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96節
她搖搖腦袋,頭上步搖甩在了臉上,微微的刺痛讓她清醒了那么一瞬,繼而眼皮沉沉,似是要昏睡過去。 沒染丹寇的指甲,像極了一顆顆粉潤的珍珠,卻是用力掐在了柔嫩的掌心,白皙的掌中瞬間出現了幾個彎彎的月牙印。 沈蘭溪微微張嘴,剛想出聲,整個人軟得似是飄在了云端,就連掌心的疼都感覺不到了。 哎呀,要完…… 一雙眸子努力掙扎了一下,還是沉沉的闔上了。 不知處的小黑屋,門上銹跡斑斑的鎖被打開,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迎面來的霉味兒撲了人一臉,里面潮濕陰冷的緊。 “去拿麻繩來?!鼻懊鎺е钡哪腥说吐暤?。 “是?!备诤竺娴娜肆ⅠR折身往外走。 男人側開身,把扛著麻袋的兩人讓進去,又是吱呀一聲關上了門,點亮了一盞燭臺。 兩個麻袋解開,各自揪出一人。 發髻散了,衣裳亂了,軟塌塌的像是一團泥躺著。 “將人綁在椅子上,隔開些?!蹦侨擞值?。 “是?!眱扇藨?,各自抱起揪出來的女子往椅子上放,掏出布巾堵了她們的嘴。 適時,門外響起一道聲音,“大哥,麻繩找來了?!?/br> “進來?!?/br> 粗糙的麻繩,纏了手腕纏了腳,瞧見月白輕衫下微微凸起的孕肚時,那人停了手。 “大哥,她有孕在身,腰腹不便纏了?!彼仡^道。 那人摘了席帽,抬手擦了擦腦袋上的汗,褐色的臉上,一道凸起的疤痕,從眼尾到唇角,瞧著駭人的緊。 聞言,他沒出聲,打量的視線落在了沈蘭溪身上。 中了迷藥,活似睡著了一般,皮膚很白,透著淡淡的粉色,身段軟,衣裳清淡,料子卻是講究,饒是燭火昏暗,也能瞧出上面振翅似的蝶,是用銀絲勾勒的,隨便一瞧便知這是被那官人藏在屋里嬌寵著的。 男人喉結滾動了兩下,溢出一聲‘嗯’。 燭臺沒滅,門打開又闔上,腳步聲漸漸遠了,只門口留下兩人。 小黑屋里很安靜,眼瞧著眼角從東轉向了腦袋頂,一人悠悠轉醒。 “啊tui!” 一聲悶響,什么東西滾到了地上。 不等外面守門的人側耳聽個仔細,里面突然爆出一聲怒斥。 “狗東西!綁人綁到老娘頭上了!給老娘松開,看今兒不打得你們屁滾尿流!” 門外兩人面面相覷,不禁咽了咽口水。 真彪悍…… “不是堵了嘴嗎?” “是啊,用阿三和阿四的擦汗巾子堵的?!?/br> “混賬玩意兒,滾進來!在門口嘀嘀咕咕什么呢?當老娘耳聾聽不見?綁了老娘就算了,你們些狗都嫌的東西,竟是連祝大人的家眷都敢一同綁了,真真兒給自家老祖宗丟臉!” 里面罵聲不止,門口的兩人默默對視。 “要不進去看看?” “再給她堵了?” 又是吱呀一聲,門開了,屋外且還不如屋里亮堂,走了兩步,腳邊落著個卷成球的軟布,赫然是他們方才說的擦汗巾子。 兩人腳步一滯,有些傻眼了似的互看一眼,不等其中一人彎腰去撿。 ‘tui’的一聲,又一個滾到了地上。 只見那方才還闔著的眸子,不知何時睜開了,不見慌張,只瞧那櫻桃似的唇張合兩下,吐出一句讓人臊的話。 “嘖,真臭?!?/br> 毫不掩飾的嫌棄。 作者有話說: 第91章 眼瞧著那人撿起布巾, 漲紅著臉要往沈蘭溪嘴里塞,后者腦袋偏了下,避開那臟東西。 “滾開, 我不塞?!甭曇舨缓亓? 卻是莫名讓人停了動作。 “由不得你!”那人兇道。 沈蘭溪歪了歪腦袋, 朝他瞧去,那唇一張一合, 卻是能將人氣死。 “由得著你嗎?” 不等他答, 她又道:“那你將我殺了吧, 我不想活了?!?/br> 那人瞬間身形一僵,顯然沒料到她會說這話, 有些崩潰。 哪有這樣的人?。。?! 那明顯的神色變化,自是沒逃過沈蘭溪的眼睛。 不為取她性命啊, 頓時心安了許多。 聞言, 白仙來嚇了一跳,趕忙勸道:“沈妹子, 別說這話——”活一世不易, 得好好活著才是啊。 “jiejie不知”,沈蘭溪說著垂了頭, 含了哭腔道:“世家貴胄對女子的貞潔極為嚴苛,我今兒被賊人擄了來, 在家族眾人眼中,我都是失了貞的女人, 若是死在這兒還能得一貞烈的名聲,且不必遭那些被欺辱的罪, 這于我是幸事, 但若是承蒙大人搭救, 出了這屋子,莫說我這官夫人當不成了,就是這腹中孩子也會一世蒙羞,受人辱罵,何苦來哉,還不如求得一死,讓她來世托生個好人家?!?/br> 凄凄慘慘戚戚,那人忽的手軟了,有些踟躇,不知所措。 沈蘭溪眼角的余光,將那兩人的神色動作捕捉,吸了吸鼻子,似是在努力壓著哭泣聲,只那唇角卻是不自覺的彎起。 還是個心慈手軟的賊啊…… 白仙來被她說得愁云慘淡,同為女子,她知曉這世道對女子的苛刻,安慰道:“別瞎想,祝大人對你那般好,怎會棄你?再者,你腹中還有孩子不是,那是他祝二郎的親生骨rou,虎毒還不食子呢,他不會那么狠心的……” 那兩人連連點頭,巾帕塞回了自己衣袋里。 沈蘭溪依舊沒抬頭,又是一聲抽噎,搖頭道:“jiejie這話差矣,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旁人自也可以,我若得了貞烈之名,于夫家也面上有光,旁人說起他那繼室,都會贊嘆一句貞烈,而不是說三道四的指指點點,男人對仕途瞧得多緊要啊,哪里容的下我這般污點,平白給人留下話柄?!?/br> “別,你別這么想,什么貞烈都是身后名,哪有活著好???”白仙來甚是心急,覺她不似往常,將事情想得太過悲觀,只她嘴笨,反駁一句便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沈蘭溪軟硬皆施,忽的抬眼瞧向默默往外走的兩人,又恢復了世家夫人的金貴氣度,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架勢。 “你們既是做得了主,便用那刀送我一程吧?!鄙蛱m溪語氣沉著,“待我到了閻王殿,也會與閻王訴說你們的功德的?!?/br> 話音剛落,她又兀自反駁,“哦,等一下,我先誦一段經文,也好積攢些陰德,黃泉路上好走些?!?/br> 這話,如何聽都覺得后背發涼,兩人瞧她一眼,‘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安靜不過一瞬,里面傳來了低吟似的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似是真的在誦經文,只后面便只聞得喃喃音,聽不大真切。 愈是聽不清,愈發讓人頭皮發麻,膀胱發緊。 兩人捱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終是忍不住了,不動聲色的往外挪了挪腳。 曲徑通幽,十幾步后,依舊黑得不見五指。 “這娘們兒,邪門兒的緊!”一人低聲道。 “要不你先在這兒守著,我去找大哥來?”另一人問。 屋子里,沈蘭溪碎碎念的都要把自己哄睡著了,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白仙來一臉緊張的看著她,怕外面的人聽見,小聲與她道:“沈妹子,你聽我說,你家大人是疼你的,可別想著尋死,人在這世上走一遭,雖是難,但也有高興的不是?你看你,身上這些漂亮衣裳,戴著的玉鐲金釵,哪樣不讓人羨慕?還有,澄哥兒那孩子多好啊,放學回來還不忘給你買零嘴兒,你是有福氣之人,可別說什么死不死的話,你信我,你會長命百歲的……” 沈蘭溪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沒法子,她穿金戴銀的著實是讓人生羨啊,祝煊那混蛋也確實愛她,祝允澄也確實花了不少零用錢給她買好吃的…… 兩人挨得遠,沈蘭溪也沒法兒與她說,方才那番尋死覓活的話實為試探。 她沈二娘惜命的緊,哪里愿意這般將富貴命扔了出去,獨身去走那黃泉路? 不過眼下瞧著,這些人也不是為財,不傷及性命,不貪圖錢財,再想上午綠嬈說的昨夜事,甚是好猜啊。 “好,二娘聽jiejie的?!鄙蛱m溪軟聲道,決心將做戲進行到底。 得她這一句,白仙來頓時放下心來,嘟囔道:“也不知我家那個何時能發現我是被擄了,而不是自己出門兒了……” 沈蘭溪:“……” 那還是指望綠嬈或是阿芙進屋發現她不在吧。 -- 巳時三刻,綠嬈辦完沈蘭溪交代的事,提著沉手的甜涼粉回來,卻是沒瞧見人。 “阿芙,娘子呢?”綠嬈將甜涼粉放在桌上,折身出了門,恰好遇見端著梨湯從廚房過來的阿芙。 阿芙被她這話問得一愣,“你出去后,少夫人便沒出來,不在屋內嗎?” 兩人各對視一瞬,皆腳步匆忙的進了正房內,依舊不見沈蘭溪人影。 府里找了一圈,門口的小廝也道沒瞧見沈蘭溪出門。 綠嬈不敢耽擱,連忙牽了馬奔去府衙。 她方才剛來過,門口的侍衛見了人也沒攔,將她放了進去。 “郎君,娘子不見了!”綠嬈熟門熟路的提著裙擺跑進院子,不等阿年通秉一聲,便急急喊出了口,眼眶發紅,險些哭了出來。 方才坐下喘口氣的人,聞言,幾步出了屋子,只覺頭上的日頭晃得人頭暈耳鳴。 “什么?”祝煊問,面色發了白,檐下聒噪的鳥叫聲都在這一瞬聽不見了。 “娘子不見了,婢子方才回去,沒瞧見娘子,里外尋了一通,也不見人影,門口的人說,沒瞧見娘子出去?!本G嬈語速飛快的道。 “喊人,即刻去尋!”祝煊聲音發了慌,腳下步子也亂,行至院門時,忽的被門檻絆了腳,直直的摔了出去,哪里還有半分君子之度? 饒是阿年手疾眼快的去抓,也抓了個空,趕忙上前將人扶起,“郎君——”可摔傷了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