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45節
“車已經讓人裝好了,你們慢些吃,不必急?!弊7蛉说?。 沈蘭溪點點頭,笑盈盈道:“多謝母親?!?/br> 大嬴朝沒有初幾回娘家的規矩,隨性得很,今兒回去也不過是沈蘭溪想見見她那大哥。 用過早膳,沈蘭溪便拖家帶口的帶著那父子倆回了沈家,只府中氣氛沉重的很。 “怎么了,出了何事?”沈蘭溪敏銳的覺察出不對。 被林氏派來迎她的紅袖垂著腦袋,面色難看的緊,低聲與她耳語,“郎君前兒回來時,帶回來一女子,說是要納為妾室,少夫人當晚便把郎君趕出了院子,自己也鎖了院門,至今未出,便是年夜飯也沒吃?!?/br> 聞言,沈蘭溪立馬止了腳步,掉頭就走。 大過年的,不吉利的事莫要來沾惹她??! 祝煊趕緊抓住她手臂,莫名又小聲:“怎么?” “回家去!”沈蘭溪惱道,“我那混球哥哥還帶回來一個小的!” 同為女子,她自是站在她嫂嫂的立場去想這事,壓不住的怒火蹭蹭直冒。 聽見下人稟報,匆匆趕來的沈青山便聽得這么一句,額上的青筋直跳。 “沈蘭溪!” 有些嚴厲的一聲,引得兩大一小皆回頭。 男人身形魁梧,瞧著就結實,面皮黝黑,是積年累月曬得,一身勁裝穿在他身上很顯精神氣,只是臉色不算好。 他還氣? 沈蘭溪臉色黑乎乎的瞧他,一點都沒了重逢之喜,開口便道:“虧得我還眼巴巴的來瞧你,你倒好,自己回來不算,還帶回來一個,你讓嫂嫂如何自處?” “兩年不見,脾氣長進了不少啊,回了家,院子還未進便扭頭要走?”沈青山無奈的嘆息一聲,“月前收到母親來信,說你出嫁了,都為人婦為人母了,脾性卻是越發的急了,過來,給哥哥瞧瞧?!?/br> 他說著與她招手,如從前從校場回來給她帶了好吃的一般。 到底是多年未見,沈蘭溪瞪他一眼,但也走近了。 沈青山在她腦袋上輕拍兩下,笑道:“好似長高了些,也出落得更好看了,此次回家,蘭茹不在,你也出嫁了,倒是冷清了些?!?/br> 沈蘭溪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你再回來的晚些,瑩姐兒都出嫁了?!?/br> 兩歲的奶娃娃出什么嫁? “凈渾說?!鄙蚯嗌浇逃栆痪?,這才瞧向祝煊,“這位便是妹夫吧?” 祝煊上前兩步,拱手道:“正卿見過兄長?!?/br> “沈家舅舅?!弊T食我矄柊驳?。 “一家人,不必多禮?!鄙蚯嗌叫Φ脻M意,“從前只是聽聞,祝家二郎才高八斗,如文曲星下凡,今日終是得見了?!?/br> 沈蘭溪不耐得聽他們之間客套,率先往廳堂走。 “你與那女子如何了?肌膚之親?海誓山盟?”沈蘭溪問。 “說甚胡話呢!”沈青山黝黑的面上竟是有些紅,窘迫道:“我與她什么都沒有,她無處可去,我既是救下了她,她要跟著,我也不能把人趕出去,家里別的不說,給她一口飯吃還是行的?!?/br> 這話是真心的,他回來的晚了些,剛巧趕上年夜飯,誰知不等他把話說完,潘氏便起身回了院子,還讓人把他的東西都扔了出來。 “行個屁!”沈蘭溪簡直要氣得冒煙,控制不住的一腳踹在了他小腿上,藏藍色的衣袍上頓時沾染了一個鞋印子。 祝煊悠悠的挪開視線,只當沒瞧見。 下首坐著的祝允澄卻是瞧得津津有味,神色靈動的緊。 沈青山聽她罵粗話,太陽xue的青筋狠狠一跳,剛要開口,卻是又被這個小混蛋搶了先。 “你就是個傻的!”沈蘭溪怒其不爭的罵一句,“她要給你做小,這事也是她說的吧!” “她在府中,總得有個名分——”沈青山開口。 “我問你一句,你是想給她個容身之所,還是也有心思要納她為妾?”沈蘭溪打斷他的話。 “前者?!?/br> 沈蘭溪心里有了數,不欲與傻子多說,直接吩咐道:“你去把人找來,帶去母親院子里?!?/br> 說罷,又吩咐元寶,“你去嫂嫂院子請人,若是還不開門,便讓女婢傳話,說是母親做主,許他們和離?!?/br> 潘氏這般,不過是不想和離,也不想同意沈青山納妾,這才躲著的,只是這事終歸要解決,拖一日,夫妻便離心一日。 聞言,沈青山立馬急了,“和什么離?你別瞎胡鬧,我不和離?!?/br> 沈蘭溪白他一眼,“這時知道急了?早干啥去了?嫂嫂給你養兒育女,在家替你侍奉雙親,你倒好,帶回來一小的,開口便是要納妾,若我是嫂嫂,把你趕出院算什么,還要斷了你第三條腿,日日替你招妓,讓你眼瞧著那女子,卻是碰不了!蟻噬之痛,才是我送你的和離禮?!?/br> 說罷,沖元寶側了側頭,道:“元寶,去?!?/br> “是,娘子!”元寶眼珠子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麻溜的滾去替她家娘子請人了。 “言語粗俗!比我這個粗人還粗!”沈青山斥責一句,深吸口氣,眼神往旁邊靜坐喝茶的人身上瞥了眼,又忍不住替她解釋,“就這張嘴厲害?!?/br> 奈何沈蘭溪不領他這份情,冷哼一聲,“真與假,一試便知?!?/br> 說罷,她便要往林氏院子里去。 身后忽的一陣腳步聲,祝允澄興沖沖的跟了上來,“母親,我與你一起?!?/br> “你去做甚?看戲?”沈蘭溪垂眸瞧他。 祝允澄連連點頭,一雙眼澄澈,閃著些興奮。 “澄哥兒,不許胡鬧?!弊l臃畔虏璞K,訓斥道。 沈蘭溪回頭瞧他,面色不善,有些遷怒,“澄哥兒雖是年紀尚且,但也該學著識人了,不然像某人似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自己還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任人攀爬,惹人心煩?!?/br> 這話含沙射影的厲害,沈青山卻是半句辯駁不得,搖搖頭,敗給了她那張嘴。 主院里,林氏歪在榻上,紅袖立在旁邊給她揉著額角。 “母親?!鄙蛱m溪入內,屈膝行禮道。 祝允澄跟在她側后方,也拱手行禮。 “來了”,林氏睜開眼,瞧見那小孩兒時微怔,“澄哥兒也過來了,與你母親坐?!?/br> “聽說你方才把你兄長罵了一頓?難得見你管這些事?!绷质蠁柕?。 沈蘭溪在沈家二十年,莫說是發脾氣,便是與人爭執都很少,旁人說她性子沉穩,大氣端莊。林氏卻是知曉,她這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把自己置于旁觀者的椅子上,瞧著這一大家子像是唱戲的角兒似的,自是活得自在懶散。 沈蘭溪坐在凳子上,面色猶不好看,坦然道:“兔死狐悲罷了,嫂嫂的今日,誰知是不是我的明日?!?/br> 一想到若是哪日,祝煊也帶回來一女子,與她說是要納妾,若是放在從前,她只管給他納了便是,無關緊要,她照常過她的日子。 但是換作如今,祝煊若是這般,她必定離棄,至于他,那條腿也別想要了。 祝允澄聽得這話,卻是渾身一緊,連忙道:“母親,父親不會納妾的!” 沈蘭溪哼笑一聲,“你何時能做得你父親的主了?今日給你上一課,吃些瓜果,好好學著?!?/br> 祝允澄點點頭,拿了塊蜜瓜來啃。 “母親以為大哥這事當如何?”沈蘭溪問。 “日子是他們二人過的,得緊著他們的心思來?!绷质系?。 沈蘭溪點點頭,“我方才也問過大哥了,大哥是瞧那女子無依無靠,這才把人帶回了府,若說納妾,他沒這心思,至于嫂嫂,心思淺顯,我已讓人去把人都請來,母親還是早早處置了好?!?/br> 祝窈那事,也算是給她敲了一記警鐘,在這個朝代,一家人同氣連枝是最好,若是生了齷齪,惹來災禍,誰也避不開。 她沈蘭溪,是祝家少夫人,也是沈家二娘,她不求沈家庇護一二,但也不想被牽連。 不多時,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被人領了進來,前后腳過來的還有潘氏,后者臉色且白,瞧見那跪在地上的人時,嫌惡的撇開了頭,上前與林氏見禮。 “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禮,坐吧?!绷质蠑[擺手道。 沈蘭溪坐了林氏身側的凳子,剛想給潘氏讓座,卻是被她伸手按了下。 “不必麻煩?!迸耸险f了句,挨著她身側坐下。 林氏面色肅靜的瞧了眼跪著死活不起的女人,側頭與身邊的女婢發作道:“紅袖,我往日怎么教你的,怎能讓客人跪著?” “夫人恕罪?!奔t袖連忙屈膝認錯,與門口候著的兩個小女婢道:“快讓秦娘子落座?!?/br> 這話,等同于斷了秦嫣做妾的路,她如何能起?卻是不防被兩個女婢連拉帶拽的按在了凳子上。 林氏這才道:“我們沈家,雖不是什么清貴人家,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府里領的,大郎救你一命,憐惜你無處可去,這才帶你回來,兒郎志在四方,這后宅之事,我這為母的,潘氏這當媳婦的,自是要替他打理好,如今年關,秦娘子先在府中安心住下,待半月后,街上鋪面開了,秦娘子再出去找一份工做吧,好手好腳的,總歸不會餓死?!?/br> “求求夫人,秦嫣在這世間已無親人,還請夫人莫要趕秦嫣走,大人救我一命,我甘愿跟在大人身邊伺候,便是為奴為妾也無妨,還請夫人成全!”秦嫣掙扎兩下,又跪到了地上,磕頭道。 秦嫣? 蒲柳之姿惹人憐,這般可憐模樣,難怪那些男人都把持不住呢,沈蘭溪坐在一旁,扶額瞧著,忍不住搖頭。 “大郎已然說了,不會納你入府?!绷质侠渲樀?。 秦嫣紅了眼圈,笑得可憐又委屈,“妾能伺候在大人身旁便夠了,不奢求名分,更不會與少夫人爭什么,少夫人為何就容不下我呢?” 潘氏氣得胸口疼,剛要開口,卻是被人搶了先。 “容不下你?”沈蘭溪輕笑一聲,把吃完的瓜皮放到一旁,“我這嫂嫂自進來可是一句話不曾說,秦娘子這話,倒是輕易給我嫂嫂扣了一頂妒婦的帽子啊?!?/br> 秦嫣臉色一僵,這才把視線落在沈蘭溪身上,楚楚可憐道:“二娘子誤會我了,我不曾有這意思?!?/br> 弱者的姿態倒是做的足,只是可惜,沈蘭溪最是不吃這一套。 “澄哥兒,瞧好了,這般女子,日后定要離得遠些,你便是出于好心救她一命,她卻是恩將仇報要拆你家,一旦沾染上,像是踩了屎一般擦洗不干凈?!鄙蛱m溪溫言教導道。 祝允澄:“……兒子記下了?!?/br> 說罷,他瞧了眼手里還沒吃完的半塊點心,默默地放到了一旁。 沈蘭溪滿意了,這才瞧向那明顯憋著氣的人,輕聲細語道:“你有沒有這意思,與我何干?我母親,嫂嫂心腸好,憐你的緊,這才把你奉為座上賓好生照料著,哪曾想,你竟是看中了我家的銀錢,想要靠伺候男人便能衣食無憂,真真兒讓人惡心的緊,要我說,直接轟出府去,讓京城中的人都瞧瞧,哪里來的這般貨色,不比‘紅樓’的姑娘好看,卻還做著攀扯男人的青天大夢?!?/br> “你!”秦嫣深吸口氣,怒容遮掩不住。 沈蘭溪剝了個橘子,慢條斯理的除卻白色經絡,往嘴里扔了一瓣,酸得倒牙,“怎么,這就生氣了?不是還要為奴為婢嘛,主家莫說是罵你幾句,便是亂棍打死,你也得受著!” 她語氣陡然變得嚴厲,把手里的酸橘子扔到她面前,喂狗似的,盛氣凌人道:“吃掉,我賞你的?!?/br> 這話,羞辱人的緊,像是把她的面皮扯掉扔到腳下踩一般,帶著上位者的不可一世的驕矜。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