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8節
怎么就到了這個話題? “生個弟弟吧?!弊T食闻查_眼,避開她的視線,又小聲的補了一句,“我可以帶他抓蛐蛐兒,父親給我做的小木劍,小馬,我……咳,我也可以送給他玩兒?!?/br> 曾祖母早就跟他說過了,他是家里的嫡子嫡孫,以后還會有弟弟meimei,他要保護他們。 先生也說過,兄弟如手足,他長大了要愛護幼小。 但是那些個小孩兒都哭哭啼啼惹人煩,如若是個弟弟,約莫就不會哭了吧? 那他也可以喜歡他多一些,把那些讀不完的書都給他讀~ 沈蘭溪:“?” 這莫不是家里的兩位長輩說了什么,這小孩兒在這兒試探她呢? 他且年幼,她這個繼母入府,別是害怕她生了孩子,會奪了他的家財爵位,搶了他父親的寵愛吧? 她嫁入祝家,本就是沈家的無奈之舉。她不想當惡毒后娘,也當不了賢良后媽,和諧相處最好。 沈蘭溪裝模作樣的嘆口氣,“這話你與我說可不成,得跟你父親說?!?/br> 她說罷,又彎了腰,似是與他講悄悄話一般,一手攏在嘴邊,在小孩兒驚詫的神色中開口,“實話與你說吧,我有些怕你父親,他好兇的?!?/br> 她模樣真誠,神色認真。 祝允澄:“!” 他眼前忽的閃過,今早在府門前,她扒拉他父親的畫面。 難不成,那是因為父親罵她了? 他只覺得一道驚天悶雷砸在了頭頂,他父親還會罵人?還是說,父親打她了? 可憐少年郎被忽悠得恍恍惚惚,走在前面的那個解悶兒逗趣兒了一番,興甚至哉,腳步輕快。 行過回廊時,沈蘭茹從后面追了上來,懷里還抱著一個小的,羊角辮,紅棉襖,又在吃手手,身邊沒有跟女婢和奶娘。 祝允澄一眼就瞧見了那滿是口水的胖手,他深吸口氣,眼不見為凈的垂了頭。 沈蘭茹累得不輕,把懷里的小胖墩放在地上,自己扶著一根柱子大喘氣。 “追我做甚?”沈蘭溪立在一旁沒走近,睥睨的瞅她,一副余氣未消的樣子。 沈蘭茹瞧了眼旁邊的祝允澄,扯了扯沈蘭溪的手臂,把她拉到一旁說話。 “好jiejie,我錯了~” 沈蘭溪被她抓著手臂晃,斜眼睨她,不為所動。 “你也知道我跟四郎的事,此生我非他不嫁,我不能棄了他去嫁到祝家的。再者,祝家雖是門第高,但是規矩也多,我太害怕了,且那個孩子,一瞧便是不好想與的,我,我嫁不了”,沈蘭茹急急的道,“我先前都說了不嫁,父親母親絲毫不聽我說,執意定了這門親事,我什么招式都使了,你也瞧見了,但都無甚用,眼瞅著要到正日子了,我就——” 說到這兒,聲音戛然而止。 沈蘭溪不搭理她前面的一番話,卻是問,“出走這事,是誰的主意?” “是四郎說的,但我也實在是沒法子了?!鄙蛱m茹說得小聲,“好jiejie,我真的不知道父親母親會把你嫁過去,我以為我出走了,他們就會去退了親的?!?/br> 沈蘭溪倒是不計較替嫁之事了,畢竟她從中獲了利,出力也是應該的。 倒是沈蘭茹,與她一同長大,雖是沒有親緣,但也有情誼在,瞧她行將踏錯,便恨鐵不成鋼的伸手在她腦門兒上戳了一下,與方才敲祝允澄的腦袋的力度全然不同。 “他陸翰羽雖允你正妻之位了,但是陸家可不是他做主,便是他的親事也不是他說了算的。他若是當真要娶你為妻,便該好好與家里說,早日登門提親才是。但是你們二人心意相通都多久了,他可說了何時來下聘?什么都沒說定,你便敢聽他的話躲婚出走!沈蘭茹,你腦子呢?你可知你出走一事若是傳揚出去,不光是丟祝家和沈家的臉,便是你自己,有名望的好人家也不會來與你提親了,屆時你要如何?” 沈蘭茹被她問得面色訕訕,覺得委屈又丟人,吶吶道:“四郎說了,他與家里說過與我的事了,但是他母親還不同意,得先等等,他會說服他母親娶我的?!?/br> 沈蘭溪輕呵一聲,有些無奈,這話她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她不欲與她辯解這話真假,只是納罕,“你是看上陸翰羽什么了?那文弱模樣都禁不住我踹一腳,空口白牙一張嘴,不是子曰便是之乎者也,唯有一張臉算得上清秀,但你也不能只看他臉吧?” 沈蘭茹委屈的嘟了嘟嘴,“我跟你說過的,我喜歡他身上的書卷氣,四郎還特別溫柔體貼——” 不等她說完,沈蘭溪抬手打斷她的話,不想聽她一個戀愛腦的發言稿。 累了。 勸不動,多說也無益。 她親爹親娘健在,也無需她在這兒苦口婆心的惹人煩。 沈蘭溪回頭,剛想喊人隨她回院子,只見瑩姐兒眼巴巴的站在祝允澄跟前,沾了口水的手抓著他腰間的玉佩,元寶蹲在瑩姐兒跟前小聲勸著什么。 半大少年郎,一雙淡眉緊蹙,罕見的手足無措,站在那兒一動不敢動的。 沈蘭溪愣了一瞬,又忍不住笑。 還以為是老虎,沒想到是只貓啊~ 第8章 沈蘭溪回門后一日,天大雪。 她且在被窩里臉頰紅撲撲的夢周公時,被帶著一身寒意的元寶進來晃醒了。 “哎呦,好娘子,快醒醒,今日請安要晚了!”元寶一臉焦急的拽著她的胳膊,硬生生把人從床上拉著坐起了身,又慚愧道:“外面落了一夜的雪,天色暗,奴婢也起晚了?!?/br> 沈蘭溪還頂著一頭凌亂,坐在被窩里,耷拉著腦袋,眼皮掀開一道縫,嘟囔道:“幾時了?郎君可來了?” 綠嬈也端著水盆進來伺候,規矩答話道:“稟娘子,辰時了,奴婢未瞧見郎君?!?/br> 元寶邊手腳麻利的給她拿來了衣服套上,邊猜測道:“外頭雪好厚,人踩上去,腳腕子都能陷進去,郎君說不準直接去老夫人處請安了,作何累得多跑一趟?” “瑞雪兆豐年”,沈蘭溪思緒遲緩,不走腦子的附和一句,又打了個哈欠,腦子里冒出了自己在厚重的風雪里步履蹣跚的模樣,只覺得愈發可憐,連忙道:“這么冷的天兒,我還得去請安,回來指不定會染風寒,你去與小廚房吩咐燉點排骨湯來,順便放點蓮藕,發發汗便不會病了?!?/br> 元寶對她這話不以為意。 她家娘子哪里是怕染風寒,怕不是夢里夢見rou湯饞了嘴吧! “多燉點,銀子不必走公賬,從我這兒拿,給院兒里伺候的人都分一碗,年關了,可別病了?!鄙蛱m溪又補了一句。 有了好吃的,元寶立馬笑得眉眼彎彎,把自己腹誹人的話拋到了九霄云外,“多謝娘子,奴婢這就去?!?/br> 她說罷,屈了屈膝,便一溜煙兒的跑了。 見狀,沈蘭溪沒好氣的道:“就這,成日里還好意思說我饞嘴?” 綠嬈站在她身后伺候她梳發,聞言忍不住笑了一聲,“是娘子體貼?!?/br> 一頭凌亂長發梳順,門外進來一嬤嬤。 “少夫人安,老夫人差老奴與少夫人說一聲,這幾日風雪大,不必去正院兒請安了,待日頭好了再說?!?/br> 沈蘭溪愣了一瞬,隨即喜上眉梢,殷切道:“哎喲,祖母真是心慈!初初兒見時,我便覺得祖母慈眉善目,溫和的緊,果真如此。身為晚輩,我本該不辭辛苦的去給長輩請安,侍奉在跟前,但既是祖母的好意,我也不好駁了,再者,我若是病倒了倒是不美了,反倒給長輩添亂,嬤嬤回去與祖母說,二娘定當聽祖母的話?!?/br> 一番言辭懇切,那副乖巧模樣,像是不見風雨的兔子。 花嬤嬤傻了眼,只覺得耳邊噼里啪啦的脆珠子在響,半句話沒聽進去。 這還是她頭回見少夫人這般生動…… 沈蘭溪瞧她呆愣的神色,眉梢動了下,恢復了一慣的端莊溫和,“這事隨便打發個小廝來說一聲便是,祖母竟是還差了嬤嬤來,這天寒地凍的,凍壞了可怎好?去給嬤嬤倒杯熱茶暖暖身子?!?/br> 綠嬈額角的青筋直跳,憋得著實辛苦,垂首應聲,去倒了熱茶。 花嬤嬤這才回神,趕忙道:“老夫人身邊還等著人伺候,老奴便不喝少夫人這杯茶了,多謝少夫人?!?/br> 沈蘭溪一臉惋惜,“嬤嬤辛苦了,既是祖母等著你,那我也不留你了,回去與祖母說,二娘定會乖乖聽話?!?/br> 這么冷的天兒,她正愁不想出門呢! 花嬤嬤嘴角抽搐了下,“是,老奴記下了?!?/br> 元寶從小廚房出來,便瞧見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納悶的撓撓腦袋,掀起棉簾子進了屋。 “娘子,小廚房的排骨不夠了,奴婢就讓人單拿出來給娘子燉了湯,還把雞rou剁成了rou糜熬粥給大家分!”元寶興沖沖的稟報道。 不用冒著風雪去請安,沈蘭溪心情甚好,抬手點了下她腦門兒,嗔道:“就你會吃?!?/br> 元寶嘿嘿的笑,轉眼瞧見她還散著的發,又焦急起來,“娘子快快挽發吧,今日著實是晚了!” “剛才花嬤嬤來了,說是老夫人吩咐的,娘子這幾日都不必去請安了?!本G嬈一臉笑意的解釋。 元寶又樂了,立即扭頭又問:“娘子要去床上再瞇一會兒嗎?約莫還得半刻鐘才能擺膳呢?!?/br> 沈蘭溪看著她那一臉的真誠有些無言。 她開始反思自己。 她做了什么,怎就給她們留下一個好吃懶做的形象? 一炷香后,祝煊身披風雪推門進來,與裹著被子躺在榻上、手捧書卷的人對上了視線。 兩人皆是一愣。 沈蘭溪沒想到他這個時辰會過來,訝異道:“郎君怎么過來了?” 這話倒像是西院兒是她的,他成了不速之客,擾了她的清凈。 祝煊憋了憋,吐出一句:“……來吃飯?!?/br> 他神色淡然、語氣尋常,但又讓人能從其中聽出幾分憋屈與無語。 沈蘭溪張了張嘴,小聲的‘啊’了一聲,眼風掃到他肩頭雪化之后洇濕的一塊兒,殷勤道:“還得等一會兒才能擺膳,郎君先去換身衣裳吧,可莫要著了涼?!?/br> 這模樣,倒是有幾分關切自己郎君的意思。 祝煊‘嗯’了聲,受了她的好意,抬腳往內室走。 綠嬈看了眼又縮回被窩里看話本的沈蘭溪,依然伺候在外間,沒有跟過去。 沈蘭溪眼角的余光看見祝煊進去,立馬與綠嬈招招手,待她附耳過來,悄聲道:“你去與小廚房說一聲,多做一份膳食?!?/br> 今日祝煊遲遲沒來,她還以為他是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祝老夫人最是喜歡自己的曾孫,第二喜歡的便是祝煊這個嫡孫了,怎會不留他用飯? 是以,她差元寶去吩咐廚房時,根本沒算上他的飯菜…… 綠嬈:“……” 祝煊換好衣裳出來時,膳食已經擺好在桌上了。 酥餅,rou包子,一小碟的酸黃瓜,小炒rou,還有兩盤子的點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