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運動品牌的店里出來，李越亮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提的包裝袋，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表情，在店門檐下，他望望下大雨的天空，準備回學校。

    將傘打開后往前走了幾步又向后轉換了個方向。

    “燒餅?！崩钤搅链桨觊_合，小聲的念道，“差點忘了?！闭f完自己笑了笑。

    手上提的是上個月和張斐宏出來買球鞋的時候看到的一雙粉色的球鞋，當時一個導購在給張斐宏取鞋試穿，另一個導購禮貌地詢問他有沒有什么看中的，李越亮看了看自己的鞋，應該還能穿一段時間也禮貌的拒絕了，等待張斐宏的時候，他看見了女鞋上的一雙粉色球鞋。

    第一眼，李越亮就覺得很適合李月亮，于是他起身慢慢摸到女款鞋擺放架旁邊，假裝觀看，走近的時候他發現鞋的表面還有銀線勾勒的月牙模樣，這樣一看，他覺得就更適合她了。

    因為想到李月亮，看著鞋的眼神中都不由得帶了淺淺的笑意。

    恰好李月亮的生日快到了，于是要買下這雙鞋送給她的心情就越發強烈。這也是李越亮第一次送她禮物，兩個人在一起那么久，其實也沒有特意的說過出生年月，村子里也沒有生日這個概念，所以也并不會有多余的想法。

    前段時間大家一起填寫關于高考的一些資料的時候，李越亮才第一次知道李月亮的出生日期。雖然，無論做不作為生日禮物，李越亮都很想將這雙鞋穿在李月亮腳上，可是因為生日又多了一種另類的驚喜和浪漫。

    賣燒餅的小吃店是一家比較老的店，在舊商圈那邊，李越亮撐傘走著，看見雨滴落在鞋盒上面，于是干脆將整個包裝袋連同鞋盒一起抱進懷中，緊緊護著，低頭看到鞋盒，都是喜悅的心情。

    走在古舊的跨河橋上，人行道旁邊的石柵欄被這段時日的大雨沖刷得十分光亮，李越亮將傘往前挪了一點，盡量讓懷中的東西不被淋濕一點。

    上橋沒走幾步，身后傳來爭吵聲，聲音被雨聲打得七零八落，但是還能聽到尖銳的嘶吼聲和哭腔，李越亮將傘握緊了一點，本想往前走卻鬼使神差般地停下了腳步，側頭看的時候，石柵欄上的雨花四濺，他的手和衣角都有了些微的濕潤。

    耳邊傳來“咚”的一聲——

    “跳河啦——有人跳河了——”

    剛才爭吵的聲音被慌亂的呼救聲音替代，河邊有個看熱鬧的店家第一時間看到，叫出了家里男人脫了上衣就往河里沖。

    “救人啊——”

    “救命啊——”

    “快來人啊——”

    女人在淋著雨在河邊哀嚎，扶著石柵欄，看著水中掙扎的兩個人，一邊嘶喊一邊伸著手往河里夠。

    兩顆頭顱在河面忽隱忽現，李越亮腦袋空白了一瞬，然后往回跑，跑到那個哀嚎的女人旁邊的時候，那個女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跪在地上求著大家來救人，后面不遠處也有幾個人正跑上來，李越亮看了一眼女人被雨水澆的模糊的臉，將傘和懷中的鞋盒都推給她抱著，將身上的校服脫下也往河邊一跳。

    那個跳河的人顯然不配合，所以那么就才沒被最開始下河的大哥救上來。

    雨勢漸大，河水也在暗暗地越發洶涌，李越亮剛游過去救被落水的人掙扎迎面扇了一巴掌，猝不及防地灌下幾口河水，整個人頭都沒入水中，一個巨大的抓力落在他手臂上將他提起來，是那個最開始救人的大哥的手。

    河邊陸陸續續又下來幾個人幫忙救人。

    河水沉沉浮浮，很快，落水的人從剛開始抗拒的掙扎變成了因為溺水而無意識地掙扎，手腳全都不聽話的亂踢，好在后面又下來幾個男人，才勉強在著洶涌的河水中將人制住，大家一起托著落水的人往河堤上送。

    就要快到終點的時候，一位大哥已經率先走上河堤，抓著落水的人腋下往上拉，李越亮也托著腳往上面送，大家注意力都在快要把人送上岸中。

    卻沒想到落水的人突然無意識地抬腳重重一踹，正中李越亮面門，鼻子被重擊后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酸脹的疼痛，連帶身體都跟著一顫，全身的力氣在這種酸痛中卸力，李月亮手在這一刻也發顫松開，整個人往后墜，一下就沒入了水中，求生的意識讓他本能的伸手，卻忽略了自己此刻的情況，因為鼻梁受創而吸氣，河水頃刻從他鼻子里倒灌，接著是嘴巴。

    似乎有完全和著泥的水從喉嚨里倒灌，干澀、飽滿，滾著喉嚨一路往下，要填滿他的身體。

    他的手無力地往前伸，卻始終夠不到那一個朝他伸來的手，身體似乎被什么東西一直抓著往下墜。

    “月亮——”

    在意識之前，他好像看見水面有倒映的一輪明月，在水波蕩漾之中變成了一個人安靜的臉龐。

    在靜靜地凝望著他。

    “月亮——”

    他的手再一次無力地往前伸著，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雨幕掩蓋了天際的所有顏色，救護車的聲音姍姍來遲，岸邊圍起來的人越來越多，接著是警車的鳴笛聲。

    一切都很吵鬧。

    唯有那一個在柵欄邊被雨水浸濕的鞋盒格外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