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24節
“是家慈與陸夫人定下的?!比钋逄咙c頭。 “按理說,寧拆一座廟,不會一樁婚,但是今日之事你也瞧見了,且不說陸家的旁人是否與陸夫人一般趨炎附勢,便是與你定了親的陸翰羽,他心里裝著另一個人,這樣的男子你當真要嫁?” 沈蘭溪說罷,瞧了眼一旁垂著腦袋的沈蘭茹,“阮娘子也別誤會,我說這話,并非是想要替家妹爭下這樁婚,只是站在一個女子的角度與你說幾句罷了。陸翰羽為人沒有擔當,今日之事因他而起,卻是并未見他站出來說一句,如此這般,怎會是阮娘子的良配?” “沈蘭溪!”陸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啪’的一聲拍著桌子站起身,怒目而視。 “陸夫人,陸家的家教,便是這般隨意打斷旁人說話嗎!”沈蘭溪怒焰呵斥。 說罷,她收回視線,語氣一轉溫溫柔,“我見阮娘子頗有緣,便多嘴幾句,女兒家的大事是關乎一生的,所托非良人,半生蹉跎,所剩皆悲苦,阮娘子可仔細想想,也可歸家與令慈說說,今日相見不合時宜,下次吧,我做東,請阮娘子吃酒?!?/br> “多謝祝少夫人?!比钋逄恋?。 “蘭茹,走吧?!鄙蛱m溪說著起身,撫了撫衣裙,瞥了眼一旁臉色扭曲的人,淡聲道:“陸夫人不誠心請我們吃茶,用這樣的陳茶來打發我們,我都沒臉替外頭等候的車夫討一杯喝?!?/br> 沈蘭溪走了兩步,忽的又回頭,“陸夫人不必送了,今日之事傳揚出去,若是被我聽著一句不符合事實的話,回京后,我必得去叨擾一下陸老夫人了?!?/br> “沈二娘,你以為你是誰——” 沈蘭溪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還有,夫人方才說我家蘭茹不知廉恥,倒不如回去問問你那好兒子事實如何,他陸翰羽若當真還是個男兒,敢實話實說,我相信,陸夫人之后便有事做了,與其折辱旁人家的小輩,還是省省心力,多管管自己兒子吧,什么東西!” 說罷,她抬腳出了門,聽見身后傳來摔東西的聲兒,勾唇笑了。 第22章 馬車上,沈蘭溪閉眼沉默不語。 沈蘭茹湊過去,腦袋剛枕在她肩膀上,便被她毫不溫柔的一把推開。 “今日之事,你最好自己去與母親一五一十的坦白,若是等我去說,半分都不會替你隱瞞?!鄙蛱m溪睜開眼,神色嚴肅道。 沈蘭茹癟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樣。 沈蘭溪盯著她不語。 沈蘭茹吸吸鼻子,又靠了過去,這次沒被推開。 “我只問你一句,還要喜歡陸翰羽嗎?”沈蘭溪摸了摸她腦袋問。 沈蘭茹沉默幾息,問:“二jiejie,你那時是怎么放下陳彥希的?” 想起那玉面如冠的人,沈蘭溪冷笑一聲,披著羊皮的王八! 她屈指彈了下沈蘭茹的額頭,教訓道:“說甚放下?說得我沈二娘好像是長情的人似的?!?/br> “不是嗎?你與□□退親后,拒了多少人家的提親,這么多年未嫁,母親說,你這是被陳彥希傷著了?!鄙蛱m茹軟軟道,“你可以干脆利落的與陳彥希退親,但我卻做不到?!?/br> “他薄情,我寡義,與你和陸翰羽不同,不必事事循著我的腳印走?!鄙蛱m溪摸著她的頭發,難得溫柔。 當年陳彥希明面上貼體入微,疼惜她處于孝期,主動延后婚期,暗地里卻是與三兩個狐朋狗友廝混青樓,夜夜眠花宿柳。她被藍音告知,與之做戲,大肆捉jian陳彥希于紅樓,他壞了名聲,她趁機退了親。 他與她許諾時她便說過,來日他若背信棄義,她必斷他后路。 他聽的不認真,她卻做得堅定。 老死不相往來的兩人,如何與眼前這心悅對方的姑娘比? 只是在世人眼里,她這老姑娘多年不嫁,是因著心中對陳彥希的情意,又哪知,她是因在沈家過得快活,不愿挪窩。 “二jiejie,我好難過,你陪我吃酒好不好?”沈蘭茹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沈蘭溪腦子里的那根弦似是被人撥了一下,不自覺的結巴道:“吃,吃酒?” 就連抱著小金爐的左手都隱隱泛起了疼。 “嗯!”沈蘭茹沒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堅定點頭,似是覺得不夠,腦袋立起來,坐得端正了些,“我決定了,我不要喜歡陸翰羽了,吃過這頓酒,就不喜歡了!” 沈蘭溪咽了咽喉嚨,對上她堅定的視線,推脫的話又咽下,“……好?!?/br> 左右她今夜宿在莊子里,便是醉了,祝煊也不會知曉。 再者,她酒量甚好,昨日那只是陰溝里翻船,著了道罷了,哪還能次次翻呢? 一行人到了莊子上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管事的領路,邊走邊介紹,殷勤備至。 沈蘭溪看在眼里,也不多說,時不時地‘嗯’兩聲,以作附和。 “這里便是了,少夫人稍作歇息,老奴去讓人準備擺膳?!?/br> 沈蘭溪點點頭,客氣道:“有勞劉管事?!?/br> “哎呦,少夫人這話真是折煞老奴了?!眲⒐苁抡f了一聲,便顛顛兒走了。 推門進去,沈蘭溪一眼便瞧見了桌上厚厚的一摞冊子,頓時挑了挑眉,明白了那一路殷勤所為何。 這是以為老夫人派她來查賬了? 元寶也瞧見了,不等她問,便聽見她家娘子開了口。 “賬冊放起來吧,今日舟車勞頓,你也累了,明日再看也是一樣的?!?/br> 元寶:“……好?!?/br> 她就知道! 先前娘子教她時,她為何要學會呢?! 還是學得不夠,瞧她家娘子,不論老夫人何如教,都學不會! 沈蘭溪瞧她耷拉著腦袋的模樣,到底是不忍心,小聲道:“若是有一個人幫你分擔些,是不是會好一點?” 這話滿是暗示,元寶與她對視一眼,眼睛一亮。 拎著行禮進來的綠嬈,忽的覺得后背隱隱發涼。 夜里,一桌酒菜,沈蘭茹邊喝邊哭,好不凄慘,絮絮叨叨的說著那些沈蘭溪聽得耳朵起繭子的話。 沈蘭溪不搭腔,認真吃飯。 這莊頭許是沒少費心,雞鴨魚rou都有,比她在府里都吃得豐盛,味道也不差。 明日這賬,得讓元寶好好查查了。 沈蘭茹說是吃酒,不過幾杯便醉了過去,嘴里的話還沒說話便倒了下去,沈蘭溪喚來元寶和綠嬈,把她扶到榻上睡了。 一夜安眠,翌日晴天。 難得出來玩兒,沈蘭溪也沒睡懶覺,吃過飯便讓人帶著東西,找了冰湖垂釣。 沈蘭茹也好些年沒玩兒過了,一掃昨日陰霾,笑得花容燦爛,嘰嘰喳喳的好不吵人耳朵。 沈蘭溪披著披風,招手喚來一旁的管事,“莊子上可有巧手工匠?” 劉管事一笑,臉上的溝壑愈發明顯,連連點頭,“有的有的,少夫人要幾個?” “兩三個吧?!鄙蛱m溪道。 “是,老奴這就去給您尋人?!?/br> “二jiejie,你找工匠做甚?”沈蘭茹湊過來問。 “做點好玩兒的東西?!鄙蛱m溪瞇了瞇眼,被日頭曬得有些舒服,“這么好的一片冰湖,得痛快玩一場才是?!?/br> 溜冰鞋,雪橇,滑板,她都想要~ “什么好東西呀?我也想要!”沈蘭茹躍躍欲試道。 沈蘭溪立馬搖頭,毫不留情的拒絕,“沒有,我已經給母親傳了信,你明日便回去?!?/br> “不要,我不回去?!鄙蛱m茹立馬氣哼哼的坐到了一旁。 想也知道昨日的事定然傳開了,她回去受罰不說,還要被旁人指指點點,哪有在這里待著舒服? 沈蘭溪瞥她一眼便知道她的小九九了,直接戳破道:“是你做的,自該當罰,便是有何后果,也該去承擔,難不成你能在這里躲一輩子?” 林氏膝下一子一女,對沈蘭茹這個女兒自是疼惜,思慮一日,自是會為她鋪好后路。 沈蘭茹一臉不高興,“怎么不能躲一輩子?” 不等沈蘭溪開口,她視線掃到了一抹紅,立馬跳了起來,“有魚誒!一尾紅色錦鯉!” 沈蘭溪:“……” 一整個上午,她簍子里空空,卻是不時地聽旁邊的沈蘭茹高興到跳腳的叫嚷聲。 “哼!魚還是更喜歡我!”沈蘭茹嘚瑟道。 沈蘭溪無語的附和著點頭,轉身便搶了她的魚簍讓綠嬈去拿給廚房烤了吃! 冬日里的魚不夠肥,但是很鮮,沈蘭溪吃得肚皮溜圓,過河拆橋的讓人送沈蘭茹回沈家的莊子。 “你怎么這樣!哼!”沈蘭茹氣得跺腳,轉身就走。 沈蘭溪躺在躺椅上,突然出聲喊她,“沈蘭茹!” “干嘛!” “若是覺得難過,便做些歡喜的事,不過是一個渣男罷了,有福之女不進無福之門,今日絕了陸翰羽,幸事一樁,你該歡喜才是?!?/br> 沈蘭茹嘟了嘟嘴,“作何這般煽情,你真酸?!?/br> 說罷,她又道:“等過年,我會隨母親去祝家拜年的,你記得給我包紅封!” 沈蘭溪眼皮一跳,脫口而出一句,“你做夢!就你先前坑我之事,我沒讓你把往年的紅封還我就不錯了!” 兩人拌了兩句嘴,心里卻都舒坦了。 院子里重新變得寂靜,沈蘭溪起身回屋歇覺。 莊子上文雅不足,野趣卻是不少。 沈蘭溪掰了老夫人梅園里的幾支紅梅插在了房中,吃了野味兒,吩咐人做的雪橇和溜冰鞋也做好了。 白日里滑冰玩兒得盡興,夜里拎了酒壺去泡熱湯,渾身舒坦。 “元寶,酒壺空了,再去拿一壺來?!鄙蛱m溪吩咐道。 不多時,風吹簾動,一道腳步聲傳來,目光落在霧氣朦朧的湯池一處,來人腳步一頓。 池中霧氣蒸騰,那人倚在一處,身上的白色里衣被水浸透,隱隱露出里面的鵝黃色兜衣,衣裳貼在身上,好不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