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出來之后，有人去找副廠長的兒子求證，他不否認也不承認。

    就這曖昧的態度，所有人都會覺得有這回事。

    很快又有人提出——“怪不得這段時間都沒見過宋清清那丫頭，原來她真能靠著自己的本事讓人養她！”

    姚春蘭說這些事情并不是為了給宋清清添堵，在她看來，宋清清是一個特別善良又心軟的姑娘，以后一定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和魯超兄妹倆沒有父母的庇佑，只會是陰溝里的老鼠。

    姚春蘭怕清清以后心軟，萬一那對兄妹求到她跟前，她不小心就可能會讓自己成為農夫與蛇的農夫。

    宋清清當然明白姚春蘭的用意，她語氣堅定地說：“春蘭，你就放心吧！我的善良和心軟是有限的?！?/br>
    如果姚春蘭晚走半個小時，聽到宋清清和江東輝的對話，她就會知道宋清清說到做到，她的善良和心軟非常有限。

    江東輝找宋清清主要是想問她，之前給媒體的線索是關于魯衛明他們給魯超找上大學的門路，現在魯衛明和陳藝芳都被抓進去了，媒體再報道的話，會不會變得沒有說服力？

    宋清清說：“當然會有說服力！而且比以前更加有說服力！記者的調查對象可以換一個，大型國企副廠長給兒子找關系，買通一串的人，讓兒子冒名頂替農家子上大學，比起普通職工的兒子花錢頂替別人上大學更加吸引眼球?！?/br>
    楊教授他們協助警方調查的文物走私案進入到尾聲的時候，高考的分數也出來了。

    宋清清的分數比她之前估計的還要高2分，大概是因為作文寫得比較好。

    如此一來，宋清清能夠上第一志愿的可能性已經毫無懸念。

    分數出來后，學校領導和教委的領導立刻找到機械廠的宿舍，畢竟這是恢復高考以來，學校學生取得最好的高考成績，省里排名前五。

    但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宋清清高考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而且她的戶口也已經從機械廠遷走，這里住著的所謂父母和她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有人調侃副廠長的兒子說：“周軍，你不是說，宋清清吵著要給你當媳婦兒嗎？你媳婦兒去哪兒啦？”

    立刻有人反駁說：“管好你的嘴巴！不會說話就別說，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被你們說得跟什么似的！”

    整個機械廠沒人能說得清楚宋清清現在在哪里，學校這邊有人提醒校領導說，剛從教職工宿舍搬走的秦老師應該知道宋清清同學的去向。

    那秦老師現在在哪里呢？

    很快，許州很多家長都知道實驗中學的秦老師輔導的高一學生高考全省前五名，紛紛找門路，想要她暑假期間幫忙輔導自己家孩子。

    也有人打聽宋清清，想要花高價買她的筆記。

    楊教授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著說：“說句不太符合的老話——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br>
    秦秋白說：“他們死皮賴臉的巴結上來，我們都懶得搭理他們，這種感覺還挺爽的，是怎么回事？”

    秦冬青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就你話多，快點幫楊教授收拾，咱們得坐最早的那班車去省城?！?/br>
    分數出來之后，楊教授就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他出主意說：“咱們這邊的事情都已經辦完，清清的分數也出來了，上京大肯定是沒有問題。咱們就直接去省城，跟京大來招生的老師接洽，省去錄取通知書郵寄的環節，直接拿通知書直接回京城?！?/br>
    大人們說什么，宋清清照做就行。

    去省城之前，宋清清把自己前段時間看完的書也都送給了姚春蘭，鄭重地說：“春蘭，我在京城等你和叔叔?！?/br>
    姚春蘭有些不舍又有些憧憬，“清清，到了京城記得給我寫信?！?/br>
    姚叔叔滿臉笑容，“清清，你等著，兩年后，叔叔一定帶著春蘭去找你。到時候姚家菜館就開在京城！”

    姚春蘭又問道：“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吧，清清，你到京城之后，住在哪里呀？”

    宋清清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對啊，她去京城后住在哪里呢？

    季嘉衍應該也會幫忙給她找一個合適的招待所吧？她現在有錢，住得起招待所。

    東西收拾好，結賬離開的時候，宋清清非常自覺地站在前面，準備掏錢。

    但是季大哥結賬的動作行云流水，根本沒有給她機會。

    宋清清默默地記住了金額，準備以后找合適的機會還給季大哥。

    許州到省城坐汽車一共得五個小時的時間，車子在路上搖搖晃晃，宋清清直接靠在秦老師身上睡著了。

    坐在前面的楊教授回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宋清清，有些感慨地說：“這孩子還真是，現在看起來沒心沒肺的，誰能想得到她不久前還忍辱負重?！?/br>
    秦秋白附和說：“可不是！楊教授你要是早兩個月前看到這丫頭，肯定想象不到她現在變成這樣了。那時候的她，真是面黃肌瘦。嘿嘿，現在已經被我養得白白胖胖的了?！?/br>
    獨自一人坐在過道那邊的季嘉衍，聽到秦秋白這話之后，本來瞇著眼睛突然睜開，斜眼看向秦秋白。

    秦秋白毫無察覺，他繼續侃侃而談地說：“姐，回京后，咱們把家里的房子重新裝修一下，帶陽臺那個房間就給清清吧?！?/br>
    秦冬青溫柔地看了一眼睡在懷里的宋清清，“好?！?/br>
    楊教授的目光越過秦秋白，偷偷地看了一眼季嘉衍，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

    第40章 離別愁緒

    宋清清一行人離開后，姚春蘭才后知后覺地覺得有些難過、感傷。

    恐怕下次要再見到清清，就是兩年以后的事情了。

    姚爸爸說：“按理來說，每個月都應該跟投資人對一次賬本。蘭兒，以后你每次寫信給清清，月底的時候就把賬本一起理一理，寄給清清。再讓清清跟季先生匯報?！?/br>
    姚春蘭情緒不高地說：“為什么不直接去給季先生，他冷冰冰的很可怕的樣子，清清還得去面對他?！?/br>
    姚爸爸耐心地說：“季先生手里的生意肯定很多，咱們這個小飯館大概是他投資的最小的最微不足道的生意，就這么點小事情，哪能每次都麻煩他？再說啦，我覺得清清應該是不怕季先生的?！?/br>
    姚春蘭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好的知道了?！?/br>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會兒才上午10:00，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間，這時候怎么會有客人？

    姚春蘭因為情緒不佳，懶洋洋的，連頭都懶得抬。

    姚爸爸起身迎上去，“咦，您還沒回京城嗎？”

    原來，眼前這位是前幾天來他們飯店吃過飯的京城來的工程師的助理。

    趙偉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他說：“沒有，那天從你們這離開后，突然接到一個新任務，忙活了好幾天。下午要坐火車回京，剛才去火車站的路上路過一個書店，宋工買了好幾本書，讓我送過來?！?/br>
    姚爸爸不解。

    趙偉解釋說：“宋工有個女兒和老板你的女兒年齡相當，那天在這里吃飯，看到你女兒勤奮學習的樣子，他覺得這些書對你女兒的學習有幫助?！?/br>
    這會兒的姚春蘭已經站起來，也是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年輕人和他手里的書。

    趙偉大概也覺得這樣子很唐突，臉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他連忙把書放下，正準備離開，姚叔叔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說：“小伙子你等一下，給我10分鐘時間?！?/br>
    姚爸爸又跟女兒說：“春蘭，你來廚房幫忙?！?/br>
    父女倆合作，用之前就準備好的食材煎了10個蘿卜絲餅，裝在袋子里遞給年輕人，鄭重地說：“這些餅你們拿上火車吃吧，謝謝你們?！?/br>
    此時，宋遠橋一個人坐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

    他不受控制地打量著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流，看到十幾歲的女孩，總是忍不住多打量幾眼。

    萬一呢……

    作為能源動力方面的專家，最近兩年隨著很多項目被提上日程，宋遠橋也變得忙碌起來。

    這趟出差，本來許州并非目的地，在回京火車上的時候，理性了多年的他，突然就出一個任性的決定。

    聽到列車員廣播說，還有十幾分鐘就到達許州站，他突然讓助理趙偉收拾東西，說是要到許州見一個人。

    然而處處需要介紹信的年代，突然的決定讓接下來的事情并不那么順利。

    首先就是住的地方不太好解決。

    那天在姚家菜館吃過飯之后，他們又去找了一下私人的旅館，趙偉觀察了一下，發現安全方面不太有保障。他可不敢讓一個堪稱國寶級的專家陷入危險中。

    于是，趙偉就去郵局打電話，希望尋求組織上的幫助。

    接到他的電話，上級領導一陣興奮，“宋工竟然在許州！他是不是有什么預感呀？我們這邊剛剛得到消息，許州那邊的一個實驗室遇到了一點問題，本來還想等宋工回來，再安排他前往?！?/br>
    就這樣，宋遠橋和趙偉進入了工作模式。

    趙偉至今為止都不知道宋工為什么突然決定來許州，但是他注意到前天晚上，工作完之后，宋工和實驗室的一個年齡相仿的人聊天，聊完之后情緒就一直不太好。

    今天準備回京，路過一家書店，宋工突然停住腳步，進去挑選了幾本書，讓趙偉送給那天吃飯的飯館老板的女兒。

    難道宋工的女兒在許州？

    趙偉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跟在宋工身邊已經有很多年，但是趙偉對宋工的家庭卻一無所知。隱約研究所老一輩的人說，宋工以前結過婚，有過孩子。

    趙偉本來還以為宋工的孩子在京城，因為每個月發完工資之后，宋工都會抽空去一趟市區。

    這次回去他們坐的是臥鋪，趙偉麻溜地把行李放好，就把蘿卜絲餅放在車廂的小桌子上，“宋工，正好到飯點了，您吃點吧?！?/br>
    蘿卜絲餅很好吃，里邊還有一點rou末，特香。

    但是宋工依然懨懨的樣子。

    趙偉覺得得找到癥結所在才能幫到宋工，他狀似無意地說：“宋工，前天看到你和許州的負責人聊天，他好像也是一個人在許州吧？怎么沒把家里人接過來？”

    宋遠橋一怔，表情變得有些苦澀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那天，得知對方也是一個人，也曾經有過一段婚姻，也有孩子。向來不善于社交的宋遠橋鼓起勇氣主動問對方，平時和孩子有沒有通信？

    對方嘆了一口氣說：“通信干嘛？孩子雖然知道有他這個父親，但是她現在叫爸媽的人，把她照顧得非常周到，他突然闖入孩子的生活中，只會給孩子徒增煩惱。何必呢？總不能為了自己那所謂的補償心理，讓孩子陷入不尷不尬的境地?！?/br>
    補償心理？

    他本人何嘗不是呢？

    當年，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根本照顧不好女兒，而且他……

    宋遠橋不敢再回憶。

    宋遠橋也沒有繼續趙偉的話題，吃了一個蘿卜絲餅之后就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聽到隔壁鋪位上有人在高談闊論。

    “對！今年許州的高考狀元確實讓人很意外，居然是一個高一就提前參加高考的學生?！?/br>
    “嚯！誰家孩子這么爭氣??！父母走出去，腳下都得帶風吧。市里肯定能給不少獎勵！”

    “據說，這個高考狀元壓根就看不上這些獎勵。好像是說之前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人家根本不屑于見什么領導?！?/br>
    趙偉發現醒來的宋工也在聽隔壁的對話，他眼睛瞬間亮起來，他說：“宋工，他們說的該不會就是飯店老板女兒說的同學吧？真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