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第一階段順利結束,兩人都拿到三題滿分。 「真不虧是從百人脫穎而出的兩人,看來第一階段沒辦法分出勝負?!怪鞒秩诉m時地露出惋惜,隨即朝臺下揚了揚手,做出炒熱氣氛的手勢:「那接下來,我們就要進行大家最期待的第二階段,這次也是盲測,只是這次要算的是人!」 舞臺兩側有兩面電視墻,主持人的話一說完,電視畫面出現了四宮格,每一格中央都有個黑色的剪影和一個號碼。 「這四位特別來賓分別是四強賽受邀上臺的那四位民眾,我想兩位參賽選手對這四位的特徵和故事肯定很熟悉。接下來,會由兩位占卜師針對每一個號碼,抽一張牌,我們會發一張號碼表給兩位,就請你們判斷過后,寫下每個號碼對應的人名,當然,我們會提供這四個人的名字,以防你們忘記字怎么寫?!菇忉屚暌巹t和流程后,主持人走到舞臺中央,停頓,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后,笑容滿面地說:「那么現在,最終階段,正式開始?!?/br> 臺下爆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沉亦從容地切換著手上的牌,坐在他對面的徐思央卻看出了他的不安,徐思央莫名地感覺眼前的人似乎很著急,那模樣就像是在趕時間一樣。 「魔術師,太陽,月亮,死神?!剐焖佳肼氏乳_出他的牌。 鏡頭帶到了他的牌面上,立刻引來了熱議和討論聲。 「徐占卜師已經開出了牌,那等他寫出對應的人名之前,我們來看沉占卜師的牌,在那之前,我們先給點掌聲鼓勵!」主持人擺出了夸張的笑容,作了個帶動氣氛的手勢,臺下又是一串掌聲。 主持人走到了沉亦旁邊。 「圣杯七,圣杯騎士,寶劍九,吊人?!钩烈嘣谥鞒秩嗽俣瘸雎曋?,把牌丟出。 徐思央從他的聲音和動作確切地感受到了焦慮和不安。 丟出牌之后,沉亦同意把寫上名字的紙一亮,「從一號到四號依序是白曾文、夏璇、顏華,最后一個是蘇允諾?!?/br> 電視墻螢幕上出現了沉亦端正的字跡,儘管他表現得有些沉不住氣,但在細節上依舊沒有馬虎。 徐思央摸了摸下巴,笑了笑,也展示出自己的字條,嗓音低啞悅耳,說:「我的順序是白曾文,夏璇、顏華,然后,沒有人?!?/br> 「沒有人?」主持人重復了徐思央最后一句話,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沒有人。也許快死了?!剐焖佳肓⑵鹗种心菑埶郎衽?,語氣聽起來依舊不怎么認真,「因為是死神牌,我聽說第四人在之前比賽的時候被判定快死了不是嗎?我想這張牌是她,但我的答案是她不在現場?!?/br> 沉亦盯著徐思央,皺起眉頭。 主持人確認了好幾遍徐思央的答案,但他一點要改口的意思也沒有。 「那我們公布答案,現在請四位特別來賓照號碼出列!」 比賽氣氛再次被引到最高點。依序從舞臺后方走出來的人正如沉亦推算的,是白曾文、夏璇、顏華和蘇允諾。 勝負已定。 沉亦看了徐思央一眼,他臉上依舊掛著愉悅的笑,似乎不在意比賽結果。 會場播放起典禮慣用的頒獎音樂。 沉亦被主持人引領到了舞臺中央,四位特別來賓站在后方,經過蘇允諾身邊時,他停了一下,蘇允諾對他露出了微笑,他有股衝動想要抓住她,但他什么都沒做,掠過她,繼續往前走。 蘇允諾幾乎快要站不住,顏華察覺她的不對勁,連忙拉住她,最后她幾乎是半身靠在顏華身上,才沒有摔倒。 這時,主持人從旁邊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另一支麥克風,交到了她手上。 「蘇小姐,我想再度站在這里,比起其他人,你的心情肯定更復雜。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話想對臺下的觀眾或是我們占卜師說的?」 「有……」麥克風忽然爆音,暫時將麥克風拿遠,停了一會,蘇允諾深深吸了口氣,用極輕極緩的聲音說:「我們都是人,會有自己的盲點,自己不能理解的事,如果連自己都幫不了自己,又要怎么能去幫助別人。我想說,不論是什么職業,是占卜師也好,或是老師也好,都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所以救不了別人也沒關係?!?/br> 說到這里,蘇允諾停了一會,主持人看得出她還沒說完,沒有催促,微笑地等著她繼續說完。 「……我看到網路上有一些反對占卜的言論,我不會否認占卜,對于現在站在臺上的兩位占卜師,還有曾經參賽過的占卜師,我想說,你們真的很了不起,就算遭到反對,就算不能確定未來是否會照預期發生,做自己想做并且熱愛的事,這真的是一件很帥氣的事?!?/br> 沒聽完主持人剩下的話,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發現她的不對勁,對她招了招手,讓她趕緊下臺。 徐思央若有所思地盯著蘇允諾的背影。 蘇允諾胸口疼得難受,整個人好像被這巨大無盡的世界壓著,她步履闌珊,走下舞臺,摀著好似有千百隻小蟲子瘋狂囓咬著的胸口,她彎曲著身體,一步一步慢慢走下臺階,后腳剛落上最后兩格階梯,她兩眼一摸黑,雙腳跪地,從上頭摔了下去。 在臺上的兩人對于臺下的事渾然不知。 舞臺下方,一陣sao動,有人高聲大喊醫護人員的名字,她會因為等不到心臟移植而死。舞臺底下,救護人員帶著擔架匆匆地趕來,工作人員指引民眾清讓通道的聲音終于傳到了臺上。 沉亦看見了安席言,他一臉驚慌失措,跟著一名醫療人員跑向舞臺前方。 明亮的鎂光燈總是讓人眩目,沉亦的目光落在下方那塊受驚擾的人群,思緒慢慢停了下來。 「第一屆世界塔羅大賽圓滿落幕,現在我們請這次的冠軍,沉亦替我們說幾句話……」 主持人邊說邊把另一支麥克風遞給沉亦,沉亦推開她,跑下舞臺。 沉亦看見ja和安席言分別從兩邊跑了過來,兩人都面帶焦慮,然后他看見蘇允諾被人放在擔架上,一動也不動,那位男醫生也在旁邊,他聽見男醫生一聲一聲地大喊著蘇允諾的名字,然后他聽見有人大喊沒有心跳了。 什么想法都還沒有,他才剛踏到地面,一個人影出現在他面前,接著,他的臉被狠狠砸了一拳。 「安老師——!」ja發出尖叫聲。 頭部猛烈撞擊上了階梯的鐵架,視線高速模糊了一陣,才恢復清晰,沉亦感覺自己清晰的視野染上了一片血紅。 「你在搞什么!是你把人從手術房弄出來的吧!你瘋了嗎!」 「安老師你冷靜一點?!筳a衝了上來抱住安席言的腰部,阻止他繼續往前,同時,他從慌亂中伸出手從身側的垮包中拿出了一盒子丟到了面前,「小亦,這個是允諾在比賽前要我拿給你的,我剛才看到,我想她是受到這個刺激才會……」 ja丟出來的藍色紙盒碰到地板便解體,包覆在里面的塔羅牌全散了出來,看見那副牌,安席言也靜了下來。 那是沉亦mama的牌。 「是徐思央放到蘇允諾那邊的?!?/br> 「你做了什么?」沉亦聽見緊隨在后的腳步聲,他沒有轉頭,他知道是誰。 「沒什么,我聽說心臟不好的人受不了刺激,我只不過是給打工仔的心臟稍微加一點壓力,不過我這不是在幫你實現你的預言嗎?」徐思央走到了沉亦的身側,他的手上還捏著一張牌,輕蔑地丟到沉亦面前,聲音里的厭惡之情一覽無遺,「老實說,我一點都不喜歡塔羅牌,什么占卜,星象,根本就爛透了?!?/br> 那張牌是星星牌。 沉亦瞇起眼睛,表情一點也不意外,之前他就隱隱約約感覺出徐思央的興趣根本不在此。 「為什么要這么做?」 沉亦剛在最后那幾分鐘,飛快地整理思緒后,很快就推敲出,最后將蘇允諾引過來的人恐怕就是徐思央。 「打工仔要接受的那個心臟是溫西的對吧?你們誰都沒有跟我說,大概是怕我不同意,但溫西的母親和我很好,她不忍心隱瞞我。怎么辦呢?我真的不同意,我喜歡的人注定要死,那你也要和我體會一樣的痛苦?!剐焖佳胗脙芍笂A起紙牌,戳了戳沉亦的左肩,「沉亦,你膽敢成為神,企圖預知未來,干預生死,這就是你要承擔的結果?!?/br> 這個時候,在一旁聽見全部對話的ja終于明白當時徐思央說的那段話的意思。 「我個人的勝利不在比這場賽上?!?/br> 徐思央就只是想要打擊沉亦,不計任何形式,因為他一直深信著溫西是因為沉亦才會發生意外。 「你……」沉亦說不出半個字。 他們認識了這么久,他怎么就沒發現他根本是神經病。 「沉亦,你是個驕傲的討厭鬼,我所有的選擇,都是為了要在這一刻,親眼看見你,后悔?!?/br> 沉亦瞪著他,眼眶通紅,他握緊拳頭,幾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向前揍對方一拳的衝動,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很早就猜出陶莫提的計畫,他們最初的計畫只是阻止蘇允諾動手術,沉亦甚至聯絡了程牧東,從一早,程牧東就找了自己信任的醫療團隊在旁邊待命。 一切都按照計畫進行。 昨天,程牧東也向沉亦保證蘇允諾的身體狀況還能再撐半個月。未來的事等決賽后再另做打算, 可是,現在人死了。未來還需要計劃什么? 現場陷入一片混亂,主持人試圖要重新找回比賽的節奏,但顯然是徒勞。 決賽結束的這天晚上,彷彿整座城市都跟著失眠。 夜里下了很大的一場雨,直到清晨都沒停。 安席言站在沉亦的房間門外,舉起手好幾次想要敲門,最后還是沒有敲下去,因為他透過門縫看見沉亦跪在床邊,哭得很傷心。 他最終還是因為牌再次失去了一個人,而他自己也一樣,什么人都沒有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