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林輝澄是他珍貴的朋友，為什么要冒著決裂風險告訴他這件事情，溫小瑜自己也說不明白。

    也許是因為看著林輝澄對他毫無保留，自己卻沒能以對等的心態回應，而覺得對不起對方，又或許因為他不愿意把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帶著愧疚繼續活下去。

    他哥對世人來說確實是死了，但對他來說，哥哥從來不曾離開過。他的親哥哥，生前對他造成巨大的心理陰影跟身體傷害，甚至在死后，他都無法擺脫這個人帶給自己的折磨。

    即便那人就住在自己身體里，對方也永遠無法體會他的心情，他這些年來是在怎么樣的恐懼下長大，他死后又是在怎么樣的痛苦中掙扎，這些對方都不會知道，因為對方壓根沒過問過他的感受。

    他逆來順受的懦弱性格，讓對方怎么也沒想到當初害了自己的幕后黑手居然就是這看似溫和無害的弟弟。

    溫小瑜已經做好了迎接哥哥惡毒言語的準備，可他只聽見自己的哭聲，腦海里一片死寂。

    林輝澄沉默了許久，平靜的說，「這樣啊?！?/br>
    溫小瑜感覺肩膀被人按了一下，他疑惑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林輝澄一如往常的笑顏。

    「你也是為了家里好，不是嗎？」

    他愣了愣，機械的重復著，「我……我殺了人……我殺了人……」

    「我不知道你跟你哥有什么恩怨情仇，但那都不重要?！沽州x澄注視著溫小瑜的雙眼，眼里的嚴肅是他從來沒在他身上看到過的，「我認識的溫小瑜，是會給我做便當，到底哪都陪著我，待人溫和有禮，有點害羞、還很膽小，卻是我最好的朋友，僅此而已?！?/br>
    溫小瑜聽得一愣一愣，自肩上傳來的溫暖彷彿是種無形的力量，幫助他止住了淚水。

    林輝澄長相一般般，就是這雙眼特別的亮。不光是視覺上的明亮，還因為他的心靈是如此純凈，望出來的眼神也澄澈的不可思議。

    「我不是很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你愿意告訴我這件事，我很高興！」

    說完，林輝澄給予他一個大大的微笑，這陽光普照的午后，他的笑容竟比太陽還要閃耀。

    他想過很多可能的情況，林輝澄可能會因此躲著他、害怕他、疏遠他，或是責罵他的過錯，然而他非但沒有把自己推開，還反過來擁抱自己的黑暗面，溫小瑜一陣感動，鼻頭又酸了。

    也是啦……林輝澄本來就是不按牌理出來的人，如果自己猜得到他的想法，那才奇怪呢。

    不過，在知道自己的朋友干過這種事后，還能夠欣然接受的，大概也只有林輝澄了吧……

    溫小瑜帶著nongnong的鼻音含糊道，「澄澄你……真的是笨蛋呢……」

    他終于笑了，瞇成好看弧度的眼睫末端掛著的淚珠，在光線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少年白皙的臉蛋帶著些許的紅暈，面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可這燦爛笑容里毫無保留的幸福，似乎有感染的魔力，讓人看著也覺得心情舒爽。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稚氣未退的少年時期雖然帶了點女氣，漂亮的程度卻跟一般女孩子不在同個等級。

    林輝澄一時還真的看呆了，待他回過神解讀對方說的話，立刻炸毛了。

    「……蛤？你竟敢罵我、溫小瑜！」

    林輝澄一把撲了上來，手指快速地在對方腰上舞動，癢得他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兩個少年的笑聲回盪在這不算大的涼亭中，彷若方才那些灰暗與悲傷不曾存在。

    這是溫小瑜第一次開懷大笑。

    這里將會成為他往后時常拜訪的地點，他不會忘記此時心中盈滿的幸福，不會忘記兩人此刻的笑容，在這涼亭度過的時光，不管是歡笑還是淚水，都會成為他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

    到了晚上，秦狩還是沒有一點消息。

    林輝澄不定時給他打了十來通電話，那頭既沒關機，也沒接通，到底怎么回事？

    十點多的時候，林輝澄又打了一次，然后心灰意冷的放下了手機。

    秦狩的號碼他看著看著都背起來了，可號碼的主人到底去哪里了……

    「唉……」

    兩人待在溫小瑜的房間里，溫小瑜洗完澡一出來，就看到林輝澄在唉聲嘆氣。

    「還是……沒接嗎？」

    秦狩老早就給他打過電話，所以他一點都不緊張，但他還是故作擔心地問。

    事實上，溫小瑜有接到秦狩打來的第二通電話。

    『喂？』

    『我是秦狩?！?/br>
    那是個陌生的號碼，一聽到是秦狩，溫小瑜沒來由地緊張。

    『哦，秦同學……怎么了？』

    『林輝澄醒來了？』

    『嗯，剛醒來?！?/br>
    『他問起我了嗎？』

    他對秦狩多少有些畏懼，他可不敢騙他，只好誠實道。

    『呃……他問你有沒有打電話過來?！?/br>
    『你回答什么？』

    對方高起來的音量讓他緊張的結巴。

    『我、我說你沒打來……』

    『哦?！磺蒯鏖L長地哦了一聲，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稱讚，『做的好?！?/br>
    『……？』

    『你別告訴他我打過電話給你，也不要提起關于我的任何事情，他問什么你說不知道便是?！?/br>
    『好的……』

    『我這邊準備好就會去看林輝澄，在那之前拜託你照顧他?！?/br>
    『好……』

    也許是秦狩與身俱來的王者氣息過于強烈，就連日常對話都像在下命令一樣，溫小瑜不知怎么地，即便他沒有義務幫忙，還是會不自覺豎起耳朵聽他交代事情，并且乖乖地完成。

    之前跟秦狩通電話，秦狩自己說完之后會乾脆地切斷電話，也沒跟他說過再見之類的道別語，可這次電話沒被掛掉，另一頭卻沒了聲音。

    他不敢掛秦狩電話，就在他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時，秦狩富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傳來。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br>
    『唉？』

    秦狩在他的印象中是冷酷的，連再見都不會說的人現在突然跟他說了謝謝，這突如其來的道謝讓溫小瑜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沒事的話，我先掛了?！?/br>
    『哦、好……』

    就像這樣，秦狩沒多說一句，主動掛掉了電話。

    后來他看林輝澄的反應，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對方為何要刻意隱瞞自己的消息，讓林輝澄乾著急？何況秦狩還交代自己要照顧好他呢……

    溫小瑜百思不得其解，對這兩人的關係愈發好奇。

    「秦狩??！你到底去哪里了……」

    林輝澄像團爛泥巴一樣趴在床鋪上，面朝下含糊不清地唸著。

    過了幾秒，他精神地爬了起來，兩眼放光讚嘆道，「哦哦哦，這床感覺真不錯??！哇、枕頭也超級舒服噠……啊……」

    他就這樣大喇喇的在人家床上滾來滾去，一觸到舒服的枕頭就自動開啟了睡眠模式，令溫小瑜哭笑不得。

    之前住的不是不舒適，但畢竟只是客房，跟主人公一比根本不在一個等級。

    溫小瑜經過床邊的時候被林輝澄抓住衣袖，他楚楚可憐的望著對方，溫小瑜有種在看小狗的錯覺。

    「小瑜小瑜，聯絡不上秦狩我不能回家……」

    有家歸不得，苦命??！

    唔，雖然說一直在這豪宅住下去也挺好的……

    林輝澄是個無城府的人，眼底的渴望溫小瑜一下子就看穿了。

    「你可以多留幾天啊?！?/br>
    林輝澄彈了個響指，「就等你這句話了！」

    兩人都笑了起來。

    見溫小瑜爬上床來，林輝澄歪頭道，「你要睡覺了？」

    「嗯?！?/br>
    他已經在這柔軟的大床上躺了十來分鐘，渾身力氣好像都被這床鋪吸收了一樣，半點也動不了。

    「啊啊，我懶得動了。而且這床好舒服……嗷嗷嗷……」

    林輝澄蜷著身體磨蹭床單，嘴里發出意味不明的怪叫。

    好像動物在劃清自己的地盤一樣。

    「呵呵……」

    溫小瑜被自己這個比喻逗笑了。

    「我今天就睡這了！晚安……」

    那個安說的有氣無力，林輝澄已經閉了眼，拉好了棉被。

    沒預料到會有同床共枕機會，溫小瑜心臟猛地狂跳起來，一下子沒管理好表情，趕緊看向對方，幸好對方提早閉了眼，沒有看見自己眼中的慌亂，跟浮上面頰的紅暈。

    「晚安……」

    就算對方可能不會聽到，他還是小聲的回應了，畢竟跟對方互道晚安的機會可不多。

    溫小瑜躡手躡腳的爬到他身邊，越過林輝澄，伸長手關了夜燈。

    就算知道對方不是那樣的心情，他還是為此暗自感到竊喜。

    今晚會有個美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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