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隱藏的真相,袒露的謊言(7)
兩人順著原路很快就走出了花園,沉亦的車也停在同一個停車場,ja替她開了車門,自己才坐上車。 前座有些凌亂,ja快速地把前座的雜物收拾到后座,然后從置物夾層里拿出了一瓶礦泉水,放到了蘇允諾懷里:「抱歉,車里有點亂,我們剛去了一個地方,原先帶過去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收?!?/br> 分成兩羅的雜物里有不少青少年會喜歡的物品,粉色抱枕和粉藍色筆記本之類的東西。 蘇允諾搖了搖手上的寶特瓶,扭開瓶蓋,喝了一口,好奇地問:「你們剛是去國中或高中上課嗎?」 「不是,怎么會突然這么問?」 「只是后座那些東西……感覺很像年輕學生會喜歡的東西,我上次聽到徐思央好像有在學校社團上課,也有聽說你們最近接了一些校園的活動?!?/br> ja恍然,他笑了笑:「沉亦最討厭學校了,他可是一進到學校就犯困的人,你聽到的那些活動都是yuki和思央接的,倒是你,剛怎么會和莫提在一起?中午離開的時候,不是說要去學??幢荣悊??」 「離開學校的時候,剛好在路上遇到的,她說順路能載我回去?!?/br> ja看向后視鏡,確認后方來車,把車子開出停車場,有些疑惑地問:「你們什么時候關係變那么好了?」 蘇允諾抓著安全帶的那隻手無意識地摩擦著橡皮表面,「我們也沒有關係很好?!?/br> 老實說,她也很難解釋自己和陶莫提究竟算什么關係,契約關係?合作關係? 看出她的不自在,ja沒有繼續逼她,轉而問道:「那剛才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心臟不好,不能勞累,就算莫提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的語氣罕見地有些嚴厲,蘇允諾愣了一瞬,因為沉亦的預言,她一直以為ja并不怎么關心她的健康,只在意她什么時候會死。 「還有一件事,既然你也看到了,那我想你也知道莫提和小亦的關係吧?」 「嗯?!固K允諾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的關係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 「雖然他們只是企業聯姻,但莫提對小亦一直都有感情,怎么說呢,莫提其實在感情上容忍度挺低的,這也是長久以來,小亦避免接女客人的占卜的原因,知道的話,你平時少和沉亦走在一起,免得莫提產生什么誤會?!?/br> 「沉亦和陶莫提是企業聯姻的關係?」 「嗯,陶莫提是tc娛樂的董事長孫女,沉亦她爸是江野飯店的總監,兩家如果結婚的話,在各自的事業上都會有很可觀的利益?!筳a語氣很平淡,末了,他看了蘇允諾一眼,笑了,「看你的樣子很驚訝,真的看不出來嗎?我看安老師平時在穿的衣服和使用的東西應該很明顯不是一般便宜貨?!?/br> 「不……我只是比較驚訝,以沉亦的個性,他竟然會接受別人替他的安排?!?/br> 在蘇允諾看來,沉亦一點都不像是會乖乖遵照他人指示的人。 「這是他的選擇?!筳a又笑了,這次笑得有些無奈,「小亦大學畢業那年,他爸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是未來繼承酒店的經營權,到國外接受管理學的教育,一個是他可以自由做他想做的事,但是婚姻必須聽從家里的安排?!?/br> 得到一個自由,犧牲另一個自由的意思嘛,她懂。 「那安老師呢?他是接受了家里的婚姻安排嗎?」蘇允諾記得安席言說過沉亦是他弟弟,雖然姓氏不同,但聽起來不像是表親的關係,大約是一個從母姓,一個從父姓。 「不,教學只是他的興趣。他再過幾年就會辭職回家,接手飯店生意了?!筳a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點,「我剛說的那個,也只有小亦才被逼做出選擇,他那個倔脾氣,你大概不知道,小亦他mama也是占卜師,因為他mama的緣故,他爸可是堅決反對他走這行?!?/br> 蘇允諾不太敢去深入碰觸涉及他人私事的話題,有意要帶過話題:「原來如此?!?/br> 「小亦會走上占卜這一行多少也是和他mama有關,她媽留下的遺物里有一本塔羅日記,上頭有紀錄自殺前半年到未來三個月的月份塔羅牌,想找出mama真正自殺的原因,他才開始學的?!?/br> 「那……他找到原因了嗎?」 「他學牌也都好多年了,但他不說,我們也沒人敢問他是不是已經找到答案了,他那本筆記本藏得像是寶貝一樣,也不給人看。思央曾和我打趣說,說不定那本筆記本就是他的弱點,可是我不這么覺得?!挂苍S是蘇允諾給人的感覺太讓人感到安心而可靠,ja不自覺地對著她說了很多,車子緩行到了路口,因紅燈暫時停下,他轉向蘇允諾,眨了眨眼:「只有我和安老師知道,小亦的弱點是一隻電話,他有一組始終不敢撥出的號碼?!?/br> 「不敢撥出的號碼?」 「他mama自殺前,手機里的通話紀錄幾乎都刪了,就剩了一組號碼。那也是最后的通話紀錄,我想也許對方知道些什么真相?!筳a頓了頓,聲調轉變:「但我其實也不確定他有沒有試著撥打那組號碼,也許有,只是沒有跟我們說而已?!?/br> 「原來如此?!?/br> 接下來的路上,兩人都沒再說話,安靜了一會,ja突然有感而發:「不過,剛說到小亦的決定,我一直在猜,以他的個性,乖乖接受婚姻,他之所以沒有反抗,也許是因為他還沒遇到那個想要賭上一切守護的人?!?/br> 蘇允諾看了他一眼,她總覺得今天的ja異常的多話,但這些話題都是她不愿意去碰觸的話題。 沉亦這個名字對她而言就像是潘朵拉的盒子,哪怕擱到了她的面前,她不敢開啟,也不愿開啟。 轉向窗外時,她想起今天晚上她約了允安,等他補習結束后要一起吃飯。 「現在幾點了?」 ja瞄了一眼手錶:「六點五十?!?/br> 「前面最近的捷運站讓我下車吧,我和我弟有約了……咦?」 「怎么了?」 蘇允諾說到一半就停下,她神情有些慌亂地翻找著自己的皮包,「我的學生證好像掉在陶莫提的車上?!?/br> 「沒事,別緊張,我前面路口回轉回去。他們應該還沒走?!筳a連聲安撫,隨即他將車子掉頭開回了咖啡廳。 蘇允諾點了點頭,放下皮包,靠回椅背,她轉向車窗,眉間那抹緊張慢慢淡去。 車窗外,夜幕低垂,星月升起,車流量不大的車道和無人的街道,略有幾分靜謐夜色的美感。 這個時間點,以歐式建筑出名的咖啡廳罕見地沒有太多客人。圍繞在噴泉外的街燈已點亮,夜晚的咖啡廳更有童話世界的氛圍。 早已過了幾十分鐘,陶莫提和沉亦依舊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僵持在原地,不遠處站著幾位店員,似乎十分擔心兩人會大吵起來。 還好儘管氣氛緊張,但兩人都還保有理性,爭吵的音量不特別大。 「……我真的搞不懂,你不是這樣的人?!固漳嵯裨谧詥栕源?,又像在提問,沉默了半分鐘,她皺著眉問:「沉亦,你是不是把她當成溫西了?是不是今天你們去看溫西,讓你突然有點愧疚?」 沉亦奇怪地皺眉:「我為什么要把她當成溫西?而且,我為什么要對溫西感到愧疚?你也覺得溫西會變成現在這樣是我的錯?」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固漳嶙杂X失言,連忙改口。 細想沉亦這一連串不合常理的舉動,她用了片刻去思考背后深層的原因,終歸到底,她還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但不是的話,這樣好奇怪,你為什么要關心她?怪讓人懷疑的?!?/br> 就算說是照顧員工,他剛才的反應也太過激烈,還有他看蘇允諾的眼神,那絕對不是單純關心員工的眼神。 「對啊,好奇怪,我為什么要關心她?!钩烈嗟哪抗忾W爍,停頓了一會,他忽而笑了,「這幾天,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我會那么不安定,為什么看見她被人欺負,我會感到憤怒?!?/br> 「什么?」 沉亦低低地笑了聲,嗓音愉悅而低啞,說:「不過也不急,這個答案,我現在開始找就好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宣判她死期的人是我,未來有一天,我會收回我的話?!?/br> 「收回?」陶莫提覺得現在的沉亦簡直荒唐至極,「你覺得你現在說的話正常嗎?」 沉亦沒有回答她帶刺的問題,而是挑起了另一個話題,「我想你知道,我媽生前有一個習慣,大概是她開始學塔羅牌之后養成的,她會在每年的開始替自己的每個月抽一張塔羅牌,當作預測,我媽是在十月自殺的,從九月份開始到十二月的牌都很可怕,寶劍九,高塔,圣杯五,寶劍十,全部都是很絕望的牌?!惯@些牌早像生根一樣深深地扎在沉亦的腦海里。 「為什么要突然提這個,我知道你媽是因為相信自己的牌才自殺的?!固漳嵊猩晕⒖催^塔羅牌的書籍,她多少知道這些牌的意義。 沉亦輕輕地點了下頭,「但是莫提你知道嗎?其實塔羅牌的結果是可以被改變的?!?/br> 就在這個時候,陶莫提的腦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可怕得她幾乎要立刻尖叫出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被改變。你也別有這個念頭?!固漳岬恼Z氣又急又嚴厲,「按照你這樣說的話,你媽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改變自己的結果?」 沉亦沒有理會她的反應,繼續說:「因為那是需要鼓起勇氣的一件事?!钩烈嗟穆曇粢琅f不急不徐,「現在想想,那該是多么冤枉的事,明明什么都還沒做,卻突然被判了死刑,然后被迫要接受那莫名其妙的命運。你也是這么覺得的嗎?」 就在陶莫提準備反駁,她突然注意到沉亦從剛才開始就沒有看著她,那對意味深長的黑眸緊盯著后方,就像是對著后方的人說話一樣。 陶莫提轉了過去,她的眼睛瞬間睜大。 「莫提……」ja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蘇允諾就站在他們的身后,她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原先毫無表情的臉蛋上出現裂痕,震驚一點一點慢慢擴散開來。 「我媽的狀況有點特殊,可是你不一樣,無論未來的牌多么壞,我會證明給你看,神能判你生判你死,但神也會有失算的時候?!钩烈喑姆较蜃邅?。 「諾諾,你別回答他。小亦,你怎么了?怎么然這樣?!筳a試圖以開玩笑的語調緩解這突然的僵局,說到一半,他的笑容僵了。 因為同一時間,ja的腦中有個很清晰的想法浮現,儘管荒唐,但很真實——沉亦并不是因為喜歡塔羅牌,或是為了找出母親自殺的原因,所以才開始學占卜,他學塔羅牌,是為了要打破這個該死的預言。 沉亦長達十一年的占卜歲月,等得就是這一刻。 「蘇允諾,請你務必要活下來?!乖谕蝗痪o繃的氣氛,沉亦堅定地朝著后方說,然后輕柔地笑了。 蘇允諾臉上的驚訝慢慢消失,她皺起眉,回應那道目光,沒有說話。 ja感覺到一股很清晰的恐懼從腳尖傳自頭頂。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從四強賽那晚開始,沉亦想得就不再是如何在比賽取勝,從某個時刻開始,他的目的變了,他繼續比賽的動機,變成了打破「蘇允諾會死」這個預言。 然后,透過這次的比賽,讓所有人知道塔羅牌可以被改變這件事。 不,或許……從一開始,沉亦期盼得不是碰觸到天空的那一刻,而是在接近藍天的那一刻,親自折斷自己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