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風在午睡。

    一樓客廳連著通向院子的陽臺，緩和的微風細細地吹進室內。

    他旁邊的茶幾上放著打開的書本，應是學習累了，才臨時躺在沙發上小憩。

    家里沒有其他人，周遭一片安靜，就連樹上的鳥兒似乎都一同在午休。

    宿雅從外面回來，她在手機里已得知母親和弟弟中午不回家的消息。

    經過客廳時，她看見安靜睡著的宿風。

    不敢出聲吵擾，宿雅踮著腳步，無聲緩慢地靠近。

    好似一艘小船，輕輕撥弄雙槳，淺淺劃出細細的漣漪，一點點接近某座寶石小島。

    前幾日和宿頌不小心親到嘴唇，這事一直盤桓在她心里，那感覺說不出的美好。

    和弟弟試過了，便也想和哥哥試一試。

    那天根本來不及真正去感受別人的嘴唇是什么觸感，索性今天趁此機會，好好體會。

    宿雅慢慢地蹲在沙發前，和宿風的身體大致平行。

    她仔細地觀摩著哥哥的睡臉，睡著的宿風收斂了一些平時外放的凌厲，顯得溫柔不少。

    好乖，好好看。

    宿雅看了好一會，確認他的確睡著了，心里打著鼓，一點點輕輕地靠近，矮下身子，向他貼去。

    此刻周圍的一切都很安詳，世界一片平和，可她卻緊張到不行。

    眼前宿風的臉越來越放大，她視線落在哥哥的眼睫毛上，它們像兩把黑色濃密纖長的小扇子，蓋攏著那雙如朝陽、似晝星的眼眸。

    宿雅屏住呼吸，她害怕自己呼出的氣息撲在宿風臉上，會惹他醒來。

    她的睫毛不住地細微顫動，好似蝴蝶小幅度地抖動翅膀。

    他們的鼻尖快要碰在一起，宿雅調整位置錯開。

    宿風的嘴唇近在咫尺，宿雅卻停在半空。

    如蝴蝶振翅一般的眼睫毛顫得愈加強烈，宿雅內心在天人交戰。

    尚未想出結果，她就因長時間憋氣而氣急，本能地退開，無聲地大口呼吸氧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

    剛才那么好的機會，那么近的距離，她只要再低一點點，就可以親到宿風。

    可她猶豫，又因缺氧離開。

    宿雅乖坐在地毯上，深呼吸好幾回，也沒再提起勇氣再次進攻。

    她靜靜地看了宿風幾眼，他胸膛上下起伏，這是他身體在呼吸的表征，是所有生命體存活的明顯體現，也是讓她安心的畫面。

    怕影響到他休息，宿雅輕手輕腳站起來，獨自走到花園去。

    她坐到藤椅里，細細去分析自己的心理。

    也許是怕他不高興，宿雅不太確定如果她吻了宿風，他能不能接受。

    他有時有些固執，像個道德衛士，她能感覺到他也喜歡她，但好像又總把握著一個界限，不想踩得太過。

    而她喜歡他，自然也不想直接去做可能讓他不開心和不接受的事情。

    這是其一，至于其二，是她也不甘心。

    她不是不能主動，只是不甘心總是她來主動。

    上次一起睡是她逼的，讓哥哥親一下自己臉頰也是她要求的。

    怎么總要她求，他才肯做。

    哼，總有一天，她要激得他自己主動。

    所以，也許現在還不是時機。

    想完這兩點，宿雅的心情輕松不少，她察覺到自己身體里還有另一種感覺。

    暖洋洋的，很舒服。

    探究之下，她微笑著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前和弟弟不小心親了，很開心，也很舒服。

    這次和哥哥沒親到，卻也一樣開心和舒服。

    人與人之間的吸引，除了心理上的、感情上的吸引，還有rou體上的性吸引。

    情感交流會讓人覺得舒服，rou體接觸也會讓人覺得爽快。

    但有時候，會出現即使沒有rou體接觸，也能獲得高潮后賢者時分的那種身心愉悅。

    她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原來她雖然覬覦兩兄弟的rou體，接觸到了很開心，沒接觸到也一樣安心。

    好像進入另一個境界，思想得到升華，頓悟了這具rou體凡身。

    朝聞道，夕死足矣。

    宿雅滿意地站起來，暢快地伸個懶腰，走到花圃前，拿起水壺給花草澆水。

    客廳里，沙發上的宿風在宿雅起身離開后眼睫毛輕微地顫動，像休息好了的蝴蝶將要振翅飛翔。

    過了一會，他緩緩睜開眼。

    他當然是清醒的。

    在宿雅靠近他的時候，他就醒了。

    只是他不知meimei要做什么，原本以為她要惡作劇，想著捉她個正著。

    等到他閉著眼感知她想做什么時，又猶豫著該不該制造聲響提醒她，又或者放縱她。

    畢竟在她眼中，此刻的他是睡著的，她做什么他都不會知道。

    可，真的要放縱她嗎……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她也在猶豫，并且先他一步離開，把他從那個難以抉擇的漩渦中解放了出來。

    宿風慢慢坐起身，曲起一條腿，一只手搭在上面。

    現在他的心情有些復雜，一方面是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也有少許的遺憾，好像錯過了老天給他的禮物。

    情欲，是青春期少年的永恒沖動，他也一樣。

    他對宿雅也有欲望，只是，他認為現在自己不能……

    她靠近，又離開，好像蝴蝶飛來，?？?，又飛去。

    擾動他的心，也擾亂他的神。

    宿風呼吸著，空氣被震出漣漪，好像那座寶石小島在邀請孤舟停岸，海水上那一圈圈的水波原來也不全是木漿劃出來的，也是小島的呼吸，是他無聲、隱晦的召喚。

    宿風開始搞不懂自己的想法，原來人類的情感可以這么復雜。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明了。

    不論他和宿雅有沒有rou體接觸和關系，他都從心底覺得和她在一起很快樂，很開心、安心。

    超脫了rou欲的感受，在他這個重欲的年紀倒也難得。

    轉頭看見宿雅一個人在院子里澆花，從背影就看出她此刻很快活。

    宿風從沙發上起來，走進院子里，一步一步踩著陽光，向宿雅走去。

    宿雅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宿風迎著日光而來，干凈清爽，臉上帶笑。

    她也看著宿風淺淺地笑，原來不用笑得很開懷，也照樣幸福喜樂。

    宿風停在宿雅身后，他們的身體很近，但沒抱在一起。

    他握住宿雅的手，他的手很大，幾乎包住了宿雅整只手。

    兩個人一起握著水壺的柄，輕松愉悅地共同澆花。

    什么都不用說，風會替他們說，花會代他們言。

    風沒有停，花香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