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梅三娘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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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郡主依舊磕著頭沒起身,但輕微顫了一下。 沐子芝突然聽到了一個三meimei,下意識看向郡主里原先排行第三,如今排行第四的四郡主。很健康??? 這時,她感受到潭夢在她背后用手指快速寫了一個“亡”字。 她反應過來。世子想要蘭郡主死。 沐子芝本以為這次除夕宴會會像中秋一樣平淡過去,只是現在看。所有的日常的風平浪靜下全是兇險。 她這人呢,命或許是好了點。稍活久了一點。 沐子芝站起身來,拿起侍女放在托盤上隨時準備給眾人倒酒的酒壺。她趁著人沒反應過來,三兩步走到世子面前,將酒蓋打開,一股腦全倒到了世子頭上。 活久了點,脾氣就暴躁了點。 她皮笑rou不笑:“好了,我得罪了你。禮不用了??梢宰層釋幓貋砹??!?/br> 第60章 文/乃兮 沐子芝將酒壺放到桌面上, 對峙著世子。她看著世子狠狠用手狠狠抹去臉上的酒水,任由驚慌失措的侍女上前替世子擦拭酒水。 “沒有什么姐弟情誼,就別面上裝模作樣說這說那個?!便遄又ノP起下巴, “狗狂吠就要呵斥, 狗咬人就要棍棒教育。你巴掌都打上來了,別說我鬧砸了除夕宴。我難不成還得把臉貼到你面前來?!?/br> 上方沐王妃直接站起了身。眾人連帶著跪拜著的蘭郡主都不由側頭看起沐子芝。 大世子冷笑一聲:“我打你巴掌, 需要我親自動手么?” 他叫人:“松芳,給我扇她?!?/br> 被點到名的一位男仆從邁步上前,揚手準備動手。沐子芝二話不說抬手抓住了人扇過來的手。她瞥了眼這名叫松芳的仆從,將人往后用力推過去。 她力氣本就比一般人大, 松芳身為一個男人被握住手腕竟沒能打下去, 更沒想被往后一推,整個人直接摔向后方。松芳作為大世子的人竟快速再次起身,又試圖打沐子芝。在他眼里只有世子,渾然不將郡主放在眼中。 沐子芝身為沐王府郡主, 怎么都不該在這種場合下被仆從打。 沐王爺在上方呵斥:“夠了!” 一聲呵斥之下,松芳沒有及時住手, 潭夢則已經反應過來,沖上前有樣學樣拽住了松芳的手。她火速一巴掌先行打在了這位仆從臉上,將人臉都打側了過去:“世子和郡主說笑, 有你什么事情?!?/br> 說罷,她回身擋在沐子芝面前:“郡主,除夕夜回位上吧?!?/br> 沐王妃在上方冷冷開口:“松芳, 帶世子去換衣服?!?/br> 世子不樂意, 死死盯著沐子芝。松芳頂著剛被打的臉, 恭恭敬敬強行將世子拉走。 事情鬧到這地步, 大世子肯定是不會放過沐子芝。沐子芝心里門清。她轉身走到了蘭郡主身旁, 望著前方憤怒的沐王爺,以及臉上冰冷無笑意的沐王妃。 沒有家的樣,怎么裝也裝不出全家和氣一團的樣。以人的偏心,他們只會覺得蘭郡主不識大體,先鬧出了這么一出。世人都吃軟不吃硬,她在沐王府這段日子盡可能少惹事也是多考慮到這點。 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世子若犯人,怎么也得拔刀相向才是。 沐子芝朝著首位叩首。服軟但不認錯。 上方沐王爺氣到喝悶酒,喝完指著沐子芝:“出息啊。約定你在府上住一年。區區半年,你看你惹出了多少事情?又是拋頭露面開商鋪,又是要急切成婚。和府上誰都一天沒兩句話!是鐵了心要離開沐王府!堂堂沐王府,比不過一家小宅?” 沐子芝半響再度抬起身,凝視著生父。 她語氣格外平和:“我是不是鐵了心,您不知道么?這段時日在府上,感受頗多。在沐王府,這輩子確實衣食無憂,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外面用錢都買不到的東西。沐王府上上下下,對我照顧妥帖,白云和潭夢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br> “我娘當年要是入沐王府?!便遄又ヌ崞鹆嗽履?,“一定能得到王爺和王妃這般禮遇對待,或許更甚?!痹履锝^對不可能只當個姨娘,指不定可以當側王妃。 聽到月娘,沐王爺頓是話卡住。 廳堂里喜慶的燈火照亮著沐子芝的雙眸。她身邊蘭郡主依舊不起身。整個廳內只能聽到她在開口說話:“我娘喜歡外面,我只是和她相像。我娘承不住這份福,我也一樣?!?/br> 王妃冷聲:“既然如此,聘禮下到你名下,嫁妝也以你的名義出??偛荒芗纫丝ぶ鞯拿^,享了郡主的禮,又半點……” 沐王爺似乎是被說服了,抬起手止住了王妃的話:“你急什么?” 他臉上神情并不好看,細思著這段時日沐子芝干的事,覺得沐子芝確實沒說錯。她像極了月娘。不僅僅是容貌上相像,性格上也極為相像。 借此,他也深刻意識到了當年他娘老王妃為何對當年的他如此憤怒。她不是憤怒于一場愛。 而是堂堂王爺怎么能為了一個無利的女子而放棄沐王府真正的一世富貴? 關不住的鳥兒,一種去了翅膀就能留下。 另一種……大抵是想放出去看看,要是翅膀還在的話,會飛多高。 如果月娘還活著,她或許在月氏一族下,在走遍大江南北之后成為一名有名望的游商。她會吃很多苦,也會展翅如他初見她時那樣。但給沐王府能帶來的好處依舊微薄。 沐子芝和月娘有不同。沐子芝關聯著周家。不像月娘一般只是普通商戶。周家對沐子芝極為上心,半點不因周二郎敗家而看低沐子芝。 人活著,不過“利”字。沐王爺冷靜下來,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打算放過這回事:“讓俞寧速回??茨銈儍蓚€,絕不是會和對方低頭的。各自在自己屋里反省。禁足至元宵。蘭兒也禁足?!?/br> 他對著王妃說著:“婚事兩件都安排好。這三個孩子管教無力,你怎么樣都有責?!?/br> 王妃聽到這里,垂下眼簾,手在衣袖下緩緩握緊:“……是?!?/br> “今天早點散了?!便逋鯛斊鹕碜呷?,心情是極為低落。他沒有發怒,惹得下面不少人反而莫名起來。在場的孩子尚且年幼,怎么可能想到沐王爺多年后突然反思。 沐子芝起身,白云和潭夢立刻圍上來準備跟著梅郡主一起離開。這會兒跪拜磕著頭的蘭郡主也在侍女扶著下抬起身站了起來。 沐子芝走了兩步,回頭看了眼為愛沖昏頭腦的蘭郡主,就見她朝著自己躬身行禮:“謝過jiejie?!庇质前腠懖淮蛩闫鹕淼臉?。 沐子芝沒說什么,轉身離開。 留在原地的蘭郡主等人走遠才再次起身。她身邊的人小聲直問:“郡主,你和梅郡主身份相同,沒必要行這么個禮吧?” 蘭郡主剛才跪了一會兒,現下走路有些慢。她緩慢走出廳堂,說著:“你看父王說散,周圍有一人靠上來么。她不論是為了什么,至少讓俞寧回來了?!?/br> 侍女往周邊悄然看了看,發現確實人要么也走了要么還留著。在場沒人特意走過來。就連蘭郡主生母,此刻也只是臉色慘白凝視著王爺離開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她沉默跟在蘭郡主身邊,沒再說什么。 王府就是如此。 回到小院,沐子芝才踏入院子,很快就有仆從過來封小院的門。對禁足有種輕車熟路感。似乎他們平時也干這個活。 作為一個還有生意在外的人,沐子芝對著門干瞪眼:“我不會真的要等元宵才能出門吧?” 周子澹說要送她過年禮呢! 她做的冊子在屋里放著,打算送給周子澹的。這過了年再送,哪里還能叫過年禮? 白云和潭夢互相看一眼。 白云安撫人:“郡主,我們可以出去。取個飯傳個話還是行的?!?/br> 沐子芝剛還在廳堂里囂張,連她娘的名號都拉出來講感情了,現在頓時萎靡,難過往屋內走:“煩人。都怪什么破世子?!?/br> 潭夢跟上:“郡主,世子睚眥必報,您近來還是小心點。這些時日禁足,不能一起用飯。我和白云替你試飯菜吧?!?/br> 沐子芝一聽不能一起用飯,哼笑一聲:“禁足唯一的好處。好了,他不敢這么正大光明下毒。真下毒也不是會是他,他怕周家找他麻煩?!蹦鞘鞘雷?,又不是真的蠢笨如豬。 美好的除夕夜,沐子芝沒開工。院子里的染漿桶全部蓋起來了鋪了布,防止里面的染漿被凍壞。 她搬了個椅子在房屋門口,手上烘著手爐,面前烤著火,身上穿著披風,披風內是剛換上的新衣。州府沒有下雪,天只是單純的冷罷了。晚上吃了點什么都不知道,現下也不想叫廚房再給她添點吃的。 沐王府是吃好喝好,可小院沒有小灶臺,自己想弄點吃的還挺麻煩。 她身旁不遠處放著一個木盒,盒子里便是她打算送給周子澹的年禮。她心中隱隱有著一點期待,期待著周子澹會如同上一回偷溜進府邸里一樣,來到她面前。 呼出一口氣都白茫茫的,天從微亮的藍變得逐漸深邃,好似她常常染的青布,一次又一次浸染到染缸中,最終藍到發黑。 她捧著手爐的手指指節泛紅,連帶著她筆尖臉頰都泛著紅。 白云和潭夢湊在火堆邊上,將自己最厚實的衣服都披上。兩人臉都被烤得繃緊,先后勸說:“郡主,天太冷了,回屋里舒服點?!薄拔堇锟九土?,熱氣不容易散?!?/br> 沐子芝手微轉動爐子:“讓你們進去,你們自己非要在外面陪我?!?/br> 兩人又蹲著直嘀咕:“哪里有讓郡主您一個人在外面的道理?!薄熬褪?。我們穿得可不少?!?/br> 打更聲都感覺好些時候沒聽到了,沐子芝內心的期待慢慢退去。她想,人不該強求別人,不該將希望放在旁人身上。若是有一天沒達到,就一天而已,也會難掩鋪天蓋地的失望。 她正如此想著,轉了一下頭。 只見小院一角的墻頭飛快探出了一個腦袋。隨即眼熟的人影迅猛翻墻,并轉身將一個梯子搬運入院。人都不從梯子下來,反而一躍而下,帶著熱情的低聲招呼:“三娘??!子芝??!你怎么被關起來了!小院正門口都走不了?!?/br> 失望驟消。沐子芝震撼看著人扛著木梯朝自己做來,不知道人怎么入沐王府怎么就能暢通無阻,這回連梯子都拿了出來:“你是人嗎?” 作者有話說: 第61章 文/乃兮 周子澹這回來府上, 全然不是只帶了一個梯子。 他將梯子比劃了一下,擱置到可以爬上房頂的角落,和沐子芝說著:“哎, 不是說了給你送禮過年禮的么?帶你上房頂?!?/br> 說著他又從懷里取出了油紙袋, 里面放著片好了且去了血水并腌制好的rou。他指著地上烤火的那:“這個能搬上房頂么?我們在房頂烤rou吃?!?/br> 他自言自語:“我問你干什么。怎么也該是我搬。你們兩個給我遞一下,我上梯子給搬上房頂?!?/br> 說著他徑直先拿著rou爬起了屋頂, 等將rou丟上了屋頂。他招手示意人將火盆給他端過來。小院里的火盆很燙,一般人根本不會將其抬到高處,很容易燙到人。白云和潭夢直接傻眼。 沐子芝見狀,干脆親自動動手。她用里面的灰將柴覆蓋了上了, 幾乎滅了火, 這才雙手袖子挽起,尋了厚重的布防了燙,扛起火盆走到周子澹那兒,將其往上遞。 周子澹單手接過火盆, 手放在布上,另一手扶著梯子往上爬, 快速將火盆送上了房頂。送上之后,他招呼下面的沐子芝:“上來,快快?!?/br> 沐子芝快速順著梯子往上爬, 爬到一半想起自己禮物沒拿,又下去將木盒踹上才往回爬上去。 沐王府的小院與小院之間都有一些距離。從高處看不到別的小院里面,別的小院的人自然看不到沐子芝這個屋頂。至于來往于小院外的府中人, 當看到梅郡主爬上了屋頂, 也只能當沒看見。 今晚梅郡主給世子腦袋上倒酒的事, 早在仆從那兒傳開。世子不好得罪, 梅郡主一樣不好得罪。 周子澹穿著仆從的衣服, 也只是被他們當做是伺候梅郡主上屋頂的人罷了。 利落負責伺候人的周子澹,不辜負眾人的揣測。他將火盆里的火重新吹起來,又從懷里艱難解出了一整塊的細軟鐵甲。別人穿這個是為了上戰場殺敵,他穿這個是為了帶過來烤rou。 他將鐵甲鋪到了火盆上蓋住,心滿意足說著:“我第一次看這件,我就覺得很適合烤rou。瞧瞧。這點火烤不化,rou放上去熟得又快。放心,干凈的,剛拿出來?!?/br> 周子澹又掏出了兩雙筷子。他竟連筷子都自備了。 沐子芝簡直失語。眼睜睜看著人將油紙袋里的rou取出來,放到鐵甲上正反烤著。這rou是五花,自帶油脂。剛上鐵甲沒一會兒就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