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47節
-- 日暮時,秦家大娘子挺著孕肚偕夫登了祝家門。 粉黛端了茶水, 解釋道:“我家郎君陪少夫人回娘家了, 今夜不回來,是以方才外院的小廝才稟報了我家夫人, 二位莫怪?!?/br> 秦緋臉色蒼白,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多謝?!?/br> 話音剛落,門外行來一人, 廳里的兩人連忙起身行禮。 “見過侯夫人?!?/br> 祝夫人微微頷首,“不必多禮, 坐吧?!?/br> 她說罷, 也挨了椅子坐下, 面帶詢問道:“聽聞陳三郎君與夫人是來拜訪我家二娘的,趁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秦緋細眉微蹙,瞧了眼陳彥希。 陳彥希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開口道:“稟侯夫人,今日出了一件事,祝少夫人不分緣由把秦嫣送了官,是以,我們夫妻才冒昧上門,想與祝少夫人尋個說法?!?/br> 祝夫人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粉黛,后者微微搖頭。 祝夫人笑得溫和,瞧了眼秦緋的孕肚,道:“陳三夫人這肚子,得有七個月了吧?” 秦緋不明所以,微微點頭,“回侯夫人,七月有余了?!?/br> “這般重的身子,該在家好生將養才是,天寒地凍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怕是賴得我家二娘一個壞名聲?!弊7蛉艘琅f笑著,一副慈愛模樣。 “再者,二娘不是生事之人,若是她當真把令妹送了官,那陳三夫人還是去官府打聽一二的好,官府抓人,自是會有名頭,更何況,抓的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沒道理不與你們說所犯何罪?!?/br> 溫言軟語似的寬慰,三兩句,卻是直接把秦嫣釘在了犯事一側。 秦緋胸口急急起伏兩下,不顧自己身子重,跪在了地上,泫然欲泣道:“侯夫人相信自家兒媳,我也信自己小妹行事無虧,還勞煩侯夫人讓我見少夫人一面吧,各種緣由如何,我想親自問問少夫人?!?/br> 祝夫人沒出聲,側頭示意粉黛。 粉黛連忙上前,與陳彥希一同把人攙扶了起來。 祝夫人這才道:“想來方才婢女應是與二位說過,二郎夫婦今日回沈家省親了,陳三夫人若是想見二娘,還請去沈家,或是改日呈了拜帖,知會一聲,二娘性子好,定當掃榻以待?!?/br> 這話,只差把沒家教說了出來。 夫妻倆都臉色難看的緊,偏生坐在主位的人一句惡語也無。 陳彥希起身行禮,道:“既是如此,那我們夫妻二人便不多打攪了,告辭?!?/br> 秦緋心中擔憂秦嫣,踟躇不走,被陳彥希半拖半抱的出了門。 待得人走遠,粉黛上前請示道:“夫人,可要婢子去打聽打聽?” 祝夫人擺擺手,“不必,今日二郎也在,若是有何不妥,定會與二娘爭辯一二,但既是送了官府,那就是默許了此事,二娘熱忱,二郎穩妥,便是有事,他們也處理的來,何必多管?” 說罷,她起身,“走吧,去母親那里,澄哥兒留在了梁王府,主院冷清,去陪母親用飯?!?/br> 出了府的兩人,生了爭執。 “……我知你與沈二娘有過一段往事,但你如今的娘子是我,是我秦緋……”秦緋說著紅了眼眶,有些失望的瞧著對面坐著的人。 “陳年舊事了,你又何必再提?”陳彥希皺著眉不耐道,“再者,沈蘭溪既是把秦嫣送了官,這個時辰都沒放出來,那定是秦嫣做了什么,你黑天摸地的去沈家又有何用?現成沒家教的話柄給人送去,讓人打臉?!?/br> 他與沈蘭溪有過好的時光,但最后收場也確實不夠體面。 男子風流薄情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損了面子,母親急急為他擇妻,最后選了秦家大娘子,卻是不知,他想娶之人是沈蘭溪。 成親之前,他尋過她一次,卻是沒見到,來的是她身邊那個毛丫頭,只帶來兩個字,不愿。 她沈蘭溪不愿見他,更不愿嫁他。 這事除卻他們三人,無人可知,但卻是他心里坍塌的一角。 “你怎能如此說?”秦緋說著,眼眶里的淚珠子滾落,“秦嫣是我嫡親meimei,父親去后,庶子當家,秦裴懼怕祝家,當縮頭烏龜,你要我如何不管?秦嫣與沈蘭溪并無往來,今日之事,沈蘭溪十有八九是為你,你若是不去,那我便自己去?!?/br> 陳彥希心里咯噔一下,騰升起一些說不清的心思,垂在身側的手捏緊又松開,深吸口氣,與車夫道:“去沈家?!?/br> 夜里風寒,一小女婢腳步匆匆的往西角小院兒去。 “綠嬈jiejie,夫人差婢子來請二娘子,陳三郎君與夫人來了,說是求見二娘子,還勞jiejie通報一聲?!?/br> 綠嬈面露為難,“二娘子歇下了?!?/br> 為著下午那事,元寶都傷了風寒,現下還在屋里躺著喝藥呢。 女婢撓撓頭,也為難道:“那怎么辦?陳家那夫妻倆,已經在廳堂坐著了?!?/br> 綠嬈深吸口氣,還是上前叩了門。 “何事?”屋里傳出一道男聲,雖是清冽,但透著些沙啞。 “稟郎君,夫人讓人來尋二娘子去前廳,陳家三郎君來了?!本G嬈壓低聲音稟報道。 不多時,門被打開,祝煊身著黑色大氅,道:“走吧?!?/br> 綠嬈一怔,卻也無話。 腹誹著安慰自己,夫婦一體,尋她家娘子便是尋郎君,郎君此舉也沒錯。 前廳,林氏拉長著臉瞧著底下坐著的兩人,便是連寒暄也懶得。 秦嫣那事,原以為只是一個想躲避風雨,入府為妾的女子,但如今瞧來,其中顯然另有隱情,只是不知是確如沈蘭溪所說,沖著祝家來的,還是…… “母親?!弊l犹と腴T來,恭敬行禮道。 男人身量頎長,腳步穩健,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身上頓時落了幾道目光。 陳彥希視線打量一番,喉嚨發緊。 “正卿來了,二娘呢?”林氏往他身后瞧了瞧,不見人。 祝煊目不斜視,聲音平穩,“二娘身子不適,歇下了,我替她來見客?!?/br> 他話說得坦然,旁人也說不得什么。 晌午用飯還多吃了一碗,眼下便不適了? 林氏視線掃過底下面露失望的郎君,也沒多說,指了椅子讓他坐。 秦緋兩人起身與祝煊見禮,她猶豫道:“祝少夫人可是病了?不若我前去瞧瞧她?” 祝煊視線落在她臉上,淡薄開口,“你又不是大夫,去了平白擾她歇息?!?/br> 這話說得不甚客氣,廳內氣氛沉寂的緊。 林氏端了茶盞抿了口,并不插話,索性裝耳聾。 祝煊恍若未曾察覺,視線光明正大的飄到那身著靛藍色衣袍的人身上。 玉面如冠,身量單薄,這便是她曾定過親的人? “二位深夜尋我娘子,所為何事?但說無妨?!弊l邮栈匾暰€,飲茶潤了潤嗓子。 秦緋抿了抿唇,“聽聞今日祝少夫人把秦嫣送去了官府,她年幼不懂事,還請祝少夫人莫要與她計較,大人有大量,能放她一次,秦緋定感念其恩?!?/br> 這話便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向沈蘭溪求饒。 祝煊垂眸瞧著清透的茶水,里面似是浮現出一張笑瞇瞇的臉,他忽的扯唇笑了下,道:“陳三夫人的感念,值幾個銀子?” 幾人頓時面色一變。 金銀堆里長大的人,怎會如此俗氣?! 林氏嘴角一抽,無聲的扶了扶額角。 當真是近墨者黑,這才多久,沈蘭溪便把這般皎皎如月的郎君變得與她一般滿身銅臭味兒了! “換言之,陳三夫人與你……郎君的面子有多大?”祝煊又徐徐開口,“二位既是找上門來,那定是知曉其中原委了,今日之事,不是我娘子一人的抉擇,此事事關政事,我娘子報官處理是為公正,令妹是否蒙冤,自有官府的各位大人來查,二位私下來為難我娘子,是何道理?若我娘子不應陳三夫人的話,那便是心無溝壑,仗勢欺人嗎?” “再者,令妹既是做了,便要擔得起后果,與年幼與否有何干系?今她若殺一人,陳三夫人也能去那受害者家里說令妹年幼,無心之失,還請莫要計較這話不成?” “祝郎君這話何意?秦嫣——”陳彥希冷眼相對,卻是忽的被打斷。 “陳三郎君還是喚我一聲祝大人吧,你我并不相熟,這稱呼親近了些?!弊l拥暤?。 他是有官職在身,與陳彥希一介白衣可不一樣。 視線掠過陳彥希脖頸上氣出的青筋,祝煊眉眼間閃過些舒爽,又飲了口茶。 嘖。 真好喝。 作者有話說: 第41章 半夜, 沈蘭溪生生餓醒了,清醒后,氣惱的踹了身邊人一腳, 爬起來準備去找吃的。 “餓了?”祝煊聲音含著些睡意, 卻也撐著坐起身來。 瞧他動作, 沈蘭溪心里的氣消了不少,“你都沒喊我吃飯?!闭Z氣透著些幽怨。 “在廚房給你熱著飯菜, 我去端吧?!弊l诱f著, 捏了捏眉心, 起身穿衣。 聞言,沈蘭溪剛要出被窩的身子又縮了回去, 嬌聲嬌氣道:“郎君真好~” 祝煊亮了燭火,回頭瞧那心安理得縮在被窩里、只露出一張狡黠臉的人, 折身回去在那紅潤的唇上偷了個香, 被那軟唇罵了句‘登徒子’,這才笑著去給她端飯菜。 過往哪有這般事, 真是個不耐餓的嬌嬌。 沈蘭溪也著實餓狠了, 手中筷著動的飛快,祝煊給她碗里的熱湯添過兩回, 她這才稍稍慢了些。 “傍晚時,陳三郎與他夫人來過了?!弊l雍鋈坏?。 沈蘭溪頭也不抬, 胡亂的點了點腦袋示意聽到了,又往嘴里塞了一個牛油雞翅。 也無甚意外, 秦家大娘子尋她所為何事,她動動腳指頭都知道, 只不過她還以為, 那秦娘子會去祝家尋她呢。 祝煊喉嚨里被人塞了棉花似的, 一腔話不知如何說,偏生對面那人,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又讓人氣不起來。 “他們二人,是為秦家小娘子的事而來,想讓你寬宥一次?!弊l佑终f一句。 這次,沈蘭溪抬頭了,咬著根雞翅骨頭,瞪著圓眼睛剛要開口,便聽那人道。 “我沒應?!弊l与p眸盯著她,伸手擦去她嘴角沾到的醬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