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璞為玉 第1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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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偷瞄到二?人圍爐而坐,看上去倒是心平氣和。 于?是,溫若飏一邊向內窺探, 一邊與姜棟閑聊起來。 “姜將軍, 聽說你手里有宇文家?的?密藥, 可否讓我觀賞一下?!?/br> 姜棟以為?是醫者癖好,不假思索拿出?藥瓶倒出?了一粒藥丸。 一股藥香味,頃刻飄散四周。 溫若飏喜出?望外,捏起藥丸嗅了嗅。神神叨叨,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樣,自言自語:“芫花,五加皮, 虎杖, 牛膝……” 溫若飏眉飛色舞越說越激越,猛然撒腿便逃,口?里振振有詞道:“借我專研幾天?……” 姜棟回過神本想追趕,可又實在放心不下玉晏天?。心里懊喪, 他那藥如今僅剩三粒了。 宇文沐顏曾告與他,配制此藥十分不易。有些藥材十分難收集,甚至要?等上三年五載方能尋到。 帳內, 裴嘯凌倒出?一粒藥丸。 正是方才溫若飏給他的?補藥,就著溫酒服了下去。 “我原就一直在栽培白浪,不,是沈浪, 想著過些年, 讓他接替我鎮守邊疆……” 如鯁在喉難以言語,進來諸多事情的?沖擊過于?強烈。 即便是鐵骨錚錚的?裴嘯凌, 亦有些吃不消頹廢憂傷。 裴嘯凌頓語,濃重一聲嘆息又道:“從前我父親總勸我娶妻生子,我總是一次又一次,違抗他老人家?的?意愿,如今他去了,我倒頓悟了,即便蕭氏的?孩子是裴家?的?,圈養在陛下眼皮下的?孩子,能成什么氣候。倒不如我自己,親生親養一個?!?/br> 玉晏天?略有所思,頷首道:“我了解大將軍的?心思,至于?白浪與蕭氏之事,大將軍心里是既惱又恨,可我猜,您心中應該有幾分慶幸,慶幸那孩子不是裴家?子孫,不用被陛下隨意牽制住?!?/br> 玉晏天?見裴嘯凌雖然默不作?聲,可眼神中泄露出?一絲默認。 玉晏天?趁熱打鐵,又道:“其實陛下并非是逼迫試探大將軍,而是想賣一個人情與大將軍。那沈浪(白浪)做出?了荒唐行徑報復,想必大將軍一早派他來護著裴泫銘,便早已想到或許會?有這一事,只是大將軍終究仍然有些接受不了,沈浪真的?會?背叛自己,不顧多年的?情誼,一心報復裴家??!?/br> 裴嘯凌被人一語道破心思,沒有惱怒有的?依舊是傷懷感慨。 他將溫酒又飲下一杯,嘲諷又似自我開解笑道:“白浪畢竟年輕沖動,你舅父溫若飏這么多年,都未忘記對我父親的?仇恨,我又何必癡人做夢,是我自我為?是,總以為?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終會?感化白浪讓他放下仇恨,余生好好過日?子,哎,是我太過奢望了?!?/br> “既然如此,大將軍不如選擇原諒白浪,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大將軍應該我比更清楚透徹?!?/br> 這語重心長的?勸解,只不過借由玉晏天?之口?說出?。 其實正是裴嘯凌心中的?想法,如此便可就坡下驢就此釋懷。 光是父親裴大國拆散他與溫若雨,又間接害死溫若雨。這二?十多年他都無法釋懷,又怎能奢求旁人放下血海深仇。 裴嘯凌唯一不能釋然的?事,可憐了裴泫銘年紀輕輕便因此賠了性命。 “只是,可憐了泫銘那孩子了?!?/br> 提起裴泫銘,玉晏天?神色一暗。 這些年在宮里,裴泫銘對他那是水火不容,無論何時皆是處處與他針鋒相對。 可說到底,他二?人終究有同窗之誼。 他不是不曾難過,只是終究敵意大過情誼。 “回京后,我會?請道長為?裴泫銘,做幾場法事,將他風光葬入裴家?祖墳?!?/br> 這或許是玉晏天?能想到,亦是能做到之事。 玉晏天?鎖了眉,不經意間又想起他父親之事。 裴嘯凌似乎察覺到細微的?愁緒,他沒有直言相問?。 而是拍了一下玉晏天?的?肩頭?,意味深長道:“想必你,這么多年過得十分不易,你能成為?駙馬,其中冷暖辛酸,唯有你自己清楚。泫銘的?身后事,便拜托你了。你收拾收拾行裝,趁著天?色尚早,出?發啟程吧!” 裴嘯凌似乎累極了,慢悠悠起身準備離去。 方走了兩步,身后傳來玉晏天?惝恍迷離之聲。 “你父親之事,你可有后悔過嗎?” 在玉晏天?看來,大約這世上只有裴嘯凌與他的?處境有幾分相似。 他被困擾,迷惑,煩悶不已。姜棟并不能幫他解惑,或許裴嘯凌可以。 裴嘯凌聞聲止步,緩緩回身。四面相對,裴嘯凌的?眼神剎那間鎮定嚴肅。 他一字一頓,堅定不移道:“即便再讓我選擇十次,我父親他依舊非死不可?!?/br> 玉晏天?聞后,原本迷離的?雙眼一瞬清亮,口?吻鄭重道:“我知道,該如何做了?!?/br> “很好,不愧是若雨的?兒子?!?/br> 裴嘯凌滿意仰首大笑,又轉身離去。 “珍惜眼前人,好好對魏將軍?!?/br> 裴嘯凌收了笑意,竟屢次三番被這個毛頭?小子說教。 “我會?的?,她是我的?妻子?!?/br> 裴嘯凌煞有介事撂下這句話,大步流星離開了??x?玉晏天?的?營帳。 姜棟向裴嘯凌拘了禮,待其走遠方敢入帳。 “那個,王爺,沒事吧?” 姜棟看出?玉晏天?神色松快,不像之前悶悶不樂的?樣子。 玉晏天?勾起唇角,歡快道:“快去收拾行裝,午后動身啟程?!?/br> 姜棟先是錯愕轉瞬喜不自勝,樂呵呵沖去內室收拾東西去了。 玉晏天?則去交代了聶云,讓其與三千騎兵暫且留下。待白浪到此之后,再動身回京。 這軍營若還有需要?道別之人,那唯有溫若飏了。 他尋到藥房,看著醉心研制藥方的?溫若飏。卻?不忍打擾,離別只會?徒增傷感。 午時過后,軍營口?。 玉晏天?與姜棟領著曹勇,自己幾十名禁衛馳騁上路。 冬夜寒月,風狂冷清。 窗外孤月,雕花描紅的?窗扇被人關上。 南宮盛蓉一身明黃寢衣,青絲垂腰晃晃悠悠走上前,爬上了床榻。 晚膳時,因思念玉晏天?多喝了幾杯借酒消愁。 此刻她玉容酡紅如海棠醉日?,眼神軟媚哀怨。 她將錦被裹緊身子,瞧著偌大的?床榻越發壓制不住思念之情。 之前在遠洲顧不上想,可回了宮處處有玉晏天?留下的?痕跡。 他的?衣衫,字畫,以及那些令工匠打造的?珠釵。 無時無刻都能輕易,令她魂牽夢縈忍不住相思成災。 “玉晏天?……” 她微醺著媚眼如絲,從枕下摸索出?一截紅繩綁著的?青絲結發。 想起大婚,洞房花燭那夜。 云雨之合后,她剪了二?人的?青絲,笨拙編成了這結發同心結。 從前玉晏天?寡言少語,那夜說盡了世間所有的?山盟海誓。 “我多期許,可與你遙以心造,愿你一切安好。這一年,見過太多星雨離散,我有些怕了……” 她喃喃自語寂寞失語,揪心不已。 不知那個木人之心的?玉晏天?,面對至親離世會?是哪般光景。 猶記得七夕那夜,玉晏天?字字決然:“若我非讓他死,不可呢?” 思前想后,她實在猜不透鬧不明白。 玉國公傳來的?書信不是報喪,而只是知會?眾人他死期將近。 這其中是否可有蹊蹺,令她總惴惴不安掛念玉晏天?。 她將結發同心結放回原處,裹著錦被滾到了床榻里側。 酒意襲來,終可安眠漫漫寒夜。 月落星沉,日?升山落。 四日?后,冬月二?十,東山城。 白雪又落,星星點點夾著冬雨透骨冰涼。 街道濕滑,人煙三兩。 玉晏天?金甲戎裝,孤身一人乘著馬按轡徐行。他身上披著那件,墨色狐毛大氅。 雨雪企圖穿進狐毛中,終是被隨風擺動的?狐毛甩落飛濺。 玉晏天?面色略有疲憊,眼神木然冷冽,似乎比之風雪更盛。 從邊疆到東山城,快馬加鞭只需一天?一夜。 而他一路故意慢行拖延,整整走了四日?方到。 他命姜棟與其余人,在城門口?等他。 今日?既然是玉國公所說的?死期,他準備登門一探。 若人死了,他便留下處理后事。若人未死,他打算就此離去。 父子之情昔日?早斷,今后千里之隔只當?對方死了。 玉晏天?行在街上,這是他第三次回到東山城。 第一次,酒釅春濃,春和景明。 第二?次,秋江明凈,一葉知秋到。 第三次,歲聿云暮,朔風怒號,風雪正稠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