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崑崙太極
酉時,玉清宮。 顧西辭坐在主位,右側是江北望與柳絮飛,左側是蹙眉的程秀及紀容。 他看著這個穿著道袍、雙手交握、表情木木的弟子雪鷹道:"你在道隱厓十一年的除了師尊、師姐跟師兄還有誰上厓過?" 雪鷹想著:"老先生說不能講他的事情,而且他都是憑空出現沒上過厓。" 他搖搖頭。 江北望掃了他一眼對上掌門師兄視線,顧西辭不解其意看著柳絮飛,柳絮飛道:"可能阿鷹被逼迫不得外傳或是承諾對方不得說出。" 江北望微微點頭,程秀始終很疼愛小師弟,她在親族中也有弟弟meimei,且認為雪鷹無親無友孤身一人又不被其他同門喜愛,忍不住道:"稟告掌門及師伯,弟子在紀師兄返山前曾送飯上厓給小師弟,小師弟始終都是獨自一人練劍不曾有其馀人在。" 紀容想起雪鷹一人對著蒼松說話擺出功架的樣子,若是被外人知道他肯定會被當作腦子有問題影響仙途,道:"掌門,阿鷹多年來不曾與人接觸,除我與師尊外他幾乎不會和任何人說話,且修鍊極其專注認真一天僅食一餐,可謂是坐忘心法、與炁同天之境,本派曾有太初真人于道隱洞中閉關修行十一年,飛昇于此且領悟大道,阿鷹個性純樸心智單純,雖不擅與人應對進退,可在修為境界上的領悟卻超乎常人得天獨厚,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阿鷹福緣深厚得此眷顧才會有如此高深知修為。" 柳絮飛暗暗讚賞他四兩撥千金的消除掌門疑慮,她也曾看到小弟子對著空氣比劃彷若有人在與其對招,或是對空氣說話,可她試過雪鷹武功脈象平穩甚至突飛猛進未有走火入魔之兆,太初真人領悟天道是千萬年中的特例,柳絮飛想著雪鷹或許真是受到眷顧之子。 江北望玄衣晃動,寬厚的指尖伸去要探雪鷹右手脈門,怎料掌心一空,雪鷹身子往后傾雙手交握于胸,眼神警惕,江北望微微側頭看著他似乎在猜測他為何防護心知此重。 顧西辭斥道:"雪鷹!不得無禮?。?/br> 柳絮飛見狀寬慰他道:"阿鷹沒事的,把手給你北望師伯,聽話。" 雪鷹見師尊對他點點頭,放開交握的手遞過去,江北望面無喜怒的探察一會兒,放開他低沉嗓音帶著平淡:"無形無象,渾于天成。" 無形無象,渾于天成。 純陽宮供奉的祖師爺畫像上方便是寫著"無形無象,渾于天成"- 幾千年來上山修真之人如過江之鯽,誰不想領悟大道飛昇天界? 卻又有多少人受不了大山的孤寂陳悶、鍛鍊時的艱苦疲憊、遠離紅塵的寂寥苦修日子,人的七情六慾不是暫時的避眼不看就能斷念絕塵,而是在清楚面對、坦然內心、無牽無掛后的放下,言詞寥寥、山迢水長,崑崙山看盡修真之人來來去去,飛昇之人唯有一者。 顧西辭與柳絮飛交換一個沉默,程秀緊繃的面容松了一口氣,本害怕師伯會說出什么走火入魔、瘋魔魂散之類的評語,拍拍胸口吐一口氣道:"崑崙山巍巍立于天地萬年,唯有一人得此八字看來阿鷹真是跟太初真人一般呀!哈哈哈……" 她笑得很尷尬,這比瘋魔還詭異,代表雪鷹憑空得到無形無象,渾于天成的修為,好比一個乞丐突然一夜暴富,卻不知金磚如何使得看到人就一磚拍上! 雪鷹便是如此,他看著顧西辭頭上橫梁。 顧西辭想著雪鷹不明自身修為高低,對于子露的挑釁只是本能的反擊,卻使其內臟重傷還波及到左川,沐云山莊之人在崑崙山做客被其弟子打成重傷早已傳遍九州,大概便是白癡弟子突然暴起打人,崑崙派掌門面上無光事后補救亡羊補牢,仍晚已。 他嚴肅道:"當年雪淵受命靈鳥部至西線邊界出任務,本該回皇城覆命卻見當地百姓長年遭受地方官員苛刻剝削,稅收未依中央規定且各級長官層層包庇,肥馬金杯互相炫富,百姓卻衣衫襤褸、飢餓困頓,屢勸不聽下他綁了官員于街上指控罪狀并私刑十一鞭,自己返部領罰降級且被罰五十軍杖,他給當地百姓出一口惡氣且那官員亦被撤調,雪先生胸懷天下,行俠仁義不畏暴權,自有一腔氤氳熱血,雪鷹你與父母無緣,槐爺行俠人間為民請命奔波、除魔衛道維護六界太平,誰見他不稱呼一聲東俠?" "十一年前我受託于槐爺并承諾將你教成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仁義之士,不求你修為絕頂只望你無愧天地,你師尊柳絮飛因材施教、寬厚正直;程秀師姊聰穎靈秀;紀容師兄仙姿玉質均是崑崙派難得之才,你卻在本派大典上無故出手重傷高賓,使你師尊名聲掃地!你如何對的起望子成龍的槐爺?你如對得起你師尊師姊師兄?你如何對得起整的崑崙派的榮譽?" 顧西辭想到山下傳得沸沸揚揚的風言風語,越說越怒意高漲,說至最后一句時磅一拍桌面,震碎桌角。 江北望垂著的右手食中指摩擦的拇指,似并無在聽掌門師兄說話。 柳絮飛沉聲道:"孩子年幼出手不知輕重,況且子露先對小容言語輕浮,阿鷹長年于道隱厓上不曾接觸人群又不擅言詞,其馀人要傳那些胡話便傳,阿鷹總不能給人單方面欺辱。" 顧西辭皺眉道:"絮飛,你總不能一輩子維護他。" 柳絮飛語氣堅持道:"師妹并非維護,只是阿鷹心思單純猶如赤子,我希望他能下山歷練人世,是非對錯、正邪善惡本就無非黑即白,終有一日阿鷹會找到適合自己的大道。" 程秀連忙道:"是呀!掌門師伯您就答應師尊吧?。?/br> 江北望負手無甚情緒。 紀容看著雪鷹露出撫慰的微笑。 顧西辭道:"雪鷹禁足至十一日,絮飛、北望留下其馀人出去。" "是,弟子告退。" 程秀摸摸雪鷹的頭道:"沒事!幾天而己,我娘帶了好吃的雪餅我拿給你,掌門這么兇做甚明明就是那個子露不對,也不知師尊被留下來干什么。" 雪鷹道:"謝謝師姐。" 紀容從容道:"多半是問副掌門一事。" 顧西辭道:"楠風去哪里了?這么大的典禮也不到,絮飛?" 柳絮飛道:"楠風師兄大概去江南出任務了。" 江北望聽到"楠風"二字露出極其反感的表情,眼底盡是輕蔑。 任楠風名字有個"風"字,其個性可一點都無風般清雅流動,相反的還十分難相處,懟天懟地懟空氣就沒什么人事物可以討他歡喜,討厭的東西可以寫成三部書,字數佔最多肯定是如數家珍的抨擊江北望,每天詛咒這個寡言的二師弟拜託快點去死! 任楠風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你能不能快點去死???"而江北望只會回給他一個居高臨下的輕蔑眼神跟一個”你這種廢物都能上崑崙真是老天無眼” 意思的"哼?。?/br> 任楠風收徒弟楊笑依他的說法只是要找個人付帳、拎包、倒茶做飯、備馬駕車、更衣捶腿等等,他不務正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江北望善簫,在一次祈福法事中與他比試演武,顧西辭口令一下兩人幾乎以死相搏性命相拚,江北望一曲"燕別孤山曲"將他逼的腦門劇痛無比,靈力外洩如江水滾滾,配劍"畫江南"也直接飛落,此戰纏斗甚久,任楠風為了結這個心頭大恨幾乎用畢生功力對戰,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一戰下來內傷重創油盡燈枯! 江北望生性惜字如金,氣質中有種自然而成的壓迫感,眾人皆知此人天性如此并非刻意故作高冷,但這看在任楠風眼中只是自以為是、故意找碴、矯情無恥、剛愎自用、驕矜自滿等等以下省略十八萬字,江北望懶得理他,任楠風越看他姿態高、修為深厚越是自卑形成無處發洩的惱火! 他行為更加脫序無法控制,且越是管越放肆妄為,江北望連看都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想吐,柳絮飛是小師妹更加不敢勸他。 而顧西辭這位掌門管天管地管崑崙就是不管師弟任楠風,江北望更是對這位"師兄"厭煩至極、憎惡至極、不屑至極,就是柳絮飛這般好個性之人也跟任楠風有過幾次小爭執。 江北望此人一向高冷不喜多言,習慣多做少說卻可以為了表達對任楠風的厭惡,難得開金口:"陰毒狠辣,遲早遭報。" 顧西辭唉了一聲,轉身坐下道:"楊笑知道他師尊去哪了嗎?" 柳絮飛道:"不知,楊笑初五要下山出任務,還是我去尋楠風師兄吧?" 江北望表情微妙的飄向她,柳絮飛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 北望師兄肯定不行,他兩一見面就恨不得弄死對方,掌門師兄也不好親自下山,小容吧!也只有他能應對楠風師兄了。 柳絮飛道:"不如我讓紀容跟雪鷹下山尋楠風師兄,正好阿鷹也到了該下山歷練的年紀了。" 江北望轉向掌門表示此法可行,閃過一絲任楠風可能死在哪個地方的期待眼光。 顧西辭一手支著頭閉目道:"也好,雪鷹禁足結束就讓小容帶他下山吧?。?/br> 柳絮飛道:"多謝掌門師兄。" 議事完畢,柳絮飛回驚鴻樓交代給紀容,紀容領命后先到集英殿告訴柳鳳雪鷹被禁足了,讓柳鳳跟家人先行下山回家。 "什么嘛!掌門怎么能這樣!跟阿鷹什么關係啊,他怎么不說子露先出言不遜被打也是剛剛好而已?。?/br> 柳鳳翹著腳正在偏殿吃核桃等候消息,聞言丟開盤子不滿的抱怨,滿心期待能有伴一起出游玩耍,雪鷹救了自己他便將對方當作好友至交,連稱呼都喊的親密且連帶對紀容也不錯,既然雪鷹喜歡紀容,反正自己又不是斷袖紀容也不會犯病到自己身上! 紀容道:"待阿鷹處罰結束我再同他打擾貴莊。" 柳鳳上拋一個核桃再張口接住,壓不住好奇道:"紀師兄,子露說見你去年底下山休養時常去江南的滿春院……那還有個小倌常去接客……唉我就好奇隨口問問,哈哈哈那什么,我也沒去過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紀容面無喜怒,語氣謙和道:"我的確去過滿春院幾次,在那就是聽聽曲、聊聊天,其馀跟一般飯館差不多并無特別之處。" 柳鳳本以為會聽到什么香艷內幕,失望道:"這么尋常??!本以為有什么特別之處。" 紀容道:"柳師弟有興趣有機會還是可以去看看,我先告辭了。" 柳鳳見他離開背影,丟了一顆核桃嚼著:"那我等你們?。。?/br> 顧西辭雖說罰雪鷹禁足卻因一時惱怒未明確規定范圍,柳絮飛為防止雪鷹再度躲回道隱厓或亂跑被其他弟子見到,顧西辭因槐安的關係不敢杖罰他便讓雪鷹禁足,雪鷹雖從不集合卻也未被真正處罰過,崑崙派的弟子們都知道這白癡后臺很硬,一個人特權越多別人越是眼紅,尤其是上清宮的師兄們對他惡意外露連演戲都不想假裝同門和樂,小時候雪鷹沒少過他們群毆狠揍,雪鷹不喜歡他們對方也厭惡此人,太清宮的江北望雖看著嚴肅寡言不過對雪鷹卻也有教無類以前甚至教過他橫笛音律,弟子們也只是偶爾訓斥雪鷹而已。 柳絮飛不想得罪任楠風的弟子乃至整個上清宮,特別交代程秀跟紀容看好他,雪鷹便只能在驚鴻樓附近間晃。 一日早晨,霧氣濃重,驚鴻樓后面土坡青竹嶺石亭是紀容常練琴之處,他便帶著渙兮琴看著雪鷹練習崑崙太極。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竹林中,紀容一襲青衫廣袖,細白剔透的指尖落于琴弦,左手拇指游移于徽位之間,錚錚起落音節,隨著雪鷹掌風激起大片竹葉,一滴露水落于雪鷹左掌中。 琴色婉轉,如煢煢白兔驚慌奔走,一聲跪指咿呀而上,噔噔噔噔清音敲落竹葉上露水。 掌心的水珠反射出青竹葉片與彈琴之人從容的玉容,雪鷹左掌向上右掌往下穿出,兩掌如抱大球再往前推出,水珠浮于空中化作巨大無形的靈光往四面八方盪出。 紀容抬頭看著他一招"云游太虛"渾厚掌法帶著逍遙騰云登天上宮闕之感,讚道:"好一招云游太虛。" 琴音變化拂滾之間如流水載花,青竹嶺仙姿玉質的青衫人琴音悠咽,飛舞竹葉環繞在穿著道袍的專注青年旁。 "師兄的琴音真是仙樂漫漫。" "你怎知?又未曾聽過其他琴音如何比較?" "我就是這樣覺得。" "小傻瓜。" 晌午,紀容提著下擺雪鷹抱著渙兮琴,雪鷹看到竹筍道:"這是我吃的竹筍湯嗎?" 紀容笑道:"是呀!我跟師尊學習廚藝,以前給你送飯的竹筍湯便是在此地摘採的。" 雪鷹抱著渙兮琴那碧玉流蘇晃啊晃,道:"今天有竹筍湯嗎?" 紀容道:"今天你師姐要做糖醋魚、餃子、芙蓉糕,正好下午你可以進伙房幫忙。" 雪鷹木木道:"我喜歡芙蓉糕。" 紀容摸摸他頭笑道:"知道你喜歡,所以師姐才特別下山買食材回來做。" 吃過午飯紀容便回寢室小憩,雪鷹沒做過飯有些期待的跟著程秀到伙房,伙房很大,專門提供太清宮及驚鴻堂弟子們是乙式飯堂,甲式飯堂則是玉清宮及上清宮弟子才能進入。 因為弟子眾多,供量大所以早早便有外門弟子在伙房備料分著一框一框的蔬菜,見到程秀帶著雪鷹有些疑惑道:"程師姐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程秀擺擺手道:"不用啦!我帶阿鷹來做芙蓉糕,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阿鷹你帶上這個,頭過來,對啦?。?/br> 雪鷹穿上炊事服,拿著鍋杓噹噹的敲鐵鍋道:"好了。" 他的意思是準備好做飯了。 程秀哈哈大笑道:"哈哈不用拿鍋杓,你來揉麵粉,站直就好不用蹲馬步,看師姐做呀這樣,對的。" 弟子們邊忙碌邊看著這對師姐弟做甜點,下午開始燒水熱鍋溫度上升,雪鷹忙得滿頭大汗,打開蒸籠那一塊一塊方形的粉狀高點上面幾瓣粉紅碎花,香味四溢。 程秀偶爾指點他偶爾自己做,喜道:"很有天賦嘛!嚐嚐?。?/br> 接著用筷子夾一小塊餵到雪鷹口中,淡淡的花香跟蜜糖味道散開,綿密的口感十分好吃。 "很好吃吧?。?/br> "嗯?。?/br> 程秀見他熱出一身汗道:"你先回去沐浴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其他弟子見這白癡跟俏麗的師姐互動親密,帶著羨慕紀妒恨的眼神目送雪鷹離去,一個師弟嘻皮笑臉道:"師姐手藝真好也餵我一口吧?。?/br> 程秀笑咪咪道:"好啊張嘴。" 那弟子歡天喜地的湊過去正要張口,程秀一拳往他肚子狠狠貫去疼的對方眼淚直流嗷嗷嗷亂叫:"嗷嗷嗷嗷!怎么差別待遇??!唉呀!我的闌尾?。?/br> 程秀一甩發尾哼道:"想吃老娘豆腐!在回去練一百年吧?。?/br> 其他炊事弟子把拳頭塞進嘴里拚命忍笑。 雪鷹包著四塊芙蓉糕想著:"拿一塊給老先生吃、一塊給師尊、兩塊給師兄。" 隨即又想:"師尊說我禁足不許上道隱厓,這樣……” 他分來分去,師尊還在玉清宮與掌門談事,放一塊在書房案上留給師尊,上樓去敲師兄的房門。 "這是崽兒做的?" 紀容看著桌面上的芙蓉糕,新奇的問道,雪鷹雙手交握看著他右肩道:"師姐有幫我。" 紀容吃東西很秀氣,扳了一小塊放入口中道:"味道好極了,很不錯嘛?。?/br> 雪鷹道:"我也覺得好吃。" 紀容那著帕巾擦擦指尖屑屑道:"那剩下你吃吧?。?/br> 雪鷹道:"師兄不吃了?" 紀容頷首,他得到允許便將剩下的吃光,紀容見他嘴角沾上粉紅的糕粉忍不住伸手用拇指腹將其拭去,兩人靠的近些,雪鷹見他睫毛搧動、面容玉琢、肌膚透白便道:"你真好看。" 紀容似乎對于這樣的讚美習以為常,八風不動的笑道:"跟誰學的嘴這么甜?" 雪鷹雙手交握轉移視線。 "紀容此人風流成性,沒半點真心。" 紀容腦中突然浮現傳音靈石的話,面容不可查的一滯,隨即話家常道:"崽兒覺得師兄很臟嗎?" 他早就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自己了,十一年前右手以廢必須以其他修為彌補不足,剛開始臉皮薄對這些風言風語十分介懷,有段時間甚至老疑心他人交頭接耳便是對自己指指點點,一到晚上四周安靜就會開始胡思亂想,輾轉難眠,師尊盡心維護才壓下流言緋語,去年底去滿春院八成又讓哪個大嘴巴見到,他現在早練的堅若磐石,心如止水。 別人怎么看自己都無妨,他唯獨不想讓雪鷹也這么想,因為雪鷹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尊崇自己,他看人一向很準,雪鷹跟父親雪淵一樣喜歡什么就傾盡靈魂至死不休! 或許是一點私心或許是雪鷹純如赤子,他內心深處不想讓對方染上污濁。 就像一個捨不得一身新衣沾上臟水的孩子。 我早就臟了,但至少他可以為我留一方純真無垢。 紀容細膩的心思藏的很深,他也很久沒有觸動過這樣的情緒,自己都有些訝異。 雪鷹道:"不會??!師兄每天都有沐浴很乾凈。" 噗! 紀容無奈的笑出聲來,摸摸他凌亂的鳥窩頭笑道:"晚上要不要練功?" 一聽到練功整個人就來精神了,雪鷹雙眼發亮道:"好?。。?/br> 青竹嶺,月色下琴音錚錚響起"逍遙曲"- 崑崙太極掌風翩翩,道袍隨著罡風起伏,雪鷹彷若天人合一旁若無物。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呼!掌風由下往上捲起竹葉,道袍凝固空中,青竹綠葉如一波一波浪頭拍在石階上,一片竹葉捲起又下墜。 紀容琴聲轉為泛音,叮叮噹噹,曲與歌如女子站在河畔等著愛人七上八下的憂思難忘。 琴是渙兮琴,曲是逍遙曲,心似月涼,落指憂傷。 雪鷹仍在一遍一遍的練習崑崙太極,在紀容眼中他是雪白純粹的,自己卻是污濁不堪。 雪鷹扶掌招式推拉之間,抬眼往向紀容灰眸底彷若有千言萬語傾訴般,卻在一聲錚錚曲中嘎然而止,恢復以往內斂謙和的面容。 青竹嶺,誰憂思難寐,誰弦落過往,歌聲隱入夜幕,唯爾道心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