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第一次見周熾，是在高二臨近期末的時候，當時男生在天橋攔住她去老師辦公室，“喂，夏知，認識一下?！?/br>
    夏知當然認識他，同學們最愛討論的校園風云人物，但她急著去問問題，覺得他的態度莫名其妙的，也不想和他扯上關系。

    “不好意思，能讓讓嗎？”

    周熾攔住她不讓，語氣強硬。

    “不能?！?/br>
    “為什么？你有事嗎？？”好霸道的人。

    “沒事，就想認識一下，你知道我是誰嗎？”

    ……好自戀。

    “知道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我不想認識你?！?/br>
    “為什么？”他問得好理所當然，好像第一次被拒絕一樣。

    “因為我不想認識你?！?/br>
    又復讀了一遍，冷下臉終于走開。

    他的緋聞一籮筐，誰誰誰給他遞情書送禮物，男生搭訕還能因為什么，夏知初中見過那種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一個月就換女朋友的校霸渣男，并不想認識這么隨便的人。

    這就是周熾第一次和她見面，臭屁又拽得上天。

    現在，她和他隔著相同的距離站在隧道，和天橋幾乎一樣的場景，一個天上，一個海底，只是男生真誠又低到塵埃。

    還替她許的答應。

    可是。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br>
    周熾百分之七十以為她會答應的，嘴角一僵。

    “為什么？”

    “我…高中不可以早戀，我只想好好學習?！?/br>
    周熾難以置信，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我不會影響你學習的…以后周六我來找你好不好？我幫你補數學…”

    他懇切地說，企圖讓她回心轉意。

    “夏知，還是你在找借口…如果是我不夠好，你說，我可以改?！?/br>
    “不是…”你很好。

    只是，“周熾，你喜歡我什么？”

    他情話張嘴就來，“你全身上下內外連頭發絲我都喜歡?！?/br>
    “…為什么？”

    “是不是我告訴你，你就會答應我了？”

    “不會…”

    周熾眼神黯了一下。

    “那等你答應做我女朋友的時候，再告訴你。我總要留點底牌吧?！?/br>
    夏知：“……”

    周熾站在她面前，覺得這里的錦鯉一點都不靈。

    他不知道其實夏知差一點就答應他了。

    就差一點點。

    夏知還記得上次在酒店周六周熾帶她去餐廳吃飯，她看見價格，是她mama一個月的工資。

    她需要做兩份暑期兼職，需要攢五次獎學金。

    今天的門票也是他買的，夏知都默默記著。

    他們之間差距太大了。

    如果周熾和她相識于普通的一天，然后在那個暴雨天說，夏知同學需要幫忙嗎，背起她，她會再一次心動…

    然后他們會產生好感，他們在大課間打招呼，在食堂一起吃飯，又發生了很多事，后來周熾會約她來海洋館表白…那么她會答應他吧。

    如果周熾和她一樣，只是個普通家境的學生，如果他再平凡一點，他們會一起坐公交車放學，會在普通的小飯館討論數學題，會約定好考同一所大學…不會有人注意議論。

    如果沒有那亙在他們之間的合約，如果…

    她根本不會想這么多，就會答應他。

    他們上的高中是重高，一本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所以語文課本是學校自編的精華版，夏知猶記得高一時語文第一節課文就是詩經里的《氓》。

    她叫周熾背的第一篇課文也是這篇。

    “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br>
    “這句話的意思是男主沉湎于愛情，還可以脫身，女子沉溺于愛情，就無法擺脫。所以，女生要獨立自強，知道嗎？要自愛，不要栽在這上面爬不起來?！?/br>
    夏知活在當下，只想維持微妙的平衡，不愿打破。

    他們才認識了兩個月，她怕自己以后沉湎，怕眾星捧月的周熾以后會厭倦她，怕他打亂自己的人生計劃后瀟灑離去。

    他未來的選擇很多，多的是康莊大道。

    夏知只有一種，在苦海學涯踽踽前行。

    她不會告訴周熾這些，只用了最簡單有力的“高中不想早戀”的原因拒絕他。

    這次拒絕也是她的理智和清醒占了上風，在告誡自己。

    再等等吧，再給他們一點相處和考驗的時間，等到畢業等到大學…沒有那些束縛…如果周熾還在她身邊…

    她自私地不愿意交付自己完整的真心，卻奢求周熾以后能夠更多地喜歡她，最好愛上她，這樣她就不用擔心失去他。

    所以周熾很好，是她不好，她在愛情面前自卑  ，所以自私?？墒?，誰說自私不是自愛的一種呢。

    她給不了他同等份量的喜歡，可也是真的喜歡他。

    所以夏知看著有點落寞懊惱的少年，輕輕開口安慰：

    “周熾，或許你可以換個別的愿望，我應該可以答應你…”

    “什么愿望都可以嗎？”

    “嗯?！彼c頭。

    夏知看向他變亮的眼，“什么都可以?！?/br>
    “舌吻我也可以？”

    “可以?！?/br>
    “今晚不回家也可以？”

    “可以?！?/br>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等等，你只能說三個…”愿望，別得寸進尺…

    “夏知，那和我zuoai呢？”

    周熾和她幾乎同時開口。

    夏知剩下的語音洇滅在喉嚨里…跌墮進胸腔變成加倍的心跳。

    一只黑色的大型蝠鲼旋轉洄游過他們的頭頂，扇動雙翼，投下陰影，像只巨大的海上風箏。

    如果此刻夏知抬頭，能看見它灰白的腹面，再仔細看，能看見上面零星的深色斑點，分散開來。

    可是她看向周熾此刻淺灰的睫毛陰影和泛著藍光的漆深瞳孔。

    在良久的對視中，蝠鲼徹底游遠，周熾聽到她很輕的回答：

    “可以?！?/br>
    “你再說一遍。不許改答案?！?/br>
    “可以?！?/br>
    男生直接抱住她，又抖著嗓子問。

    “可以什么？”

    夏知嘆了一口氣回抱住他，自卑的不該是她嗎，他怎么也這么卑微，可是她要他開出花來。

    “周熾，我可以和你zuoai?！?/br>
    ——

    其實周熾都默認在談了。

    只是想要方便的名分

    現在：名分算什么

    這和女朋友有什么區別？

    /

    夏知不敢給名分

    在留退路，隱藏自己，那是底牌

    她隱藏不了的都可以推給合約和曖昧期

    夏知想要更多安全感

    她要周熾走九十九步

    然后自己最后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