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兩人面面相覷, 同時沉默下來。

    鳳九顏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云笙的顧慮了，她不想給自己帶來負擔, 頓時好氣又難過, 但這會兒也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 便主動岔開了話題：“有一件事，我可能忘記跟你說了?！?/br>
    云笙看他：“你說, 我聽著?！?/br>
    “鳳凰孵化, 需要百年之久?！?/br>
    云笙頓時愕然：“百年？！可我，還不到百歲啊……”

    “所以，你至少還能活一百多年，秋秋說過, 在她破殼之前, 娘親病的很厲害，沒有辦法繼續陪著她了，不得不去很遠的地方休養，大概在娘親離開后一個多月, 她就破殼了。按照秋秋說的時間,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概是一百三十年之后?！?/br>
    云笙欲言又止, 這個時間，跟她記憶中的劇情, 完全對得上。秋秋從何而來, 顯而易見。而且，這也意味著, 招搖宗覆滅之后, 她僥幸活下來了, 還遇到了鳳九顏。

    其實在原著里面，招搖宗覆滅以后，大部分的招搖宗弟子，都被魔尊的烈焰焚化，但，有幸活下來的人呢？

    對于自己的結局，云笙其實也并不確定，全文從頭到尾就沒有出現過她的名字，包括周清流、游星雯、文天化、掌門……他們都被縮成了一個詞——招搖宗。

    云笙猶豫片刻，換了個說辭，看能否給予鳳九顏更多的線索：“我曾經夢到過，在百余年后，招搖宗會有一場劫難，我身處烈焰之中，但生死不知。那場詭異的烈焰，來源于招搖宗的附近，地底之下?！?/br>
    鳳九顏微愣，想到了懸崖下的往生陣，再一次從一團亂麻的已知事件里，拉扯出來一根線頭——對上了，他大概知曉，自己是因何遇到了云笙。卻未曾想，竟是在那樣的時候。

    還好，現在時間還早，一切都還來得及。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任由事情發展到那樣的地步，便握住了她的手，安撫道：“不必擔心，不管發生什么，有我在?！?/br>
    云笙抬起頭，對著他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嗯，我相信你?！?/br>
    若是在原著中，道君從未出現過，她依然躲過了那場滅門之災，多活了百年時光，遇到了命定之人，還擁有了可愛的幼崽，那么現在，他們提前擁有了百十年的時光，她一定能避過男女主帶來的劫難。

    他們一家人，也一定會平安長久地生活下去。

    秋秋突然翻了個身，張開小翅膀，正蓋到了云笙的一只眼睛上。

    想要趁著氣氛好偷襲且增進一下感情的鳳九顏：“……”

    毫不意外地，親到了秋秋的小翅膀上。

    云笙：“噗嗤！”

    鳳九顏看她，幽幽道：“很好笑？”

    云笙連忙擺正自己的位置，一本正經地說道：“有點好笑，但是都是自家崽，你要體諒。這個年紀，可不就是正調皮鬧騰的時候嘛。而且，你要多親親她，秋秋才知道爹爹愛她呀?！?/br>
    鳳九顏看著她，目光幽深：“那你要不要先體諒一下我？”

    云笙頓時心跳如雷，看著眼前這張風華絕代的臉，忍不住蠢蠢欲動，在手指觸及他臉龐的時候，又迅速清醒，收回了手，然后閉上了眼睛：“睡覺了，晚安?！?/br>
    鳳九顏微愣，隨即笑起來，快速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個輕柔的吻，聲音里還帶著兩分笑意：“睡吧?！?/br>
    云笙又睜開眼，頓時睡不著了，沒好氣地看著他。都說了不要招惹她，秋秋還睡在這里呢，小家伙兒一有動靜就會醒。

    鳳九顏本來想出門的，察覺到她的視線，便又停了下來，轉頭問道：“睡不著的話，要不要一起去？”

    云笙拒絕了：“我還是陪著秋秋吧，醒來看不到人，她心里會更加難過?！?/br>
    小家伙兒一直沒有安全感，只能多陪伴她了，時日久了，讓她意識到，爹爹和娘親是不會拋棄她的，秋秋內心的恐懼不安或許就能慢慢消散了。

    鳳九顏應道：“好，我出門去確定一件事，不用等我?！?/br>
    “小心些?！痹企夏克退鲩T，依舊沒什么睡意，便開始回想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企圖找到更多線索。她隱約覺察到，鳳九顏應當知曉些什么了，但那些事情，他還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所以從不對自己談及男女主。

    但是他經常晚上出去，為的就是避開所有人，去做些自己的事情，尋找真相。

    想著想著，云笙就睡著了，秋秋也翻滾到了她胸口的位置，聽到娘親的心跳聲，整只啾格外安穩，睡得也更加香甜了。

    鳳九顏出門后，徑直去了第一峰。

    他的直覺，宋姝比穆恒舟對云笙的威脅更大。那女人身上，多少有點邪門東西在。

    蘇晨桓已經在等待著了，看到鳳九顏前來，主動上前：“道君?！?/br>
    鳳九顏微微頷首：“按照之前我說的去做?！?/br>
    蘇晨桓應下，心里卻嘀咕了一晚上了。

    此時，宋姝正在努力消化這幾天道君的講道。她聽得很吃力，但好在道君允許用留影石記錄，只不過，效果大打折扣。在現場的時候，她聽到的道君聲音里，隱藏著某些道義，讓她感悟到了什么，卻來不及細想，等回頭再聽留影石的時候，卻怎么都找不到當初的感覺了。

    宋姝心知這也沒有辦法，修為低，悟性也是普普通通，只能量力而為。

    但是這幾天看到無上宗的好幾個弟子都進階了，其中一個，更是直接到了大乘期，她心里怎么會不著急？不僅羨慕嫉妒，更是覺察到，她被遠遠地拋在了后頭。

    在招搖宗這樣的小宗門里面，有劍靈作弊，她或許還能勉強擠進“有天賦”的弟子當中，但就算劍靈蘇醒了，以她現在的資質，比無上宗普通的內門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以為劍靈能夠給她帶來修為灌頂，卻沒想到，竟還需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緋紅嘲笑她：“這都做不到，你哪來的底氣跟我談合作？自我生出意識以來，可就只承認過一個主人呢，其余的，都是傀儡罷了，你又想要做哪一個呢？”

    宋姝不語，再次打起精神來。她確實已經去子夜鎮上，花了一千靈石偷偷打探關于劍靈緋紅之事，也得知了確切的消息，才知曉這把劍靈，不，劍妖，來頭如此之大，天賦又如此離奇，說好用確實也好用，但，危險更大。

    宋姝心情激蕩，她才不管什么劍靈劍妖，有用才是最重要的。但緋紅也未免太有用了，要不是想著快速掌控它，宋姝也不會這么著急去啃道君的講道，這幾日來，過得艱難極了。

    確實如同緋紅所言，要是她不能快速進階，等緋紅吸取到了足夠的靈氣，修為暴漲之后，很快，她就會淪為緋紅的傀儡。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宋姝就夜不能寐，焦躁難安，也不得不耐著性子，繼續苦讀?；蛟S難以悟道，但道君所講的每一句，都仍是某些功法的根基，只要學會了這些，不愁沒有進步。

    晦澀難懂的字句在她腦子里盤旋，宋姝閉了閉眼，實在堅持不下去了，便準備打坐休息，冷不丁地，一股寒意襲來，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宋姝立刻起身，拿著劍往門口走去：“誰？！”

    她察覺不到來人的氣息，想來對方遠高于她。宋姝腦子里瞬間跳出數個人影，但又一一否定了，無上宗幾位長老和道君都在招搖宗住著，這些弟子們怎么敢在這時候生事？

    她心里沒譜兒，但也不敢放松警惕。尤其是，那只幼崽。

    秋秋對她的惡意從來不加掩飾，也可能是因為還小，不懂得做表面工夫，但宋姝卻覺得，那只小崽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每天都跟著道君去演武場，去了就會收到很多吃的，雖貴重宋姝也不羨慕，她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讓她氣憤難消的是，每一次，那只幼崽都要把云笙提溜出來。

    “是送給我了嗎？那秋秋可以自己處理嗎？”

    “帶回去給娘親吃呀，秋秋喜歡的，娘親也喜歡?！?/br>
    “娘不會做飯呀，爹爹會就可以了呀?！?/br>
    ……

    哪怕云笙并沒去過演武場，也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大家都知道，道君的道侶是招搖宗一個叫“云笙”的弟子，道君很寵愛她，天天為她洗手作羹湯。

    宋姝嫉妒的發瘋。

    光這也就算了，她也能忍。

    幼崽越發囂張起來，道君講道的時候，她就撲棱著小翅膀到處亂走，飛又不會飛，經常一不小心就跌落下來，大家爭著搶著去救她，這也無所謂，但怎么就那么剛好，每一次她都被殃及？！

    無論宋姝離得遠還是近，只要秋秋飛著飛著從半空中跌落，就必然有硬物砸到她腦門上，好幾次差點兒就毀容了?。?！

    宋姝忍了又忍，也去找了師尊。原本想著，就算道君不會約束幼崽，也總會給她一個解釋吧？屆時，她也能夠有機會跟道君單獨說上話了。

    可是誰曾想，掌門根本不想聽她說，只讓她忍一忍，還說什么：“幼崽就是喜歡玩兒，她那么點點兒大，靈氣也沒多少，踩到你頭上也不會疼，別多心了，好好修行?！?/br>
    這是多心嗎？！

    宋姝欲哭無淚，那天氣的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也是因著這些事，宋姝也迅速給自己去第五峰找茬一事找到了合適的理由，沒有繼續糾結下去。這兩日也一直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洞府里，沒有再外出。

    誰知道轉頭范書溫就知道了這件事，嘲諷她：“秋秋為什么啄你心里沒數嗎？自己做的那些事，現在就忘了？要不要我給你數算一遍??？”

    還好范寬和曲芳華還長著腦子，沒有任由他們女兒繼續鬧下去，但是宋姝早就已經起了殺心，決定等道君離開招搖宗就讓范書溫離奇死去。

    連緋紅都陰惻惻地蠱惑她：“殺了她吧，挺煩人的。而且，一個宗門內，怎么可以有兩個小師妹呢？”

    宋姝沒有理會，但心里無疑下定了決心。

    但是，今天晚上來的這一位，絕對不是范書溫。

    她沒有這樣的腦子，更不會如此高階的隱匿術法。剩下的，就是那只小肥啾，以及她的忠心走狗，周清流和鳳舞行。

    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一想到他們倆在這次講道之后，或許都會結丹，宋姝心里就更加難耐，更是不安。但她也很明確地知曉，這兩人此時都正處于人生的高漲期，就算自己的氣運要強一些，也無法完全壓過去。

    一邊想著，宋姝已經走到了院子里，于她而言，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個院落里面，不僅有門口的內外雙重陣法，包括防御和攻擊劍陣，若是被突破后，這個院子里，還有雙重殺陣，大乘期以下的修為觸發的話，幾乎沒有活路。

    而且，這個陣法是掌門和幾位長老聯合起來為她設置的，以免濫用，當初設定的時候，這個陣法并不是她能主動開啟的，而是，被動。只有在察覺到主人性命受到巨大威脅的時候，才會開啟。屆時，就算是死在這里，也怪不到她頭上了。

    她正愁沒有機會教訓這兩個人呢，他們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宋姝微微一笑，再次開口：“既然來了，就別藏頭藏尾的了，道君可還在我們招搖宗入住呢?！?/br>
    ——這樣，回頭追究起來，大家也會知道，她誤以為，來找事的是外面的弟子，所以才如此謹慎。

    “前輩可知來者何人？”

    緋紅早就已經按捺不住，化作半透明的影子，在院落中現了形，像個影子似的到處逛了一圈，皺眉道：“臭男人的靈氣混雜，這誰能分得出來？”

    既不是道君又不是蘇晨桓，剩下的人，緋紅一個都沒有放在眼里。

    宋姝也放心了，看來多半她的猜測是對的。

    鳳九顏隱匿了大半的氣息，殘留的那一部分卻是跟諸多弟子的氣息混合過了，沒有人能夠辨別的出來。

    他是找別人麻煩的，并不是給自己找麻煩，自然得慎重。

    自從得知緋紅蘇醒后，鳳九顏就想將它從宋姝識海中抽出來，試了好幾次都未能成功，便將蘇晨桓喊了過來。

    “看到了嗎？”

    蘇晨桓站在那里，呆愣了好大一會兒，瞳孔地震：“劍妖緋紅？！”

    那個女人的身影，至死他也不會忘記。年少時候，他在誅魔路上也結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但，有好幾位都毀于劍妖緋紅之手，蘇晨桓與她，可謂是不共戴天之仇。

    “道君，請讓我來?！碧K晨桓迅速回過神，目光堅定，再次看向宋姝，已經沒了一分一毫的憐憫，愿意與緋紅這種妖靈為伍之人，必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就沒什么可顧忌的了，就算道君不在，今天他也必然要跟緋紅對上。

    鳳九顏不再束手束腳，將之前儲存在符箓中的劍氣直接釋放了出去，又道：“我沒讓你光明正大出去跟緋紅對戰?！?/br>
    蘇晨桓又愣了一下，冷風吹過，讓他腦子愈發清醒，但還是沒想明白，便恭恭敬敬問道：“道君的意思是——”

    鳳九顏：“緋紅棲身于她的識海之中，共生共存，你試試看，能否殺了她，或者，將緋紅抽取出來?！?/br>
    蘇晨桓驟然回想起來，之前調查到的，關于宋姝和她的天生劍靈的消息，里面那些看上去平平常常，細究卻毛骨悚然的事件，腦子里嗡地一聲：“您是說，她所謂的天生劍靈，其實就是緋紅？！”

    “要不然呢？”

    蘇晨桓震驚到失語：“?。?！”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間里，最外圍的雙重劍陣并沒有能經得住這一擊，頓時搖搖欲墜，瞬間開裂，在寂靜的聲音里，陣法破裂的聲音格外清晰，“咔嚓”“咔嚓”幾聲脆響，猶如一塊厚重的大玻璃，從中間有了一道裂縫，然后逐步擴展到四周，最終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