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之事 11.5
避而遠之不是最上策,卻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誰之于誰,何能不是毫無辦法? 隨著李慕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林漉辰只覺得越來越難熬,越來越混亂,每天都比昨天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天他打翻了大一學生的筆洗,毀了人家的水彩,他離開素描教室,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他看到了李慕同樣憔悴的神情,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他走進一間空的教室,坐下來,想要把自己混亂無比的想法轉成文字匯整,寫了,劃掉,寫了,劃掉,直到夕日的暖橘散盡,蓋上夜晚的黑袍。 最后一點進展都沒有,黑快要稠成午夜的濃度時,劉安詩來了,即使她在門口不知所措的站了一會兒,林漉辰卻還是沒來得及擠出力氣跟她打招呼。 「漉辰,李慕好像跑去喝酒了,大家說要歡送他?!?/br> 「……嗯?!?/br> 「你不去嗎?」 「不去?!?/br> 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是那樣最關心也最漠不關心的人了。 劉安詩沉默了一會兒,放下畫具走到他面前,有點猶豫的問: 「你喜歡他嗎?」 林漉辰笑了笑,最絕望的那種。 「如果我知道答案就好了?!?/br> 劉安詩抿著唇,看起來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林漉辰拿不出力氣詢問,他已經顧不好自己了,只能看著劉安詩拿出油畫用具,在他面前有些浮躁的作畫,自己眼底大概盡是對周遭的漠不關心,還有茫然。 手上的計算紙繼續寫去了一張又一張,每張的結果都是來往張狂的直線,蓋住了所有的字跡。 注意到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半夜兩點了,但是他還不想回家,而螢幕會亮起是因為熟悉的號碼打來。 不用閱讀,光看數字的形狀就知道是誰。 他放任手機響了一陣子才接起來,那頭傳來的聲音異常歡愉: 「林同學,你要不要來送我???我現在在素描教室呢!只有我自己?!?/br> 他瞄了眼明顯分神的劉安詩,皺著眉說:「你喝醉了?!?/br> 「對啊,所以你不考慮來照顧我嗎?」 說完還哼哼的笑了,林漉辰聽得出來他醉的可以,李慕的酒量比他好太多,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不曾見他喝醉。 雖然無關緊要的掙扎還是有,但他實在不放心讓他自己待在那,于是起身說,「等一下,我馬上過去?!?/br> 「你要去哪里?」劉安詩有點憂愁的問。 「素描教室,找李慕?!?/br> 他把東西收一收,臨走前習慣性的提醒,「不要畫太晚,晚上系館很危險,我可能沒辦法陪你回宿舍?!?/br> 「嗯,沒關係?!?/br> 他沒有看到劉安詩是用什么表情回應的,出了教室,他直直走到四樓,推開厚重的門,看到李慕連燈都沒開,就坐在鐵椅上,看著映在地板上的微光,渾身酒味。 「李同學,你還好嗎?」 沒有答覆,他想再問一次時,那人才幽幽的開口。 「你知道我今天怎么了嗎?」 林漉辰停下腳步,決定等他說完。 「我真的不是故意講出去的,到最后每個人都在問我跟你的事,他們把我們的感情當成廉價的玩笑跟八卦,講的很開心,卻覺得這是跟我很要好的表現,你說人這種生物是不是真的覺得見血就會興奮?」 林漉辰知道,也體會過了,他為李慕感到難過跟鼻酸,卻無法伸出手安撫。 在那之前,想想讓他痛苦的人是誰即可。 「我好想你就在旁邊,可以安慰我,讓我有得抱怨,至少還不會覺得自己被大肆攤開之后還一無所有,每次發生了任何事,我都覺得還有你,就好?!?/br> 包含的感情太過深刻,一句比一句還要令人承擔不起。 「但是你甚至不想送我,我快要走了,你一句話都不想對我說,你要就這樣逃到我上飛機,然后我們再也沒有聯系嗎?你就這么討厭同性戀嗎?」 說不出話來,被質問的難受凝成一大塊梗在喉嚨,像是要掐著自己的脖子才可以倒出話語。 不要那樣,拜託不要那樣。 「對你來說我到底是什么?我讓你覺得噁心嗎?」 林漉辰想說不是,卻不知道自己拿什么臉來反駁。 「……你是我的朋友?!?/br> 那是自私的話語,只是想挽留一層薄弱的關係所說的自欺欺人,是想要用微弱掙扎去力挽狂瀾的可笑舉止。 「朋友?」李慕大聲的重復,笑得放蕩,連肩膀都在顫抖,「我告訴你,對我來說,我們要嘛是戀人,要嘛什么都不是,那你要選那一個?」 「拜託你,不要這樣?!?/br> 「不要哪樣?」李慕站起來,緩步走向他,即使喝醉了也沒有過度的搖晃,「我給過你時間了,你根本不是遲鈍的看不出來,全世界都在暗示你,你只是不想承認罷了,現在表現出疏遠又害怕的態度,卻又好像為我的離去感到難過,你才到底想怎樣?我的全部因為你崩塌了,我才想叫你不要這樣?!?/br> 他在他面前站好,眼里閃著異樣的光,李慕看的出來他根本沒在看自己,而是把視線放在他的鼻尖或眉間。 那是逃避最好的方式了,他諷刺的想再大笑一陣,前陣子還在怪罪他的逃避的人,現在反過來躲得遠遠的,到底cao他媽在演哪齣? 「你現在就做出選擇,跟我交往,或者滾?!?/br> 林漉辰沒有決定,每一秒的沉默,都意味著他們可能性有多低。 那時李慕只覺得,不想讓自己心更痛了,他只想把眼前的人摁在心口,體會自己的血流如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