的?」咖啡加了兩匙糖,丁橋手里拿著小湯匙攪拌咖啡。他垂著眼裝作被排擠、很介意的樣子。 「沒…沒有啊…真的沒有……」靳朗實在覺得很冤枉。他如果不那么心慌,可能就可以看見低著頭的丁橋,唇邊一絲捉狹的笑。 丁橋起身作勢往外走,語氣淡漠:「既然我不方便聽,那你們繼續…」 靳朗看師父生氣要走了,嚇得差點跪下,急的大喊:「我喜歡上一個人,不知道該怎么辦…?」 「喔?」丁橋開了冰箱拿了牛奶又走回來坐下:「給我說說…」 這個老狐貍。紀聲聲甘拜下風。 靳朗目瞪口呆看著眼里明顯帶著笑意的師父,背上的冷汗還在往外冒,就驚覺自己被耍了,這紀氏夫夫一搭一唱??! 紀聲聲看著呆住的靳朗,忍著笑走過去拍拍他。 丁橋耍起心機,連我都斗他不過,更何況是你這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認命吧!坦白從寬招了吧! 靳朗看著眼前兩個眼里閃著八卦光芒的傢伙,第一次覺得自己認賊作父誤上賊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