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涼爽的室內，她信步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滑手機混了十多分鐘，下課的人潮漸漸涌進店里，她起身將位置讓給吃晚餐的人，繞過貨架，正要往外走，卻在門口碰巧遇見認識的人。

    「……學長？」

    「噢，嗨，語寧學妹，」戴著黑框眼鏡，氣質乾凈的青年看見女孩，眼睛明顯一亮，笑著招呼，「真巧，剛下課嗎？」

    「對啊?！骨裾Z寧禮貌地對他點點頭。

    「還沒吃飯吧？」

    「嗯，準備要去吃了?！?/br>
    「自己一個人？那要不要一起去吃？學長請客?！骨嗄晏嶙h道。

    邱語寧連忙擺手婉拒，「不用了，我在等朋友……」

    「真的？不要不好意思哦?！?/br>
    「真的……」

    「小寧？」

    對于這樣的積極，邱語寧其實感到有些尷尬，正猶豫著要怎么脫身，熟悉的嗓音便從身后響起，她竟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扭頭看向他，林圣涵的視線卻不在她身上，而是挑起一邊眉毛，盯著站在另一側的青年。

    他撇嘴，「誰??？」

    「數學系大二的白偉銘學長，之前跟我們系聯合迎新的時候認識的?！?/br>
    「喔，學長你好?！沽质ズ恼Z氣莫名有些敷衍。

    「你好，」青年抬了下眼皮，連0.1秒的注意力也不愿意分給他似地，只朝邱語寧笑了下，「那我就先走了，學妹，下次再約?！?/br>
    「……」

    「呃，學長掰掰?！?/br>
    經過好幾年，邱語寧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遲鈍天真的小女生了，她很熟悉那些特別的目光與舉動是什么意思──尤其高中時期某人沒少為此吃過醋。

    所以，她以為吃飯的時候，那個人勢必又要鬧點彆扭，讓她去哄他。

    只不過這次發作的方法，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樣。

    邱語寧皺起眉頭，放下吃得差不多的奶油燉飯，忍不住問道。

    「怎么了？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林圣涵撐著下巴，彎了彎唇角，「看你好看啊?！?/br>
    「……老梗?！?/br>
    他嘆了口氣，頗為感慨地說。

    「一直都知道你很漂亮，但偶爾會希望你沒這么漂亮就好了?！?/br>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骨裾Z寧哼了聲，不太想理他。

    林圣涵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星期五一起去看電影？」

    「……不要?！?/br>
    「那下禮拜呢？最近有部電影好像還不錯……」

    「不要?！?/br>
    「小寧……」他察覺到邱語寧的情緒，收起玩笑的表情，身體前傾，十分認真地問：「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

    邱語寧也說不清為什么，眼前的男人對自己越好，她就越是心慌，莫名的痛楚在心底用力擰了下，疲倦的感覺忽然間上涌，她垂下眼眸，避開他過于專注的凝視。

    「林圣涵，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我怎樣了？」

    她摀著額頭，忍不住把話挑明了說。

    「我們交往兩次，兩次都分手收場，還不夠嗎？」

    「可是除了你，我沒喜歡過別人，」他頓了下，輕淺的語氣中帶著固執，「語寧，你不也是這樣嗎？除了我……」

    「你又知道了？」

    「語寧……」

    「我不想跟你談這個，」她抓起包包站起身，「我先走了，掰掰?！?/br>
    邱語寧推開餐廳的玻璃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色里，腳步匆忙，男人卻依舊很快地追了上來。

    「等等，我送你回家?！?/br>
    「不用……」

    「不要跟我爭這個?！?/br>
    「……」

    她閉上嘴巴，悄悄覷了男人的側臉一眼，他抿著唇，下巴微微繃緊，眼里難得沒有笑意，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她身旁，不遠不近的距離。

    沉默無言了整路。

    明明眼前的情況是她刻意造成的，她卻仍覺得胸口悶悶的，很難受。

    一回家，便窩上床，抱著她的大飄玩偶蜷成一團，抓著手機傳訊息給地球另一端的好友。

    「祐小嵐，我好想你，你什么時候要回臺灣？」

    對方很快地已讀，回覆道：「我們暑假才剛見過面欸?！?/br>
    邱語寧幾乎能想像好友無奈的表情，揚起嘴角，繼續對著她撒嬌。

    「已經過三個月了，為什么不能每天都見到你？人家想要每天都黏著祐小嵐?！?/br>
    一張「……」的貼圖立刻跳出來，「這種話拜託你留著跟男朋友說?！?/br>
    「不要，誰都比不上祐嵐?！?/br>
    這次訊息慢了幾秒。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在學校被欺負了嗎？」

    不過是難以揣摩情緒的文字，林祐嵐仍舊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一如她能感受到好友的擔憂。

    邱語寧壓下想哭的感覺，口是心非地回：「沒有啦，我很好?！?/br>
    「真的？」

    「真的，我只是很懷念你在的那時候……」

    林祐嵐似乎從來不清楚，她有多擅長帶給別人力量，她是唯一愿意對自己伸出手的人，就只有她……

    當她離開，彩色的糖衣碎裂剝落，許多事情都變得難以忍受。

    邱語寧沒辦法原諒曾經給她難堪的男孩，沒辦法再說服自己，他只是因為愛面子，沒辦法再用所有他私底下對自己的好，去掩蓋那一次的傷害。

    她只會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相較之下，祐嵐為了她做出的選擇。

    ……明明祐嵐可以不這么做的。

    「我們分手吧?！?/br>
    ──隨便你。

    邱語寧不太記得當初敲下那幾個字，以及收到他的回覆時，有沒有心痛的感覺了，那時的她，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從此不愿意跟他說話，封鎖他的line，補習班也不上了，等到國三分班之后，幾乎見不到面。

    許多事情彷彿打不散的麵糊，一塊一塊不平整的顆粒，難以補救，尚未從烤箱拿出來，就已經能預知結果將有多失敗，若是如此，倒不如在適當的時候放棄了吧。

    她真的是這樣想的。

    ──假如，她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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