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枕山棲谷
越春尚不能理解,但也無暇他顧,“噓”了一聲,瞥了眼陣法那處,才道:“能幫我解開嗎?” 問省在原地抖了抖,像是在回應,隨后飛身而起,繞到她身后。 許是怕傷到她,問省動作得很慢。越春首先察覺到手腕處松了些,正舒了口氣,卻又被突然的力道震得一個前撲,腦袋狠狠砸在了筠心的前胸上。 越春原以為陣法出了岔子,回身打量,陣法卻未見異常,反而是常歡抬眼看著穹頂,如臨大敵,腮幫子都咬得緊顫,中間的棲谷更是不妙,眼皮底下瘋狂轉動。 頭頂碎裂聲更響,越春抬頭果然看見穹頂中間豁了個巴掌大的洞,天光從中透入,蜿蜒連綿的裂縫從中迸發,且有更擴大的趨勢,震得盆地碎石紛飛。 問省剛剛被彈開,現下重新飛起,也不管外面如何動蕩,兢兢業業給她割繩子。 在越春得到釋放的那一瞬,漆黑的穹頂轟然炸裂,天光乍泄,刺眼非常。越春伸手擋光,問省卻先一步意識到什么,瞬間隱沒在筠心心口。 一身白金仙衣的男人踏光而下,甚至不急動手,“棲谷?!?/br> 陣法中的人聞言睜開了眼睛,強行脫離施法使得他五內俱損,不受控制噴出一口熱血。他渾不在意,輕輕抹了抹,面上笑意更甚?!耙娔阋幻?,真是難如登天啊,枕山?!?/br> 喚作枕山的男子面上未見波瀾,倒是越春驚了。他什么本事,竟叫玉皇大帝親自下界料理? 枕山波瀾不驚,目光在棲谷身下的卷軸上停留一瞬,抬手收回,回到他手上縮回小小一個。而棲谷卻因失去支撐,整個人從半空摔了個結實。 “你不該妄動長生卷?!?/br> 后面的話越春再也沒聽到。因為失去了支撐,整個陣法瞬間分崩離析,巨大的能力從中迸開,在陣法外的兩人無一不受到波及,狠狠向后砸去- 越春醒來的時候,身上堆滿了碎石,懷里還緊緊抱著不省人事的筠心。 夢魘結晶還懸浮在半空,即使在那樣的顛簸中也未曾脫離,緊緊鎖著他。而此刻,它本身的五顏六色,都只剩了鮮艷的紅。 越春心下大驚,她雖不曾真正見識過,但也道聽途說了解到不少,僅剩紅色便意味著夢魘幻境到達收尾階段——將人折磨致死。 筠心身體僵硬,仿佛死了的人一般,根本不受擺布。他的臉透出異常的死白,半點溫度都不剩,雙唇卻濃艷通紅,甚至有些發紫,宛若中了劇毒。 越春指尖微顫,幾乎是瞬間就做好了決定。她將人放平,將夢魘結晶含入口中,額頭貼上他的額心,下一瞬便如被人抽走了魂魄,腦海脹脹地昏過去- “筠心仙君,理理我嘛?!?/br> “筠心仙君!” “筠心!” 越春被少女故作矯揉的聲音喚醒,這才發現自己趴在一處草叢中,繁密的植被完美地遮蓋住她。 她微微抬頭,看見一身淺青裙尚且年幼的自己,一言難盡。 一身蒼葭色衣衫的少年郎走在前面,恍若未聞。此刻他還未曾有本名命器,手里提著一柄粗碩的重劍,聽得她冷了語氣,耐心漸失,這才停住腳步。 少女見人停了,這才輕哼一身,繞到人前,道:“緣何不理我?” 筠心比少女高出許多,率先看到的便是她頭上的桃木發簪。發簪簡樸,隱約能見雕琢痕跡,卻被人耐心打磨,光華溫潤。 筠心像是被勾起什么不好的回憶,偏過頭,也不看她,也不答話,唯有握在重劍上的手收得更緊。 他尚還年輕,便是一副清冷出塵的樣子,此刻板了臉,更是生人勿近的冷漠。 只是面前的少女明顯不怵他,見他不肯看自己,竟直接上手去掰他的臉。 筠心像是被燙到一般,下意識伸手去撥她的手,失了支撐的重劍砸在地上沉悶的一聲響?!澳阈⌒∧昙o,怎么如此輕???” 他的震驚很是明顯,臉上甚至泛起薄紅。越春見他端架子,很是不服氣,道:“你不過才幾十歲,我都近百了——況按照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算法,我可比你還大上幾百歲?!?/br> 筠心不準備跟她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干脆閉嘴,只是視線還是自虐般地在她頭頂掃過一遍又一遍。 越春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道:“你不高興了嗎?為什么?” “沒有?!?/br> “就有?!?/br> 少年終于忍無可忍,像是厭棄極了自己這般喜怒不隨心、口是心非的樣子,彎腰撿起重劍,繞過她就要走。 越春還是不依不饒,直接將手塞進了他微蜷的掌心,緊緊扣牢。筠心甩了一下,沒甩掉,幾乎是咬著牙問道:“你同所有長的好些的男子都是這般輕浮嗎?” 越春一愣,福至心靈,想通了癥結,另一手摸上了頭發:“你瞧見柴道煌送我簪子了?!?/br> 她這句話幾乎就是陳述句。筠心見她還是在這樣滿不在乎,絲毫沒有一絲羞愧,也不打算摘下簪子以示清白,當下更惱火,真正用了力,甩開了絞纏的手。 她究竟把他當什么?多番撩撥,令他難守己心,結果他尚且還未許她什么,她倒另尋新歡了。這便罷了,有了新歡竟還不肯放手,甚至膽大妄為,幾次越界,只當他是個有幾分顏色的玩物嗎?! 氣怒之下,他的胸膛都略有起伏,正準備避開這祖宗,身后一陣猛力撲上來,女子纖細的雙臂環住他的腰?!胺攀??!?/br> “不放!” 筠心抿緊了唇,上手去掰,卻惹得身后人一陣痛呼,令他渾身僵硬。他轉過身,有些慌亂,嘴巴跟手卻一個都沒動。 少女另一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腰帶不肯松手,“你只管怪我收了柴道煌的簪子,卻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見他還不肯開口,但好歹也不堅定要甩開她,眼里迅速升騰起淚花,道:“那簪子不過是別的仙娥有求于他的贈禮,他轉手送給我罷了。他再怎么不著調,也斷不會那般禽獸!筠心你未免太小人之心!” 被倒打一耙的筠心見她如此悲戚控訴,到底不忍,干巴巴道:“……是我不對?!?/br> 越春打蛇隨棍上,見他態度軟化,立馬重新環上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嚶嚶哭泣。而筠心只能無措地用手在她后背安撫。 好半晌,越春終于止了哭聲,抬頭仰視,臉上還掛著淚痕,好不可憐?!绑扌南删?,你低頭?!?/br> 少女在懷里哭了好半天,他正是心軟的時候,聞言無有不依的,微微弓了身,唇上猝不及防撞上兩片濕潤。 等他反應過來,少女早已羞赧地重新埋進他的懷里。他怔愣片刻,視線落在她的頭頂,唇邊露出清清淺淺的笑意。卻也沒發現少女臉上半分嬌羞也無,反而是得意忘形。 好半晌,懷里人才作聲:“你腰好細啊?!?/br> 筠心身子一僵,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羞?!?/br> 而越春則瞧著他紅透的耳垂,笑得愈發燦爛。 草叢里的越春瞧著筠心扭扭捏捏拿出一個精致的玉鐲,不由分說套在少年越春手腕上,面上也是一陣羞赧——年少的自己,還真是直球又熱烈啊。 而那時的筠心,也更青澀些,雖在外是一派冷淡克己的樣子,私下里委實只是個一逗就臉紅的純情少年罷了。 ——后來么,就是如今這般兩相決絕。 越春埋下頭狠狠搓了搓臉,說不上是后悔還是惋惜。 她輕嘆一口氣,抬頭望去,面前竟空無一人。她趕忙站起身,環顧幾圈,當真是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越春心里忐忑,僅憑著感覺隨便走了幾步,畫面竟突然一轉,芳草萋萋,枝葉繁茂轉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寢殿的陳設。 少女指尖輕輕點在桌沿,面前的書信還用鎮紙壓著,她又瞥了一眼,極不耐煩的樣子。 落月敲了敲門,道:“小仙君,筠心仙君又來了。還打發走嗎?” 越春眼睫顫了顫,嘴唇開啟,卻沒吐出字。半晌才厭棄般閉了閉眼,道:“叫他進來?!?/br> 尒説 影視:ρ○①⑧.red