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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醒來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窗戶上還殘留著雨痕。 天氣預報說,后面都是大晴天。 最大的暴雨已經過去了。 五一過后兩人繼續按部就班的生活,周鶴立回學校上課,鐘意則在和甲方拉扯的空隙騰出時間,打磨尚未完成的戒指。 工序已經進行大半,款式無法大改,只能在細節上做改動。 最后,在刻字上,她還是舍棄了設計圖的樣式。 還記得鐘意剛把周鶴立拐來時,信誓旦旦說要占用他的時間,現如今她忙到腳不沾地,一天的消息只能在睡前統一回,和批閱奏折一樣。 而在所有“大臣”中,屬周鶴立呈上的最多。 吃早飯了嗎? 【小籠包jpg】 吃中飯了嗎? 【火鍋jpg】 吃晚飯了嗎? 【三鮮面jpg】 jiejie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鐘意往上翻聊天記錄,以前的愛搭不理,現在的狂轟濫炸,簡直難以想象是同一個人。 她笑了笑,回道:“沒拉黑,最近實在太忙了,這會才歇下來?!?/br> 消息剛發出去,語音電話就拋過來了。 “你現在在哪?工作室還是家里?” “工作室,我打算這段時間都住在這里,也省了通勤的時間?!辩娨庥中?,“怎么啦?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大晚上還要來找我?” 現在已經十點,鐘意能聽到骨頭的呼嚕聲,想必周鶴立是住在他父親家里,人民醫院離這打車也要20分鐘,即使她這么戀愛腦,也不愿意大晚上折騰自己。 但某人卻一口答應下來。 “嗯,你先別睡?!?/br> 鐘意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掛斷了電話。 鐘意呆愣地盯著屏幕,良久沒有反應。 這樣熱烈又直白的偏愛,是她無比渴望,又無比害怕的。 她怕自己陷進溫柔鄉里,心中的天平徹底崩塌。 在床上坐了十分鐘,鐘意掀開被子,下了樓。 她穿著睡衣在一樓等,大約二十分鐘后,周鶴立從出租車上下來,在逆光中向她跑來。 看他兩手空空,鐘意笑道:“還以為你特意跑來給我送溫暖呢?!?/br> 周鶴立沒接話,問道:“有熱水嗎?” 鐘意只當他是口渴,去茶水間給他倒了杯熱水。 玻璃杯遞過去時,周鶴立并沒有接,“你放桌上?!闭f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甁罐,橙黃色的,擰開后一股蜂蜜的香甜撲面而來。 他舀了兩勺,勺子和玻璃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我媽托人買的,說睡前喝一杯對緩解疲勞很有效,她給了我爸幾罐,但我爸只知道工作,放著也不喝,全給我了?!?/br> 攪拌好后,他把杯子遞給鐘意,“我嘗過,味道挺好的,你試試?!?/br> 因為燙,鐘意接過后抿了一口,挺甜的,周鶴立放的時候大概沒注意計量。 但她仍是笑著回道:“很好喝?!?/br> 哪怕今天這杯蜂蜜水難喝到讓人想吐,她也會笑著說很好喝。 觸動她的不是昂貴的蜂蜜,而是周鶴立那顆罕見的真心。 他的真心越可貴,她的良心就越不安。 “你坐下?!?/br> “嗯?” “坐下?!?/br> 鐘意拗不過,依言坐下。 周鶴立站在她身后,雙手覆上她的后脖頸,輕輕按壓,過了會,他換了個地方,大拇指順著斜方肌邊緣揉搓。 手法和鐘意去的美容院差不多,只是周鶴立的專業讓她忍不住問道:“你從哪學的?” “我爸工作強度大,我媽就特意去學了這個。后來……他們離婚了,我偶爾會去我爸那住,我媽就教給我,說沒事幫他按一按?!?/br> 鐘意是見過許惠賢的,加上她喜歡上裴嶼川時,還特意讓鐘祥瑞調查了裴嶼川的人際關系,對許惠賢,她只有一句話,在這個人眼里,利益遠大于感情。 和周潤澤離婚不到一個月,她就和裴訊景——她的上司、裴嶼川的父親,領了證,工作也在短時間內扶搖直上。 后來,裴訊景病逝,她卻能在裴訊景的葬禮上和公司的股東相談甚歡。 鐘意覺得,這人不會對任何人有感情,每個人都是她的棋子罷了。 但她沒想到,離婚后許惠賢還會關心前夫的身體狀況,這算出于什么? 顯然周鶴立也無法理解,他像在向鐘意求助,“其實有時候我不理解我媽,離婚后她還是和以前一樣關心我爸,那她為什么要離婚?” 他這話帶著不解,又帶著怨氣。 鐘意也沉默了,良久,她說:“或許,是習慣……積年累月的習慣,要想改變,不亞于抽筋剔骨吧?!?/br> 周鶴立沒有說話,兩人不約而同沉默著。 過分的安靜,加上令人放松的按摩力道,鐘意漸漸有了困意。 等周鶴立停下來時,她的大腦已經徹底進入休眠狀態。 她隱約感覺自己被抱起來,然后身體陷進了柔軟的大床,接著被人蓋上被子,額頭上有短暫的溫熱。 還有……一句不真切的。 晚安。 接下來每一天,周鶴立都會給鐘意帶一日三餐,他知道鐘意忙起來就會忘記時間,怕她生出胃病。 久而久之,工作室的同事都眼熟了她這個男朋友,紛紛調侃小年輕就是愿意花時間,費心思。 鐘意勸了周鶴立好幾次,來回跑太麻煩,并發誓她一定會按時吃飯。 但周鶴立還是不肯。 “jiejie,你是嫌我占用你的時間了嗎?” 鐘意無可辯駁,不知什么時候起,兩人的關系和剛開始相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頭腦終于有頭腦了,但長出的是戀愛腦。 時間就這樣在日常生活里慢慢流逝,轉眼兩個星期過去了。 鐘意手機里有個軟件,可以對重要日子計時,而今天是她和周鶴立在一起的第21天。 21天,一個很短,卻又讓她的生活發生巨變的一段時間。 她從抽屜拿出一個紅色的小方盒,啪嗒,一打開,一枚戒指靜靜地立在里面。 戒指她其實早就做好了,但一直等到今天才拿出來,因為和今天比起來,其他日子都過于單調。 五月的香樟樹枝繁葉茂,她綠色的身影穿行在這條林蔭大道。 憑著周鶴立發的課表,鐘意找到了他的教室。 她站在窗外往里望,周鶴立坐在倒數第二排,桌上攤了本書,視線卻在桌下的iPad上,離得遠鐘意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她從后門進來,悄悄坐到周鶴立身后,有些學生注意到她,但這是大課,大家都是上個課的交集,以為她是其他班的,也沒多想。 “同學?!?/br> 鐘意戳了下周鶴立后背,周鶴立回過頭,淡漠的眼睛頓時亮起來。 “有樣東西,你存了很久,該取走了?!?/br> 她把小盒子推到周鶴立面前,其實他們心知肚明里面是什么,周鶴立沒有急著打開盒蓋,反而明知故問,“我不呢?” “你不取走它,你也娶不到我?!?/br> “沒事,我會強娶?!?/br> “……周鶴立!” 周鶴立輕笑出聲,不再逗她,他打開盒蓋,拿出里面的戒指,莫比烏斯環的設計,刻在上面的線條像山川河流,戒指里側刻了數字——21。 “21?有什么寓意嗎?”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第21天?!?/br> 周鶴立愣了下,還是不理解,“一個月,一百天,一周年我都見過,21天特別在哪里?” “人養成一個習慣需要21天,你不覺得,你已經習慣愛我了嗎?” 鐘意支著下顎笑盈盈地看著他,“周鶴立,現在,你愛我嗎?” 周鶴立盯著手里的戒指,仔細琢磨鐘意的話,少頃,他慢慢將戒指戴進左手中指,很認真,也很堅定地看向鐘意,“嗯,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br> “我也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