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 第14節
那時候江寄月就知道,她最在意的背叛在沈知涯眼里,不過是怨婦的言語,比牛反芻的飼料更惡心。 既然她的在意注定要被嘲笑,倒不如學習這些男人吧。 “惡心?”荀引鶴緩慢地重復著,“你剛才可是覺得很舒服?!?/br> 江寄月道:“沈知涯給我喂了藥,藥效剛起的時候,我連他都可以?!?/br> 荀引鶴忽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是怕她繼續說出什么誅心的話來。 人就是這樣貪婪,在得到她之前,荀引鶴根本不在意什么貞潔,得到她后,荀引鶴對男女之間的親密有了前所未有的認識,他便沒有辦法忍受江寄月與別的男人也有這樣的接觸。 即使他知道沒有,可是那點大度都被江寄月可愛的表情與青澀的反應剁成了渣,只要想到沈知涯擁抱過江寄月,他的胸膛里都有妒火在燒。 紅花油打翻在床,濃稠的紅色淌了滿床,江寄月的兜帽被扯了下來,露出她凌亂的長發和白皙俏麗的臉來,荀引鶴握住她的后腦勺,吻了上去。 他是真的喜歡角落,江寄月與他有限幾次的親熱,他都鐘愛把她往角落里帶。 在角落里,兩側都是絕路,而前方還有他堵著,江寄月只能任他抱著,看上去似乎很依賴他,于是兩人便前所未有的親密起來。 這次同樣也是,唯一不同的,荀引鶴被妒火燒著,江寄月也被怒火燒著,兩人都有些失去理智。江寄月為了從他懷里逃出來,什么都用上了,牙齒咬,指甲撓,用腳踢,就恨自己沒有生一副銅牙鐵齒,指甲也為了干活方便經常修剪的,往荀引鶴身上抓過去時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而被荀引鶴握住了腿,反推了上去。 江寄月也是從小在山野里跑慣的,下水上樹都行,她原本以為荀引鶴一個文弱公子,對付起來是綽綽有余的,卻不想書生一點都不好欺負。 荀引鶴道:“江先生沒有告訴過你,六藝還包括射、御?” 他要是沒點本事,又如何敢只帶個書童便游學? 江寄月當真是自討苦吃第一人。 荀引鶴把苦喂給了她。 江寄月喘著氣還在拼命地推開他,荀引鶴卻半點不把這點掙扎放在眼里。他是被當作荀家家主培養起來,骨子里其實是個強勢無比的人,他灼灼的目光盯著江寄月汗濕的臉龐,道:“我會幫你習慣我的?!?/br> “荀引鶴?!苯脑陆兴?,“你教訓嘉和郡主時義正言辭,做的事卻與她沒有什么兩樣,你這個偽君子!你今日對我所做的一切要是被嘉和郡主知道了,我看你還有臉什么……” 她的聲音扭曲了,只能閉上嘴巴瞪著荀引鶴。 荀引鶴道:“那不一樣,范廉與他的娘子真心相愛,你和沈知涯呢?但凡沈知涯對你有些真心,我今天都不會得手?!?/br> 江寄月被他戳到痛楚,只能閉了嘴。 但男人總是賤的,荀引鶴親了親她的嘴角:“張嘴,嗯?” …… 江寄月這次是真的困頓疲乏到睜不開眼了,紅花油翻得滿床都是,根本睡不來,荀引鶴怪癖發作,也不肯換一張新床,就這么抱著她縮在角落里睡,硬生生地把兩個成年人睡成了鵪鶉的模樣。 因此她也沒有休息得很好,次日荀引鶴早早就起來,把她也鬧醒了。 荀引鶴臨走前把她從被窩里挖出來,吻她肩窩,道:“今日有早朝,我需得走了,時辰還早,你再睡會兒。我把侍劍留給你,記得把她帶回去,沈知涯這人心術不正,有她護著你,我也好放心些?!?/br> 江寄月“呵”了一聲,冷笑不已。 荀引鶴道:“聽話,如今不過是權宜,暫時委屈你仍住在沈家。沈知涯那,我先替你出口惡氣,等林歡的事過去后,再好好與他清算,嗯?” 江寄月重新把被子拉上,蓋住頭,一點都不想聽到荀引鶴的聲音。 第18章 江寄月如今已經不想死了。 荀引鶴玩弄了她一個晚上,春風滿面地離開,沈知涯只是把她獻了出去,就得到了他想要的,這中間,只有江寄月一個人,什么都沒有得到,全是失去。 她死了又能怎樣呢?該得償所愿的都已經得償所愿了,兩個男人都不會有什么憾事,反而會很高興,他們人生的污點就這樣自覺的消失了,沒有人可以因為這件事給他們什么懲罰。 反正最難過,最痛苦的事她都經歷過了,江寄月覺得沒有什么是她無法面對的了。 江寄月忍著腰腿上的酸疼起身,她近乎麻木地看著一團污糟的床鋪,去找衣衫。 但此時她才想起來,她的衣裳早在馬車上就被荀引鶴撕碎了,那些碎布似乎還沒有收拾過,留在了車廂內,而那唯一可以遮身的披風在后來似乎也毀在了床上。 江寄月抿了抿唇。 此時門外傳來陌生女子的聲音:“江姑娘可是要起身了?相爺命屬下備好了衣裳?!?/br> 那大約便是荀引鶴說的留給她用的侍劍了。 江寄月到底還是要臉,她重新上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后,才讓侍劍進來。 侍劍的神色是平靜的,落在江寄月身上的目光無動于衷到可怕。 江寄月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大抵這種事對于荀引鶴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因而他的侍衛才能漠然地助紂為虐。 這反而襯得她的難為情與羞恥格外得可笑。 江寄月換上了衣裳便要回柿子巷去,侍劍就要跟上,被江寄月拒絕了,她道:“我不要你服侍?!?/br> 侍劍道:“相爺有吩咐,讓屬下伺候好姑娘?!?/br> 江寄月心道,這究竟是來伺候她的,還是來監視她的?這樣一尊大佛杵在那個破爛小院里,誰敢拿她當伺候人的? 江寄月譏笑道:“柿子巷住家多,人來人往的,若是走漏了風聲傷了你們相爺的名譽,可不關我的事?!?/br> 侍劍看了她一眼,終于退下。 江寄月心中的嘲諷就更大了,看,男人都是這樣,敢做卻不敢當,既要偷吃,又要維護住自己風光霽月的名聲。 她回了去。 沈知涯竟然還沒有去吏部報道,坐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什么,聽到她的腳步聲,緩緩地站了起來。 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沈知涯仍然會把江寄月送出去,可這也不耽誤他一夜輾轉反側痛徹心扉,天還未亮就在這院子里坐著了,等江寄月。 怕她回來,又怕她不回來。 如今見著她,沈知涯的瞳孔更是略略放大。 從前的江寄月是澀口的青果,可經過一夜,就像是被催熟般,變得汁水飽滿,獨屬于少婦的風情嫵媚從她款款擺起的腰肢中顯露無遺,沈知涯想到是誰給了江寄月這樣的變化,他喉嚨中就有了口腥甜的血。 他開始后悔等著江寄月了。 江寄月卻看都沒看他,換作平時,她早就上前關切地詢問沈知涯眼底的烏青,滿臉的疲憊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今天她統統地無視了。 她進了廚房,沈母在灶頭上忙碌,看她進來:“知涯說你一早出去趕集了,怎么空手回來???” 竟然是用這般拙劣的謊言解釋她的一宿未歸,是吃定她會被世名所累,一定會幫著圓謊,所以才這般肆無忌憚嗎? 江寄月沒有回答沈母,而是拿起了砧板上的菜刀。 “阿月……” 江寄月扭頭就沖了出去,直奔還渾渾噩噩站著的沈知涯,沈母追在后面狂喊:“知涯躲開!” 江寄月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飾。 她不想自尋短見了,既然都有活下去的勇氣了,那就沒什么好怕得了。 殺了沈知涯,這成為了江寄月唯一的念頭。 沈知涯慌張中躲閃,但仍舊被江寄月一刀插中左側腹部,但沒有扎得太深,因為隨即趕來的沈母一把摟住江寄月的腰身把她抱開,那把菜刀也就落了地,地上洇著血跡。 沈知涯被嚇到了:“江???寄月,你瘋了?!?/br> 沈母也嚇傻了:“阿月這是究竟怎么了?夫妻之間有什么事說不開的?真過不下去和離就是,何必動刀動槍的,要有個意外,知涯難過,你也不好受?!?/br> 唯有江寄月被沈母攔住,手上還沾著血,人卻無比冷靜:“娘,你知道原本要被外放到祁縣去的沈知涯是怎么進了翰林院嗎?” 沈母沒反應過來:“什么翰林院?知涯這都還沒去吏部呢?!?/br> 江寄月冷笑:“是啊,他還沒去吏部,就知道自己一定會進翰林院了?!?/br> 沈母聽得越來越困惑:“這……知涯你……” 沈知涯卻哀叫一聲,倒地不起了,慌得沈母又去看他。 侍劍神出鬼沒:“我送他去醫館?!?/br> 沈母道:“你又是誰?” 這個家在不知不覺間有了太多秘密,沈母在這兒反而成了一無所知的外人。 侍劍道:“此事只是個意外?!?/br> 她沒有回答沈母的問題,反而先警告了句,然后道:“姑娘這兒,還勞老夫人照顧一下?!?/br> 侍劍作為一個姑娘卻身姿挺拔,十分有力,把沈知涯背起來就往外走,沈母要跟上去,不放心地回頭,卻見江寄月蹲在地上抱著自己在哭,那把沾血的刀掉在不遠處,與她看怎么樣都不相稱。 沈母手心手背都是rou,說起來,作為沈知涯的生母確實還是偏疼點兒子,可是她也是看著江寄月長大的,所以她也明白,若非受了委屈,江寄月絕不會做出如此兇狠的事。 她猶豫了下,還是選擇走到江寄月身邊,問她:“阿月,你告訴娘,到底怎么了?” 事情總要解決的,別夫妻做不成,反而成了仇人。沈知涯不想講的事是絕不會講的,不如在江寄月這兒問清楚,要真過不下就和離,不然今天這樣再來幾次,兩個小的還沒怎么,她這個老的恐怕就先出事了。 江寄月卻是哭:“娘,沈知涯把我送給別的男人了?!?/br> 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昨夜之前還覺得難以啟齒的事,今天卻覺得沒什么了,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昨天她還思忖這個考慮那個,恐怕沈知涯也不能這么容易把藥下給她,荀引鶴也沒法這么快就得逞。 他們就是拿準了江寄月沒有辦法的。 江寄月還在香積山時,遇到過一件事。 有個寡婦被沉塘了。 那個寡婦生得姝色無雙,是江寄月見過最好看的女人,很可惜,那些男人也是這樣想的。因此,在她還沒走出郎君的熱孝時,就被侵犯了,這種事要是被宣揚開,她必然會被沉塘,因此只好忍氣吞聲一年,直到東窗事發。 她那個當她死了的兄長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meimei,覺得她丟臉,連累自己的女兒說不了親,親手把她推進豬籠里鎖住。 而那十來個男人,除了被抽了頓鹽水柳條外,沒有任何的報應。 這件事給江寄月留下了很大的陰影,所以在沈知涯威脅她的時候,她其實也是迷茫與害怕的。 她沒有娘家人可以依靠,若是離開了沈家,她并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不會淪落到那個寡婦的境地,而且她也知道事發后,無論如何,她都會被唾罵乃至失去性命。 所以她猶豫了,怯懦了,甚至覺得這樣被架著烤,不如一死了之。 于是現在的江寄月只能飲恨。 而沈母聽了卻像是腦中電閃雷鳴般,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她想過很多小夫妻感情破裂的原因,可是一點也沒往這頭想,她總覺得做人是有底線的,把自己的娘子拿出去送給別人,這是突破底線的事,別說沈知涯是她兒子了,就是別的男人,她都不會往這頭多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