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困境，就已經讓他頭大如斗了。

    不過太叔祖那副一如既往地淡定模樣，又讓他安心不少。在鳳舞行的記憶里，就沒有太叔祖解決不了的事情，所以也無需擔心，讓做什么他好好執行就是了。

    這次來丹峰探查情況，也是太叔祖吩咐的，讓他這兩天抽個空兒來看看，范書溫在做什么。

    水龍吟是誰教的，猜也猜得到，但是，那兩個人又是從哪學來的，就很令人費解。

    鳳舞行過去的時候，正巧看到范書溫跟著父親進了書房。

    將演武場的事情說給父親聽之后，范寬頓時變了臉色，焦急又嚴厲：“怎么不早說？！”

    “我跟母親說過了，回來第一時間就說了，但是她不理我?！狈稌鴾匾参牟恍?。雖然她平時確實不太聽話，偶爾也很叛逆，但大是大非上面，從來不好違背父母的意思，她也知曉，自己最大的靠山就是父母。

    這一次也是一樣，她不敢擅作主張，所以告知母親后，再沒有得到允諾之前，連自己的洞府都沒有出，但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好像被母親放棄了似的……

    范書溫滿心惶恐，對于父親的責備也不敢反駁，只囁嚅著說了一句：“現在要怎么辦??？云師姐結丹之后，道君一定會再次追問這件事的。爹，您快幫我想想辦法呀?！?/br>
    范寬沉吟片刻，說道：“你別管了，回你的洞府去好好修行，我跟掌門去向道君解釋?！?/br>
    范書溫仍是擔心：“可是——”

    范寬又寬慰她：“道君都說了，讓教授你的人去跟他解釋。不管是否偷學，都與你無關，這是別人正大光明教授于你的功法，你無須慚愧，道君也不是想找你的麻煩?！?/br>
    范書溫點頭應下：“我知道了，爹?！?/br>
    她當然知曉，道君不是針對她來的，她怕的是，母親的水龍吟，是從第五峰偷學來的，那她這一輩子，都要被云笙狠狠壓著，永遠不得翻身，這要她如何甘心？！

    想到這里，她又忍不住怨恨母親，為什么要偷學？

    他們丹峰，在招搖宗一直風頭很盛，除了劍修，最受歡迎和最有用的，就是他們丹峰弟子了，若是想要學習一個保命的護身功法，去跟掌門說一聲，不就行了？

    都是同門師兄弟，難不成第五峰的文師叔還會拒絕？

    而且，她還聽二師兄說過，早些年，在文師叔還沒有失蹤的時候，第五峰與丹峰的關系是最好的，至今父親也仍是念叨著文師叔，若是向文師叔表明這個意思，他難道會拒絕不成？

    范書溫回了洞府，仍是忐忑不安。

    鳳舞行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在她洞府入口留下了一道術法，一旦有人來，就會記錄下來。這可是搞事的好機會啊，萬一穆恒舟按捺不住了呢？

    ——太叔祖曾在宋姝死后就提醒過他，穆恒舟身上亂七八糟的本源靈力和氣運，來自于整個招搖宗，數百個弟子，沒了宋姝，他必然要再次重新一個人，奪取氣運。

    而這個人，大概率就是范書溫。

    作者有話說：

    秋秋：今天爹自己看了話本，沒有告訴秋秋。記仇。

    第79章

    做完這一切之后, 鳳舞行又跟著范寬去了掌門宋真那里。

    聽聞事情的經過，兩人的臉色均是難看至極，但宋真也沒有第一時間就去責備范寬和曲芳華, 嘆氣道：“當年這個招式, 文師弟是打算教授給所有師兄弟, 然后再由你們傳授給下一代弟子的，但是沒來得及將功法整理出來, 他就帶回了云笙, 又是當爹又是當媽，這件事便也被耽擱下來，就連我也沒有來得及學?！?/br>
    再后來，不知道發生何事, 文天化沒有再提及此事。他倒是有心想問, 但聽聞他的幾個弟子也沒有修行，直覺功法可能有問題，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如今再看，我的直覺或許并沒有錯。文師弟修行的, 應當是最開始的水龍吟, 后來多次修改，教授他的人應該也及時告知了, 所以在沒有完善之前，他便沒有傳授給旁人?！?/br>
    至于曲芳華是如何偷學來的, 那更是猜都不用猜。

    當年她是文天化關系最好的師妹, 又恰巧文天化剛剛養育了一個嬰孩，諸多事情焦頭爛額, 急需一個女性來幫忙。起碼有兩三年的時間, 曲芳華可以自由出入第五峰的所有地方, 自然也包括文天化的洞府。

    范寬不愿提及舊事，臉色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問道：“掌門的意思是，要跟道君實話實說嗎？那師妹她——”

    宋真長吁短嘆，一臉沉痛的語氣：“你回去多勸勸。就算我們不說，從道君認出這個招式開始，他也差不多已經猜到真相了。若是師妹知曉關于文師弟的一些消息，諸如說，他離開之前可有什么煩心事，是否有人來訓過他……之類的，告知道君，云笙定會幫忙求情?！?/br>
    范寬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文天化的事情，真要知道的話，也不至于四五年打探不到一點消息了，只能應下：“我試試看?！?/br>
    “還有幾天的時間，云笙結丹也不是那么快的。好好說，別吵起來?！?/br>
    范寬心情沉重地走了，鳳舞行便也立刻去了演武場，將此事告知太叔祖。

    鳳九顏臉色平淡，似乎并不驚訝：“知道了，你也不用去盯著他們了，浪費精力。秋秋讓人幫忙買的東西要到了，你幫忙處理一下?！?/br>
    秋秋立刻攏起小翅膀，小模樣兒開心極了：“爹你知道呀？”

    鳳九顏伸出指腹蹭了蹭她的小絨毛：“爹爹這么關心秋秋，怎么能不知道？”

    秋秋記著娘親的話，男人要時不時夸贊一下才行，便道：“爹爹真好~”

    鳳九顏受寵若驚，這算是，終于得到小崽崽的認可了？

    周清流站在演武場外圍，往這邊看了幾眼，沒敢直接進來，大聲道：“道君，弟子周清流，幫秋秋師侄采買的東西帶回來了！”

    鳳九顏應了一聲：“過來吧?！?/br>
    鳳舞行也滿心好奇，想知道秋秋買這么多靈植是想要做什么。

    秋秋已經自己跳到地上去了，站在那里等待著周清流將她的東西拿過來。

    “秋秋要做什么呀？”周清流看著數十盆靈植，按照小崽崽的指示，分別放到了不同的位置，差不多將云笙入定的周邊全都圈起來了，忍不住好奇問道。

    鳳九顏已經明白了，但是秋秋還沒做到最后一步，他也就沒有打擾。

    要讓幼崽記住這么復雜的陣法，可不容易。他不知道秋秋當時得多努力才能做到，哪怕并非全部，只是最外面的一圈，也已經很了不起了。

    秋秋回道：“布陣呀，師叔你沒見過嗎？”

    周清流哈哈笑起來：“師叔沒有學過陣法，也不曉得布陣要用這么多靈植?！?/br>
    秋秋道：“那以后得空了秋秋教你！之前爹爹和太爺爺教了我不少呢，秋秋都畫下來，記在小本本上了！”

    鳳九顏心思微動，大長老？！

    所以，將秋秋送到這個時空來，大長老也是知情的？還教給了秋秋不少保命的本事？

    秋秋的靈植已經擺好了，跑過來拽著她爹的衣擺，奶聲奶氣地喊道：“爹，剩下的該你了！秋秋要做的都做完了！”

    鳳九顏回過神來，點頭應下：“好。不過秋秋，太爺爺有說，這個陣法要從哪一邊開始嗎？”

    秋秋伸出小翅膀，堅定地指向云笙的正前方：“這里！”

    鳳九顏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這是浮屠陣，取自七級浮屠塔，衍化而來，第一層是生。也就是說，陣中之人，無論遭遇何種狀況，都能夠保住性命。

    鳳九顏浮到半空中，完善陣法，數道劍氣齊發，很快沿著十幾盆靈植散發出來的靈氣，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網，如同蛛絲一般，將云笙環繞其中。

    網被織起來之后，各類靈植散溢出來的靈氣，就突然有了固定的路徑，循著靈氣網開始循環，一部分供給陣法運轉，一部分則被云笙吸收。

    陣法大成后，鳳九顏才又問道幼崽：“太爺爺有告訴秋秋，什么時候用這個陣法嗎？”

    “說了呀，重要的時候！”秋秋點著小腦袋，奶聲奶氣地回道，“秋秋覺得現在就很重要！”

    鳳九顏笑起來，“嗯”了一聲，又摸了摸幼崽腦袋上軟乎乎的絨毛。

    周清流完全看不懂，但也不妨礙他內心萬分震驚——這確實是他第一次知曉，原來靈植也可以成為陣法的基石！

    看他滿眼的了悟，卻又夾雜著些微的茫然，鳳九顏微微一愣，瞬間察覺到周清流身上的氣息也變得濃郁起來，像是，進階的前兆，立刻吩咐鳳舞行：“去把他師尊喊過來?！?/br>
    鳳舞行立刻應下。

    鳳九顏將秋秋抱進懷里，指點周清流：“就像是劍陣既能以劍為陣，也能以人為陣，其他陣法亦是如此，世間萬物，皆可成陣?！?/br>
    如同七竅被打通，周清流的腦子里，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人，開始自動補齊從前他修行過的那些劍招。

    鳳九顏立刻將他一腳踹開，然后放下秋秋，把周清流提溜到了演武場外面的峰頭上，離云笙遠一點。

    他有預感，云笙這次渡劫，可能不會太順利，連秋秋都預示到了，布下了浮屠陣。所以，還是得讓周清流離遠一些，他可以點化他，讓周清流早一步結丹，卻不可能像是保護云笙一樣保護他。

    招搖宗雖是二流宗門，也一定能保護自家弟子順利進階。

    周清流本來就是他們的責任。

    就在這時候，許成也已經匆匆趕來了，滿眼驚喜，立刻招呼幾個弟子快點過來布陣。鳳舞行也默默留下來幫忙，這邊安穩一些，師姐那邊也才會更順利。

    許成感激不盡，向他道謝后又走過去向道君致謝：“感謝您的提攜，招搖宗許成與其弟子周清流，愿永世供奉道君，做您最虔誠的信徒?！?/br>
    鳳九顏道：“小事一樁，不必在意，無論是誰，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觀，去為你的弟子護法吧?！?/br>
    許成立刻應下：“是?！?/br>
    秋秋歪著小腦袋，瞅著周清流那邊，然后噠噠噠跑了過去，在他的陣法周邊，放下了多出來的兩盆靈植，還指揮旁邊的弟子：“放到這里！”

    小弟子受寵若驚，這還是道君幼崽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呢，幼崽的小奶音真可愛，小動作也超可愛呀。

    不過他也沒敢多話，按照小崽崽的要求，把靈植放到指定的位置。

    秋秋看了一眼，點頭：“哦，可以了，我回去陪娘親啦，你好好陪著師叔?！?/br>
    “是?！?/br>
    看著她跑遠的小身影，弟子忍不住笑彎了眉眼，真可愛呀，圓滾滾的，像個毛絨絨的小球球似的，又軟又綿，連小翅膀都很可愛的樣子。

    秋秋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總覺得有人在罵她！

    鳳九顏彎下腰伸出手：“回來了？”

    秋秋主動爬了上去，坐到父親肩頭的時候，又開始思慮起來這件事。

    鳳九顏忍俊不禁，倒也沒有打擾幼崽思考人生。

    鳳舞行帶著食物過來：“秋秋，吃飯了?！?/br>
    秋秋立刻應了一聲，拍了拍她爹的肩膀：“爹，秋秋要吃飯啦！”

    “好?！兵P九顏坐了下來，從戒子囊里拿出來一張小桌子，看著飯菜擺上去之后，又把秋秋也放到了桌子上，將食物掰成合適的小塊，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秋秋吃的很認真。

    鳳舞行問道：“太叔祖，這段時日可還需要我做什么？”

    “待會兒跟你說，去幫我準備幾樣東西，其余的，只要給秋秋做好一日三餐就行了?！?/br>
    鳳舞行應下：“是?！?/br>
    吃完飯后，秋秋又站在陣法外面，看著娘親依然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大人們好辛苦呀，娘親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飯了呀，秋秋好擔心。

    鳳九顏站在她身后，看著腳下超級小的這一個毛團團，忍不住就揚起唇角。探頭探腦的小模樣兒真的好可愛，怎么看都可愛極了，一想到這是他的崽崽，他和心愛之人的女兒，鳳九顏心里就充滿了涌動的熱潮。

    秋秋察覺到她爹灼熱的視線，小身軀一僵，立刻轉過身，順著他的衣擺爬進了他的臂彎里，奶聲奶氣地質問：“爹，你怎么跟個偷小孩兒的怪蜀黍似的？”

    鳳九顏微愣：“偷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