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見野垂著眼眸，撫摸發絲的手指滑下，輕輕以指腹敲打少年的白皙后頸，一言不發，看起來卻若有所思。

    “？”

    沈冬冬本還懵著，但盛見野的手指一直在他脖頸逡巡不去，讓他忽然想起了那根項圈。

    掛著盛見野的手機號，一串防被拐賣的文字，還有……嵌在里面的信號追蹤器，能夠定位貓貓的位置。

    想起來還是很不舒服。

    “不喜歡戴，丟了?！?/br>
    沈冬冬沒頭沒尾地說。

    后頸的手指頓了下。

    沒人指名道姓，可都知道對方說的是什么，對話仍在繼續。

    盛見野：“丟了？”

    沈冬冬：“反正找不著了?！?/br>
    盛見野點點頭，似乎陷入思考，但沒再說過話。

    沈冬冬也沒理他，趴在地上亂晃的雙腿慢慢放下，心情忽然不太美妙，心頭堆著說不上來的郁悶。

    管他呢，反正項圈在緬因貓身上，跟他沒關系了。

    忘掉忘掉，貓貓才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

    午飯遲遲不開。

    阿姨全都放假回家，盛見野也沒出屋門去做飯，沈冬冬餓得肚子都扁了，抱著昨天從廚房拿的小魚干啃，隱約聽到屋外傳來爭執聲。

    盛見野的爸媽好像在吵架。

    持續時間還挺長。

    沈冬冬舔干凈手指，從新鋪的柔軟地毯上爬了起來，拍拍褲子道：“不行，我要出去打獵，再餓下去貓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br>
    “外面馬上就好?！笔⒁娨袄堌堃陆?，示意他坐到腿上來，指著手機里的畫面道：“貓崽，選這個當賬號頭像？”

    沈冬冬眨了眨眼：“你怎么用這個手機了？”

    這不是借給貓貓的那塊嗎？

    盛見野嗯哼一聲：“這塊手機以后專門登你的視頻賬號，方便。這張照片也不錯，炸毛挺可愛的?！?/br>
    “……”沈冬冬伸手滑了下，“怎么全都是我的照片??？”

    感覺滑不到底。

    “宿舍仨人拍的都集中起來了，大概兩千多張吧，還沒算你當小賊貓的照片?！?/br>
    沈冬冬：“……”

    貓當乖乖時，也沒跟舍友見過多少面兒吧？

    三個吸貓大變態。

    盛見野建好賬號，讓沈冬冬趴在他身上，左手習慣性拍打少年脊背，右手刷熱門的萌寵視頻尋找靈感，沈冬冬也歪著腦袋看。

    直到房門被輕輕敲了敲。

    沈冬冬聽到疲憊的低沉男聲。

    “阿野，冬冬，出來吃飯?！?/br>
    -

    盛見野的mama走了。

    沈冬冬嗅了半天，可算是沒再聞到那股狗味兒，重重松了口氣。

    貓貓不喜歡小型犬，他遇到過的小型犬脾氣都很沖，生起氣來感覺眼珠都要爆出來了，看著好嚇人。

    “抱歉冬冬?！笔职址纸o他筷子，笑容有點尷尬，“讓你見笑，我和阿野都習慣了。阿姨已經趕飛機去了，不會再回來，不用擔心。明天年夜飯，你想在家還是去外面？”

    “??？我都可以的?！鄙蚨瑳]想到自己居然有發言權，趕緊棄權。

    “在家就挺好，外面亂糟糟的?！笔⒁娨耙送媵~湯給沈冬冬，“趁熱喝。這家餐廳一道魚湯就七百八，我爸舍得花錢就使勁兒薅?！?/br>
    “呵?！?/br>
    盛爸爸涼涼一笑。

    剛開始用餐的氣氛還是有點僵硬，但盛爸爸說話風趣幽默，還很會找話題，貓貓很快就被逗得瞇眼笑。

    飯都顧不上吃，把盛見野在學校的事兒全都禿嚕出來了，滔滔不絕。

    “沈冬冬，你要是去當臥底，那派你去的組織就完蛋了，什么情報都沒拿回家，褲衩子還被扒光?！笔⒁娨盁o語地笑。

    “你爸爸了解了解你，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叔叔你看，我說得對吧，他就老是莫名其妙批評我?！必堌垱_他兇兇皺鼻子。

    盛爸爸也笑。

    “我看你倆相處地很好，這是緣分，以后大學畢業了也要常常聯系。對了冬冬，你大學畢業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讀研究生?！?/br>
    貓貓驕傲.jpg

    許老師說，貓貓是他見過第一個讀本科的小貓咪，那當然也要成為第一個讀研究生的！

    不過博士學位聽說畢業比較艱難，主打一個嚴進嚴出，貓貓沒有考慮那么深，到時候再說。

    “聽說國內的研究生錄取越來越難，報名人數太多。冬冬，要不要考慮去國外攻讀？正好和阿野一塊出去，你們可以自己選個想去的國家，我會找專業機構輔導你們?！?/br>
    “??？”沈冬冬愣了下，敏銳抓住了某個關鍵詞，追問：“盛見野畢業了會出國？”

    貓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他忐忑地握緊了筷子。

    貓貓從來沒想過什么去國外念書的事兒，他的世界很小，也沒有太大的野心，以后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社畜小貓咪。

    但是盛見野……

    好吧，貓貓早就知道不是嗎？他家世很好，學習超棒，跟貓貓一比就是天之驕子。

    出國也理所當然吧？對他來說，一定稀松平常。

    但是，貓貓會很久都見不到盛見野，不住一起就沒有共同話題，也沒有手機聊天的理由和必要。

    可能盛見野忙起來之后，就會漸漸忘記，念本科時還有個嬌氣又煩人的小貓咪舍友。

    “那是我高一的計劃?！笔⒁娨敖o沈冬冬夾了點青菜，聲音低又懶懶的，“我現在不打算出國，在臨市發展就挺好的?！?/br>
    小貓眼巴巴地瞅著他，干啞地“哦”了聲，埋頭喝湯。

    剛剛還鮮味十足的熱湯，貓貓咽下去也沒嘗到味道，滿腦子都是盛見野可能會出國留學這件事兒，就算他否認了也依舊不減擔憂。

    “我找冬冬幫忙打聽，一直沒什么收獲，那我就直截了當地問你了?！?/br>
    盛爸爸放下筷子，溫和眼眸添了幾分試探。

    “阿野，你又是改高考志愿，又是取消留學計劃，非要留在臨市，到底是為了什么？我記得你并不喜歡臨市?！?/br>
    盛見野頓了會兒，才慢聲道：“這事我沒法和你解釋，反正我規劃都做好了，不用你cao心?！?/br>
    “只是好奇，沒有想支配你選擇的意思?！笔职挚雌饋碛悬c無奈，“你愿意留在家里公司打拼，也是我想看到的畫面。來，冬冬，嘗嘗這道菜味道怎么樣?！?/br>
    話題被提起者主動終止。

    盛爸爸下午沒再去公司處理工作，終于肯給自己放假，跟著兒子整理明天年夜飯要用的食材。

    貓貓很想幫忙，但是他骨折的尾巴不能被盛爸爸看到，吃飯走路時一直穿著寬大的毛絨睡衣外套，在廚房很不方便活動。

    最后被盛見野勒令回房間趴著學習，晚飯的時候再出來，貓貓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來，在盛見野家里過的這個年，其實很平淡，沒有在親戚眾多的老板家里熱鬧。

    可沈冬冬看春晚守歲困得睜不開眼，倚著盛見野肩頭不停打盹，被他翻到寬闊溫暖的懷里蓋上毛毯時，貓貓忽然有一瞬間的清醒，覺得被什么暖和的東西塞滿心頭。

    盛爸爸在書房跟重要客戶拜年聊天，隱約有煙火鞭炮聲不絕傳來，溫暖的客廳只有他們兩個人，貓貓仰頭，努力睜大困到發酸的眼。

    “盛見野，你肯定可以保研成功吧？”貓貓勉強維持意識清醒，胳膊順著姿勢探了進去，像抱著大樹一樣摟緊，長指甲控制不住地伸出來，摳進衣物，“能不能別去留學??？國外有什么好的，都是砰砰打槍……”

    為了不碰到尾巴，還可以舒服坐下，盛見野經常把貓貓弄到腿上，就像現在這樣面對面抱著，貓貓愿意抬腿就能纏在他腰上。

    開始還不好意思，抱著抱著兩人都習慣了，沈冬冬好像還格外喜歡，覺得這樣貼貼特舒服。

    不過貓崽好面子，嘴上不說。

    只是每次手腳都很麻利。

    小貓咪跟人熟了之后，黏人地很。

    盛見野長睫懶懶垂著，從鼻腔長長出了口氣，有一搭沒一搭地拍打和撫摸少年后背，慢慢低頭，把鼻尖埋在貓貓蓬松頭發里，緩而深地吸了一口。

    “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笔⒁娨伴]著眼，好半天才嗓音微啞地悶聲開口：“你以為我留在臨市是為了誰？冬崽，我不走，你也老老實實呆著?！?/br>
    “嗯……”貓貓像個沒電的小機器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胡亂隨口應下，呼吸漸漸均勻。

    電視里的歌舞節目明明熱烈奔放，可在此時此刻，顯得如此寧靜而祥和，讓人只想年年歲歲有今朝。

    盛見野也慢慢閉上了眼，下巴倚在沈冬冬的頭頂，恍惚間感覺時間錯亂，回到遙遠過去。

    他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盛長宴走出書房，看到的就是相擁而眠的倆人，他怔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

    傻子才看不出來，臭小子就是把人騙回家，當媳婦兒養了。

    爹還在家呢。

    實在放肆。

    盛長宴很想敲兒子一個腦瓜崩，但最后只是笑著搖搖頭，又放輕腳步回書房了，懶得打擾小年輕的事兒。

    -

    臨近開學，沈冬冬的石膏終于可以拆掉，骨裂基本上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