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如約而至。

    今年李柱強顯得特別高興，回來的時候還給李月亮買了很多東西，這讓李陽明有些不滿。李月亮正在一旁洗著碗，李柱強立馬捋起袖子過來，硬生生地從她手中奪過了碗筷，李月亮有些不習慣李柱強這般親近，但也只是洗完手安靜地站在一旁。

    李柱強一邊洗手一邊高興的和她說班主任給他打電話說她現在的學習情況，講到到考大學的事情，他臉上一臉驕傲的笑意，眼尾的皺紋一層迭著一層。

    說著說著，就變成了一種自吹自擂，李月亮低著頭，偶爾回應。

    “你現在高叁到高叁關鍵時刻了，遇到什么問題要及時和爸爸說，知道嗎？”李柱強朝她說道，眼里的做作的笑意讓李月亮退了小半步，對于他的話點了點頭。

    “好好考，給咱縣里爭光?！笨匆娎钤铝翆λc頭回應，李柱強繼續興奮地說道。

    李月亮依舊點了點頭，然后挪動腳步說去看書了，李柱強高興地說去吧去吧，看書好。

    對于李柱強對李月亮態度的轉變，張蘭卻嗤之以鼻，對她的態度還是一如從前。李陽明看見李柱強親近李月亮反而有一種危機感，于是一直纏著李柱強陪他玩，拿了一張獎狀的事情從早上說到晚上，要李柱強給他獎勵。

    初叁的時候，李柱強和張蘭帶著李陽明去娘家走親戚，李月亮一個人在家做了一會兒習題，似乎想起什么，于是在家里拿了些東西，出了門。

    庭院的籬笆還一如往昔，院子里的石桌石椅卻能讓人看得出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不遠處的大榕樹依舊安靜的矗立，樹根旁邊有幾分貢品和一堆紅色的鞭炮紙。

    李月亮收回視線，推開了院門，朝著打開的客廳門走。

    走進屋子是一股冷凝的空氣，李月亮掃了一眼旁邊放的一大堆年貨，轉頭看見爺爺坐在椅子上正在看著一本本子，聽到響動也轉頭看她。

    兩個人都有一瞬愣神，李月亮先乖巧的叫了一聲爺爺。

    爺爺驚喜的站了起來，從座位上朝她走過來，看見她提著的東西，一邊走一邊說：“新年好呀小月亮，快過來坐?！?/br>
    李月亮將手中提著的東西遞給爺爺，爺爺推拒不收要她拿回去，李月亮搖了搖頭，然后把東西放在了桌上。

    一坐下，爺爺就問了她很多問題，多是身體和學業上的，李月亮都一一回答了。

    視線在屋子里打量，李月亮看到了李越亮在電視機前的照片，不是黑白的，是彩色的紅底照片放大洗出來的，爺爺隨著她的視線看去，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一會兒后，爺爺才開口打破沉默，兩個人聊了些許。

    出門的時候爺爺把李月亮叫住了，李月亮駐足門邊等待，爺爺從房間里拿出一個東西走到李月亮面前，遞給她，笑著說：“月亮，你拿著這個?！?/br>
    李月亮定睛看，才發現是一本綠色的存折，她搖了搖頭，將手背到身后，表示拒絕。

    爺爺只是想笑著，伸手拉她的手過來接。

    “爺爺，這個我不能收?！崩钤铝琳f，不遠處李越亮照片還在眼角余光里。

    爺爺低著頭，認真地將存折往她手里塞，李月亮握著拳不抓，爺爺順勢就要將存折往她口袋里放，李月亮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說道：“爺爺，我不能收，您比我更需要?！?/br>
    早年喪妻、中年喪子、老年再度白發人送黑發人，命運對眼前這個老人尤其不公。

    爺爺似乎知道她的擔憂，抬頭望著她的眼睛笑了笑，說：“這個你拿著，這個是我之前給小亮攢的讀大學的錢，現在小亮…”爺爺目光含淚的嘆了一下氣，已經維持著慈愛的笑容繼續說：“爺爺聽說了，你學習成績很好，一定會考一個很好的大學，這些錢你拿著，就當是小亮也同你一起上了大學?！?/br>
    “你可以接受爺爺這個請求嗎？”說著，老人期待地看著她，本來就佝僂的身體因為姿態不由自主地放低而腰背更彎。

    爺爺的話讓李月亮眼鼻發酸，很快眼中也閃起和爺爺一樣的淚光，李月亮抬眼去看那張電視機旁的照片，又緩慢地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的存折，許久，才從那只皮rou包著枯骨一般的手中接過存折，吸了吸鼻子抑制著哭腔說：“好，謝謝爺爺?！?/br>
    爺爺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嘴上說著好孩子。

    看見她眼角的淚花后伸手幫她抹去，說：“好孩子?！睖責岬囊后w在皮膚上化開，爺爺也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繼續掛著笑容和李月亮說話：“我這個老東西說句不知好歹的，其實…其實…爺爺早把你當孫媳婦了?！闭f著，爺爺又抹了一下眼淚。

    “是小亮沒這個福分?！?/br>
    “爺爺，您別這樣說?！袄钤铝量拗氐?，伸手拉住爺爺的一只手。

    爺爺摸著她的頭，苦笑了兩聲，說：“大過年的，爺爺不說這些喪氣話?！罢f話的時候，手又幫李月亮擦了一些淚水。

    爺爺拉著她的手又囑咐了她幾句注意身體的話后兩個人才道了別。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月亮哭出聲音，看到人影才下意識的開始抑制，回到家后徑直回了自己房間，整個人埋進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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